70 冷落

他想起楚過泛着水色的唇，只覺喉頭一緊，毫不掩飾的輕咽了一口。

他想起楚過如瀑的柔軟黑發，連指尖都是酥麻的，手下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

他想起楚過那雙烏湛湛的眸子，心頭猝不及防的一陣溫熱，他仰起頭在水霧中閉上了眼。

聶長玦整個身子幾乎都陷在水中，只有半邊肩膀以上在空氣裏，他臉上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沒有什麽變化，但是如果有人有這個膽子仔細去看，會發現他的眉目中蕩漾着一抹奇異的情動。

他睜開了眼，身體極輕的顫抖了一下，喉頭逸出一聲悶哼。

水韻兒躲在屏風後面，心驚肉跳的看着這一幕：如果她剛才沒有看錯的話，聶長玦那一下，明顯是……

難道他對自己是有感覺的？

水韻兒只覺臉頰有些燥熱。

但是他為什麽又不找自己呢……自己明明和他只有一屏之隔。

“出來吧。”聶長玦冷淡的聲線從屏風裏傳來。

水韻兒驚了一下，捏了自己的袖角，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但她的眼神卻毫無閃躲的盯着聶長玦看了幾秒，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她都能自己想象了一番。

可是真的瞥見聶長玦就這麽十分随意的靠在木桶沿子上，似不經意的冷冷朝自己掃了一眼，裸露出的臂膀緊實而有力，她幾乎可以想象那種觸感……

正是因為是久經風月，水韻兒下意識的眼神閃躲裝作十分羞澀的樣子，她知道，這樣的神态更容易激起男人隐藏很深的某些欲望。可是哪怕久經風月，她也不得不承認，哪怕聶長玦一無所有，僅憑這幅皮相，也能迷惑太多人了。

聶長玦卻看都沒有多看她一眼。

他腦子裏一直想的是楚過，意亂情迷的是想着楚過，此時心緒不寧也是因為楚過。

是的，心緒不寧。

因為他在夢裏掐斷了自己和楚過的另一層聯系，雖然只是一場夢，可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一切很可能就是真的。

自己前世或許真的是一個神仙，而楚過，就是那個被自己壓在海棠花下的紅衣少年。

他依稀記得起那少年的眉眼，雖然和楚過長的一模一樣，年歲也只略小了那麽一點，但是……

聶長玦眯了眯眼。

他知道，那不是楚過。

楚過偶爾會害羞，但是會別開視線倔強的不肯看他；楚過也會被他輕薄，但要麽是惱羞成怒要麽是直接享受；楚過也會愣住，但是他反應的比狐貍還快。

那少年捂着嘴，臉上天真到幾乎不染纖塵的樣子，雖然十分十分的可愛。

可是抱歉。

聶長玦勾起了嘴角。

那不是他的楚過，而自己也不是什麽長玦上仙。

時至今日，他才真的終于明白了——

原來自己已經那麽在乎一個人了，而自己之前卻完全不自知，直到出現了另一個可能相似的替代，自己才明白，楚過是無可替代的。

不是皮相，而是他這個人。

水韻兒自被他叫了進來就一直被晾在一邊。

等她猶猶豫豫偷偷去看那個人時，卻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被他抛在了九霄雲外了。

她想起來聶長玦似乎是喜歡烈那麽一點的，于是撇了嘴，道：“喂！你叫我進來幹什麽？”

聶長玦這才慢慢把視線轉向她。

水韻兒是妩媚的，也是清純的，這沖突的兩者完美的都體現在了她的身上。和楚過很像，但連那個夢裏的前世楚過都不在乎的聶長玦，又怎麽會被一個僅和他有幾分神似的女子迷惑住呢。

他臉上的表情愈發沉了下來。

水韻兒感覺一時間連周遭的空氣都凝固了，她緊張的更加捏緊了自己的袖角。

“睡好了就回去，不要再出現在這裏。”

水韻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字一頓道吐出這些話來，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觸到了他的底線。

哪怕很不甘心，她還是在和他對視的幾秒中敗下陣來，狼狽的離去了。

聶長玦繼續閉上眼，想着那千裏之外的那個人兒……

水韻兒走到了帳篷門口，被一陣寒涼的秋風給吹醒了。

身上的衣衫實在過于單薄，此時軍營裏已經有不少人醒了，正好奇的打量着她，其中不乏不懷好意的貪婪的神色。

水韻兒雖然早已習慣，但此時還是本能的感覺到了一絲委屈。

她的眼眶漸漸泛起了水霧，整個人慢慢蹲了下來，自己環抱着雙臂，有些無措。

她心裏又氣又委屈，就這麽自己在門口吹了好久的涼風，直到軀體都微微冰涼了。

後來，老樊聞訊找來，二話不說就解了自己的外套裹在了這姑娘身上，心急如焚只覺自己深深的虧欠了她，卻不知該怎麽辦。

“姑娘？姑娘？”一聲一聲盡量輕喚着。

突然，蹲在地上的人似下了什麽決心一樣，擡手抓住了老樊的褲腳。老樊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此時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水韻兒擡起頭，擠出了一個脆弱而嬌媚的笑容，她朱唇輕啓，道：

“你們這裏還缺侍女嗎？”

老樊看着她梨花帶雨的小臉，覺得自己實在無法說出一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