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路順風

一片寂靜，氣氛詭異而膠着。

領頭的男生最先反應過來，問：“你怎麽知道的？”

如果是被咬，那就一定是在食堂外被咬的，而這個女孩子他們是在食堂才碰到的。

蘇秦對男生明顯的質問理也不理，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那個角落裏的長發女生，而那群學生，早就屏住了呼吸，看到蘇秦直直的走向那個仍然低着頭的女生，臉上都露出驚色，領頭的男生看到蘇秦走向的那個女生，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而本來圍在女生身邊細心安慰的其他女生們都不由得退開了幾步，臉上帶着難以言喻的恐懼。

而那個長發女生，此時卻詭異的安靜，然後再蘇秦清晰的腳步聲中，女生的身子顫抖起來，越抖越厲害，幾乎抖成了個篩子。

不等蘇秦走到面前，那名女生猛地擡起頭站起來，對着蘇秦尖叫：“你不要過來！”聲音尖銳又帶着嘶音。

而此時，女生一直被長發遮住的臉，暴露在了衆人的目光之下，除了蘇秦和領頭的男生以外，所有人都不由得齊齊後退了幾步，臉上都露出了極端恐懼的表情。

女生的眼睛不再黑白分明，而是渾濁的青色，此時從那雙渾濁的眼睛裏不斷地流出眼淚，白淨的臉上布滿青色的紋路，臉上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腐爛，甚至可以看到顴骨上的一塊肉此時正緩緩地從她的臉上脫落下來……有幾個學生甚至都把剛剛吃進去的飯嘔了出來，林青陽站在蘇秦身後，正好正對着女生的臉，只感覺胃裏一陣翻滾，差點就要吐出來，卻見蘇秦還是那副淡定的樣子，頓時閉緊了嘴巴咬緊牙關狠狠地把那股惡心感壓了下去。

領頭的男生也被這一幕給驚呆了，但他似乎并沒有感到害怕，反而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了女生的面前，看着女生面目全非的臉喃喃的說：“你明明說只是腳扭了一下……”帥氣的臉龐此時再沒有剛開始那鎮定從容的模樣。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女生卻似乎并沒有聽到男生的話，只是瘋狂的抓着臉上開始掉落的腐肉，然後突然避開仍沉浸在痛苦中的男生伸着僵直的雙手狠狠地撲向了蘇秦！

蘇秦冷笑一聲，等到那女生沖到近前，一個側身避過她伸來的手，繞到她身後，然後一把抓住女生的長發，一個用力就把她甩在地上，一個屈膝狠狠地壓在女生也開始腐爛的胸口，手裏的小刀滑了出來，蘇秦握緊了，毫不猶豫的對着女生已經完全腐爛的臉上狠狠地插了下去！

“不要！”領頭的男生晃過神來，看到這一幕立刻大吼。

蘇秦握着刀的手卻連頓都沒頓一下，不帶一絲猶豫的，狠狠地紮進了女生的腦袋裏。利刃幾乎是沒什麽阻擋的深深地紮進女生的腦子裏。伴随着一聲凄厲的嘶吼，女生揮舞掙紮的身子瞬間僵直不動了……蘇秦抽出刀，正要起身，忽然眼光一閃，身子往旁邊一躲，就避開撲過來的男生，身子輕巧的一轉，就轉到了男生身後，閃電般一把扣住男生的脖子，小刀速度跟上，抵上男生的頸動脈。

衆人還沒從蘇秦粗魯而暴力的解決掉剛剛轉化的喪屍中回過神來，卻只覺得眼前一花，就看到男生朝着蘇秦撲了過去，等他們反應過來，就看到身高一米八的男生已經被一米六三的蘇秦掐住了脖子，還用刀比上了。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林青陽馬上就反應過來，哧溜一下就溜到了蘇秦的身後，順手抄了個剛才裝菜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不鏽鋼大盆做出一個防禦的姿勢，一臉緊張的看着對方二十多個人。

而此時，鄭易心裏才是最震驚的那個！他從小就開始學柔道，大一點了又開始學跆拳道，從小到大全國的大獎他都不知道拿了多少，可在剛剛，他居然被一個身高上矮了他一個頭，又瘦瘦弱弱的女孩子制住了，雖然他撲過去的時候沒有用上什麽招式，但是他的力量卻是毋庸置疑的！而此時，扣在他咽喉的那只手，力道之大幾乎讓他有種掐住他的是道館裏的老教練！而輕輕地卻緊貼着他頸動脈的那抹冰涼的觸感更是讓他汗毛直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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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時腦子裏一片空白，剛才直沖腦門的怒火已經被悄無聲息的澆熄，沒有騰起一絲煙霧。

“她現在已經是喪屍了，在她受傷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活不了了。”蘇秦說罷，放開了對男生的鉗制。

男生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女生此時已經不成樣子的屍體，過了很久才回過神來，對着蘇秦扯出一個難看無比的笑來，說：“剛才對不起了，我太沖動了。”

他一清醒過來就明白剛才蘇秦的舉動可以說救了他們一命。他撲過去也沒想怎麽樣，他只是不想讓易菲就那麽死了……蘇秦點點頭，并不多說話，擦了擦小刀，就往自己原先的位置走去，那些學生都紛紛避讓不及的給她讓出一條道來。然後又一窩蜂的圍住了那個男生。

林青陽手裏還緊緊抓着那個菜盆，亦步亦趨的跟在蘇秦身後。

蘇秦一回到位子上就把右手上已經被血浸濕的繃帶解開，看到林青陽正瞪着眼睛看着，沒辦法，只能插到口袋假裝掏了幾下，心念一動，繃帶就從空間裏到了蘇秦的手裏，正要綁。

林青陽叫了起來：“等等！”蘇秦擡頭看他。

看着他在褲帶子裏掏了掏，掏出一小瓶雲南白藥來，擰開瓶蓋，然後拉過蘇秦的右手，抖了抖，抖出一些粉末灑在掌心的傷口處，很自然的對着傷口吹了吹氣，一邊拿過繃帶開始纏，還很得意的說：“嘿嘿，我打籃球經常摔跤，所以身上都帶着藥，這回可派上大用場了。”

一擡眼，就看到蘇秦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着他。

林青陽一愣，問：“怎麽了？”

“沒事。”蘇秦抽回手，把林青陽打的蝴蝶結散開，又打了個死結。然後就靠在牆上閉上了眼睛，顯然是不準備和林青陽做更深層的交流。

林青陽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突然想到蘇秦是不是害羞了？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然後就嘿嘿嘿笑了起來。

蘇秦閉着眼聽到林青陽的笑聲，莫名的就感覺到一股寒意。

事實上她準備明天一大早就走，現在已經基本确定景清不在學校了，再待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原本她一個人想走就走方便的很，可現在多了個林青陽，其實她一開始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裏，就只當成是一個路人甲。

可是他這樣立場堅定的站在她身後，好像打定主意要跟着她了。

蘇秦有點頭痛，不知道為什麽，想到就這麽把他甩開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可是就讓他這麽跟着她，說實話，簡直就是個累贅。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雖然林青陽還沒到豬隊友的境界，但是對于蘇秦來說，多一個人就是多一個安全隐患。

而且她身上的玉牌空間不能暴露，要是每天和林青陽呆在一起，難免不讓他發現些端倪。

蘇秦這樣一想，立刻就下定了決心，猛地睜開眼，卻正好對上一雙癡怔的大眼，不由得一怔。

林青陽正對着蘇秦的臉發呆，哪裏知道蘇秦猛地就睜開了眼，頓時吓得眼睛都眨不動了，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口水嗆到了，捂住胸口咳了半天。再擡頭，面前已經堆了一個背包。

林青陽一愣，也沒去想這個背包哪兒來的，就把包扒拉過來，拉開拉鏈，一雙眼睛立刻就亮了。在包裏扒拉一陣然後掏出一包牛肉幹，一臉幸福的在包裝袋上面親了兩口，星星眼看着蘇秦：“啊！這是我最喜歡的牛肉幹！”說完又在包裏扒拉，沒想到這個包外表看起來不大，裏面裝的東西還挺多的。

“這包東西給你，明天我就走了。”蘇秦說。

林青陽顯然沒聽清楚蘇秦的話，一邊繼續扒拉一邊點頭：“好啊！這裏喪屍越來越多了，不知道外面情況怎麽樣，我們可以先弄輛車，嘿嘿，我剛剛考的駕照，本子還沒拿到呢，不過現在應該已經沒有交警會查駕照了吧……”林青陽的聲音明顯一頓，然後又高昂起來：“對了，我們出去之後往哪兒走？！”沒等到蘇秦說話，林青陽自顧自的說下去：“我提議去首都，嘿嘿，我爸媽都在那兒呢，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林青陽一邊好像很随意的說，一邊還在包裏亂翻着，心卻悄悄地提了起來，耳朵也豎的高高的。

“好啊。”蘇秦點頭：“你去首都，我回老家。”

聽到前一句，林青陽心裏就是一喜，正要說話，聽到蘇秦後一句，先是一愣，想要問為什麽，但是最後還是很沒骨氣的說：“那我先跟你回老家。”嗯，先陪她去老家接父母，再一起去首都也是一樣的，父母都在軍區，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蘇秦皺了皺眉，盯着林青陽，說：“你回首都，我回老家。”

林青陽擺擺手，很大方的說：“沒事，我不急着回去，先接上你爸媽，然後再一起去首都。哎，你去沒去過首都啊？看過升旗嗎？哎，我跟你說，我每次看升旗我都忍不住流眼淚，真的，到了首都我就帶你去看升旗。”林青陽想了想，又有些苦惱：“不過現在這種非常時期也不知道還升不升啊？”

蘇秦額頭上的青筋直跳，這一次非常的堅定了她甩掉他的決心。

蘇秦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一點，不要充滿怒火，她打斷林青陽的發散性思維，冷冷的說：“第一，我父母都已經不在了。第二，我不需要你陪我回老家。”

林青陽有些發愣，半晌才結結巴巴的說：“啊，對不起啊，我不知道叔叔阿姨已經……”

“沒關系，他們已經死了很久了，你不用道歉。今天過後，明天我們就橋歸橋路歸路。你去首都我回老家，互不妨礙皆大歡喜。”

“為什麽啊？你一個小姑娘，路上那麽多的危險，……”

蘇秦忍了又忍，實在是沒忍住：“你跟着我，我才會危險。”

林青陽愣了一下，然後一雙大眼睛中流露出不敢置信，饒是如厚臉皮如林青陽，聽到這樣的話，也只感到難堪，他盯着蘇秦的臉，一雙充滿神采的眼睛慢慢地黯淡下來，半晌才把翻找出來的牛肉幹又默默地塞了回去。

呆坐了一會兒，心裏說不清楚是什麽滋味，這樣的氣氛他好像有些難以承受，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來活躍下氣氛，卻怎麽也說不出話來，眼睛又酸又脹，想了又想，又默默地把背包推給蘇秦，聳了聳肩故作輕松的說：“這些東西你拿着吧，我一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總不會找不到吃的。”

蘇秦看了一眼背包，好心的提醒：“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食物的重要性，那麽多人，你确定你搶得過他們？”

蘇秦的好心聽在林青陽耳朵裏就更讓他難堪了，他猛地站起來，狠狠地盯着蘇秦，腦子裏想着自己指着蘇秦的鼻子吼：“關你屁事啊！”

一張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後還是閉着嘴默默地找了個離蘇秦較遠的地方坐下，然後閉着眼什麽也不想開始睡覺……蘇秦看了緊緊閉着眼的林青陽一眼，然後站起身提起背包走了過去。

林青陽聽到腳步聲，身子就僵了起來，心裏隐隐的還存有一絲希望。

但是蘇秦把包往林青陽旁邊的位置一放就轉身走了，林青陽心裏最後一絲希望的小火苗也被蘇秦毫不留情的踩熄了。

而此時，鄭易那邊的隊伍也在十分熱烈的讨論着接下來的路，熱火朝天的讨論了半個小時終于得出了結果，大部分人都贊成大家一起上路往首都的方向走，在路上尋找家裏人，但是還有幾個人的家裏是在與首都相反的方向，于是隊伍分成兩撥，一大半往首都方向，一小半回自己家鄉。而鄭易是往首都方向的那一部分。

已經有了結論，但是衆人臉上都沒有一絲輕松的表情，無論是往哪邊的方向，沒有一個人心裏是輕松的，他們都清楚地知道，外面比這裏要危險得多。每個人的心裏都像是壓着一塊沉重的石頭，讓人喘不過氣來，想起當年滿嘴的抱怨地獄式高考，就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這裏，才是真實的地獄……

沒有人說話，氣氛凝滞的好像連呼吸都沉重起來。

很快就有人受不了這種死寂沉沉的氣氛，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站起身來，面對沉默中的衆人，笑着說：“各位認識的、不認識的同學們，咱們這些人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明天我們有的要往首都，有的要回家找自己的家人。總之就是分開了。”男生頓了一頓，聲音有些變調：“這樣啊，我帶個頭唱首一路順風！祝各位同學都能一路順風平平安安的回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男生說着就帶頭唱了起來，男生的話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很快就有人加入進去，但是都怕外面的喪屍聽到聲音，都盡量的壓低了音量，聲音小的可憐。

不少人眼中都泛起了淚光，還有幾個唱了幾句就哽咽着發不出聲音了，一首一路順風唱到最後幾乎破碎的不成樣子。

蘇秦聽着這首破碎的一路順風，心中黯然，他們這些人雖然心中恐懼，卻還是充滿對未來的希望吧……但是，現實遠比他們想象中的要殘酷的多啊。

蘇秦無聲的嘆了口氣，然後就看到鄭易朝她走了過來，眼眶還是紅的，不過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複了平靜。

“我叫鄭易，是建築系的，你是大一的學妹吧。”

蘇秦看了他一眼，說：“蘇秦。”

蘇秦的情緒還沒調整過來，所以聲音顯得沒有那麽冷硬，也讓鄭易多了些底氣。

“蘇秦，是這樣，我想問下你接下來是怎麽打算的？”鄭易問道，不等蘇秦回答就說：“如果你沒有打算的話不如可以和我們一起，我們剛才已經讨論過了，打算去首都方向。”

鄭易目光灼灼的盯着蘇秦，蘇秦身手不錯，如果可以加入他們，那就多了一份安全。

蘇秦眯了下眼，目光掃過看似睡着了其實支着耳朵注意這邊動靜的林青陽，似笑非笑的說：“我要回老家，不去首都，不過你可以去問問他，他也是去首都的。”

林青陽那邊馬上發出一聲輕微的哼聲。

“哦，這樣啊。”鄭易沉吟了一下，好看的眉頭皺起來，但最後還是不願意這麽輕易的放過蘇秦：“你家住在哪裏？如果不遠的話我們可以先陪你去一趟老家接你的父母，然後再去首都。”

這麽多人陪着她回去？他還真是看得起她。

蘇秦挑了下眉，帶了絲笑：“不好意思，我打算回老家定居。”

林青陽又是一哼。

鄭易被噎了一下，仔細的看了蘇秦一眼，這才說：“那就祝你一路順風了。”

“多謝。”蘇秦回應。

鄭易回去一說，那些學生都有些失望，蘇秦的身手他們都看在眼裏，要是蘇秦肯跟他們一起走，無疑會安全得多。但是人家要回老家，也沒有辦法。

林青陽見蘇秦也拒絕了鄭易，心裏頓時就舒服多了，不過想到明天就要跟蘇秦分開了林青陽的心裏又堵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