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你還未擁我入懷,我怎敢獨自老去?

蘇錦沒多久就離開了,司空閑又試探着請求了幾次出戰,都被拒絕了,他不敢表露得太明顯,怕鶴景樓看出個一二。

不知不覺已經一個月過去了,邊境傳來的戰況還算順利,只是司空閑晚上很難安睡。夏天到了,他身子卻更差了,有時候咳得厲害了還會帶些血絲。鶴景樓見此情況經常不讓他出宮了,每天盯着吃藥。但他厭食也很厲害,總是吃了藥就吃不下飯,吃了飯又沒法吃藥。鶴景樓打算把他接到宮裏住,司空閑一聽就激烈地反對,說是這樣做了,瘋言瘋語一傳開他還有什麽顏面茍活?求陛下給他留條活路,別把他往絕路上逼之類的。

鶴景樓看他病怏怏的很可憐,就不逼他了。

整個六月他捱得格外艱難,然而還不算完,鶴景樓突然告訴他前方送來的消息,說是因為調遣失誤,蘇錦帶的整一營人在萬秋州邊境大敗,至今還沒找到屍體。

司空閑聽完先是問了一句,“藍歆塵還好嗎?”

鶴景樓道:“他當時沒和蘇錦在一起,只受了點輕傷。”

司空閑不動生色地繼續倒茶,遞到鶴景樓面前,這才自飲了一杯,問道:“陛下現在是何打算?”

鶴景樓淡淡道:“先讓萬秋邊境的首領撤回,再做商量。”

他還讓人撤回,那就算蘇錦還活着也必死無疑了。鶴景樓用餘光看他的反應,司空閑纖白的手指托着茶杯,眼中波光流轉,和平時的表現別無二致。再盯了好一會,也還是沒什麽異樣。

司空閑喝完茶以茶蓋虛罩住茶杯,又取了一本書看了起來。鶴景樓忍不住了,把政務放到一邊,上前抱住他,司空閑主動地索吻,沒多久就又是一場雲.雨。

做到一半的時候鶴景樓見他毫無興致,還憋氣憋得嚴重,就問:“還能受得了嗎?”

司空閑緊握着他的手,張了張蒼白的嘴唇,氣若游絲,“無妨……”

鶴景樓就吻了吻他頭發,頂至他身體最深處。

……結果他當晚就染了風寒,再就一直好不起來,晚上睡不好,白天也昏昏沉沉的。最後竟然還發起了燒,一連兩天都退不下來,好幾次鶴景樓都以為他睡過去就不會醒過來了,連司空閑自己也問:“陛下,我是不是要活不成了?”

鶴景樓怒道:“你燒糊塗了?朕讓你活着,你就不準死!”

司空閑聽了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笑了起來,鶴景樓讓他吃藥他就不肯吃了,“別灌了,喝了也要吐出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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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讓你吃藥!”

鶴景樓聲音就凜冽得壓人了,吓了他一跳。

司空閑只是苦笑,“陛下,我既然都這樣了……能不能求您對我稍微好些?”

鶴景樓聽了冷聲道:“你能好起來,不現在半死不活這樣,朕什麽都答應你。”

說着扳過他的肩膀,把他按進自己胸口,司空閑覺得此刻他是真的很怕自己會死,就伸手攬住他的腰無聲地安慰。他覺得靠在自己肩上的那個人身體有些發顫,連忙從他懷裏掙出看到他紅了的眼睛。

兩人相顧無言,司空閑笑得苦澀。

“您是天子,為我這個罪人掉淚,我豈不是要折壽?”

鶴景樓低頭埋進他肩窩裏,哽塞道:“朕過去不該那麽對你。”

司空閑怔住了,許久才慢騰騰地擡手拿起床邊的藥都灌了進去,笑道:“有陛下這句話,臣哪怕進了地府也會爬回來為您盡忠。”

鶴景樓捧着他的臉将舌頭探入他的口中,嘗到了冰冰涼的舌尖上苦澀的藥味,是惡花開出的苦果。反倒是司空閑一直在哄他,保證自己一定會好起來。鶴景樓越看他越心動,把他壓在床上抱着,“小閑,今天是你生辰,朕不知道你喜歡什麽,你要是願意,朕就将婆河州送給作封地吧。”

此話一出,司空閑這次則是徹底震驚了,婆河州是原來的齊國最繁華的國都所在,他反應了好一會才聲音發澀道:“這禮太貴重了。”

鶴景樓認真道:“夏國總共大大小小五十五座城,你今年二十五歲。你每過一個生日,朕就送你一個,送到你八十歲,你答應朕要活到那個時候。”

司空閑聽着只是不停地搖頭苦笑,又低頭在眼角飛快地抹了一下,聽着他繼續說完:“你好好活到八十歲,我就把夏國送給你。小閑,我不想你恨我了。”

他點了點頭,擡手遮住眼睛,彎起的眼眉像月牙似的,“臣遵旨。”

鶴景樓輕輕地啄吻他的唇,柔聲命令道:“晚上不許回去了。”

司空閑統統答應,鶴景樓見他喝了藥就又去忙政務去了,直到夜暮降臨的時候又看了一次,高燒終于退下了,鶴景樓才放心。司空閑拉着他的手不讓他走,蹭了蹭他的手心求道:“陛下,今天是我的生辰,您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鶴景樓看他面白如紙,撫他的頭發問道:“什麽事?”

“讓我去前線……”

“不行!”

“我想去!”

鶴景樓聽都不聽就給拒了,司空閑卻難得的跟他犯拗。瞪着他這一眼好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和幾個月前把他打入大牢時一模一樣的眼神。鶴景樓馬上心軟了,“為什麽一定要去?”

司空閑理所當然道:“理由很多,比如我兄弟在前線差點死了,比如衛國公陷害之仇不報不行,比如……想要助您一統。”

說完這句話又含笑看着他,眼波似水,情意綿綿。鶴景樓那個好字就卡在喉嚨,幾乎要脫口而出,卻又及時止住,冷着臉不答話。司空閑讨好地胡亂親他的臉,脖頸,手腕……

“陛下,我聽說發熱的人抱起來很舒服,您要不要試試?”

鶴景樓甩開他的手,還是不理會。司空閑本來就只穿了一件衣服,稍微一拽就散了,他也不知道哪來的精神,蛇一樣地纏着鶴景樓有力的手臂,去摸他的胯下,俯身隔着衣服用嘴唇勾勒那裏的形狀。

“不許鬧!……”

鶴景樓皺眉,一開口聲音都比平時低啞,司空閑纏着他不放,摟着他的腰撒嬌,“求您了。”

“……”

“陛下還是不信我!”

“……”

“您上午還說只要我活着就答應我!”

鶴景樓被他吵得也動搖了,擡起胳膊想推開他,卻發現手指不知什麽時候跟他的青絲糾纏得分不開。他心裏一緊,就不再拒絕,将他壓下。這次做的格外溫柔,司空閑都能清楚地看到他眼裏的柔情,就主動攬着他的脖頸吻他,吻得情意綿綿,一盡魚水歡。

一場情事過後,司空閑馬上趁着他心情最好的時候繼續求,“陛下……”

鶴景樓松了口,“你要是好起來,朕就允許你去。”

“謝陛下!臣一定會好起來的。”

一場情愛用光了他本來就少的力氣,鶴景樓把他牢牢抱在懷裏。他褪了燒身子又變得涼涼的,這個天氣抱着格外舒服。鶴景樓将膝蓋擠進他的腿間,那裏濕了一片,懷裏的人馬上紅了臉。

鶴景樓又問:“小閑,你還恨我嗎?”

這個問題是他第二次問了,中間隔了五個月和許許多多的事,五個月前鶴景樓是如何壓迫他的好像還歷歷在目,他那時跪在腳下答得又驚又怕。

如今卻是捧在懷裏,問得小心翼翼,懷裏的人也沒那麽怕他了,而是附在他胸口依戀地嗅他的發香,柔聲答:“早就不恨了。”

鶴景樓将他摟得更緊,他的頭發軟軟地纏着,過去承受的萬般痛苦都化作繞指柔情,司空閑保證道:“臣有生之年,定要見陛下君臨天下。”

鶴景樓沉默了好一會,覺得他快睡着的時候輕聲道:“待到天下一統,朕想與你執手歸去……”

司空閑已經睡着了,沒有回應他,鶴景樓就也阖眼淺淺睡去。

等他呼吸均勻了,司空閑才安靜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紙窗仰望窗外月色。它走到中央的時候生辰就過去了,蘇錦答應過會在生辰這天回來的,如今沒有出現,那他是不是真的已經回不來了?

月影在緩緩、悄悄地移動,他終于嘆了一口氣,一直把着窗沿的手放棄似的松開了,心裏計劃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注意對面大殿的屋脊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身影,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金碧輝煌的屋檐在被銀月照着,映出磚紅色的色彩。

夜如黑布罩下,連星光都找不見了,可他的背後是一輪明亮的圓月,幽森慘白的光落在了他一個人的肩上。

司空閑看着,就忘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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