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入侵 純粹把它當成工具人，還……

站在一片浩瀚無垠的星海前，裴冷正在享受早茶。

熱水哔剝注入，瞬間燙熟了幹燥的茶葉，焦紅色的茶湯香氣勃發，最後拌入一點金黃的蜂蜜。不愧是皇室專機，連蜂蜜這種奢侈物都能找出來。

要知道她上次吃到蜂蜜，還是在與裴寒的家長會面上。地球蜜蜂的生長環境要求嚴苛，蜂蜜是專供給少數人物的頂級天然品，看來奎雷這個有名無實的王子這幾年混得是真的不錯。

可惜沒有牛奶。黑發少女手捧着熱茶，欣賞着百看不膩的星河海景，這種雞蛋裏挑骨頭、享受女主勞動成果的行徑連病毒也看不太下去。

【裴冷，做人別太嚣張，伊栩栩在看着你。】

“恩？”裴冷從星海中回神，直接撞上對方投來的目光，遠比星海更加澄澈，深深的藍無聲襲來。

【眼睛有着傳說大海的深邃，一眼就能牽引萬物；金豔的長發宛如浸滿真正的陽光，不禁想伸手感受其中的溫暖，古老文獻中的天使和精靈大概就是這樣的姿容吧。再給這個百合花般的女孩一些成長的時間，必能成為真正颠倒衆生的女神，】

當初裴冷看着那一拖拉古生動的劇情，據系統自豪地表示，這是他參考無數本人類祖先的巨作，以人類最喜愛最常用的詞彙重新編譯任務簡碼，親自撰寫出的曠世巨作。其中光是形容伊栩栩每一次出場的美貌篇幅，就多到讓裴冷下意識就在心底念起來。

按系統解釋，伊栩栩是宇宙親女兒，身上有着最古老高貴的血統，所有人包括裴冷，甚至是奎雷都可以說是半人半獸的基因合成怪，只有伊栩栩才是真正的人類。裴冷本來嗤之以鼻，但現在看來似乎有幾分明白了。

就像群星再怎麽璀燦奪目，也難以取代亘古日月在人類心中的位置。

此時的男裝麗人安靜地貯立在角落，那身軍藍長衣幾乎與深幽的宇宙融為一體，唯有金發藍眼依然流瀉着晨曦的光、大海的藍，與荒誕孤寂的世界那般地格格不入，也是那般地牽動目光。

人類是趨吉避兇的生物，系統一直不懂為什麽作為反派女配的裴冷能泰然自若地将女主伊栩栩放在身邊，就算技高膽大，但嫉妒也是人類的本能阿。

其實裴冷也一直依循本能，她喜歡閃閃發光的珠寶、璀璨的星空，自然也喜歡看着漂亮的臉蛋多下幾碗飯。誰叫女主不但長得好看，眼睛還正巧是她最喜愛的顏色。

盯着美人太久不禮貌，裴冷自認教養良好，随口憐香惜玉一句：“吃了？”

伊栩栩一愣，趕忙點點頭：“恩！”

【人家自然吃得比你好，諾亞什麽沒有，最多的就是讓人變得膚白貌美的優質食材。】

像是要打系統臉似，伊栩栩受寵若驚，下意識答道：“這幾日都是食用艙內的營養劑，因為想着使用方便，所以就沒有特別報備，謝謝大人的關心。”

【阿？！！】

嗤！黑發少女嗆了一小口茶。

“裴、裴冷大人？”

伊栩栩以為自己說錯話了，臉上難掩焦急之色。

“沒……沒事，妳下去休息吧。”

裴冷用咳嗽掩飾失态，她轉過身子，揮手阻卻伊栩栩的擔憂。

不過在伊栩栩離去前，她猶疑了幾秒，還是出聲道：“不要再吃營養劑了，省得沒力氣幹活，之後有剩餘的食材給自己多煮一份。”

自我中心貫的少女貓并沒有分食的樂趣，她只是想“提醒”這個呆呆，妳不是還有諾亞嗎？光裏頭的泉水和蜂蜜就能喝飽了吧。

她沒時間理會伊栩栩的反應，按着泛疼的太陽穴，将注意力收回腦內。倒是伊栩栩走三步回一步，緊張地像只探頭探腦的小麻雀。

喂，那個Alpha營養劑……沒問題吧。

一想到好不容易養在身邊的嬌軟omega，突然變成比自己強壯高大的alpha。裴冷感受到了從出生以來第一次冷顫。

系統已經從那一秒的當機重整完畢：

【也就幾管營養劑而已，諾亞多的是東西能淨化掉這種人工合成物，你知道裏面還有一種包治百病養顏美容的蜂蜜淬煉物，那可是比泉水還要好上數倍的玩意，後面奎雷母後生重病，伊栩栩就是用這個……】

行，不要再說了。少女冷漠地拒絕金手指傳銷。

伊栩栩走了，艙內很安靜，只有孤寂的星海旋轉着令人憂郁的深藍。

腦內的雜音不知何時消失，裴冷放任自己再次沉潛其中，翡翠的貓眼石深深落入流轉的銀河。她像是一只魚，晃動着輕薄尾鳍，游離在各個顏色的星球之間，親吻着倒映在水面上的星光流彩。

沒有任何讨人厭的噪音，這是只屬于自己、絕對孤高的空間，所以她才如此愛着宇宙。

直到伊栩栩進來收餐車，美人魚才想起來要上岸了。

很安靜呢。

等了許久都沒有響應，正當裴冷打算再給自己倒最後一杯茶時，腦中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目前沒有異常回報。】

這樣倒像一個正常的機器了。裴冷才剛這麽想，對方又再次露了馬腳。

【反正不管說什麽，妳也不會改變心意，身體是妳的，妳想做什麽、去哪裏，我一個寄居客也無法控制，只等三年一到，與妳一起爛在宇宙。】

聽起來是完全自暴自棄了，裴冷笑了笑。

“喔，我還以為是因為我體內的身分芯片已經啓動，你知道不管怎麽樣我都會被捉回去，所以才好整以暇地等着呢。”

冷不防的一句話又清空了腦內的雜音。

突然想起自己面對的是何等怪物，系統開始斟酌用詞，深怕一不小心就刺激到這個黑化值96的生物。

【這個、我之前說過，沒有足夠的權限，我沒辦法入侵這種國家系統，不然我早就給妳注銷身分芯片了。】

也就是說，這種身分芯片是可以破壞的嗎。

裴冷抿下一口茶，暗自将這個訊息藏入心底。

毫不知情又把自己賣了一次的系統繼續滔滔不絕：【……所以我想等回去後，妳也不需要做什麽，只要奎雷和伊栩栩自然接觸，讓劇情順勢發展，我也就可以收集到不少數據，順勢交代下任務。到時候我被允許開放更多權限，就能替我們做更多事，注銷這種追蹤芯片更是輕而易舉。】

許久得不到裴冷的響應，系統不放心地又調出文件夾，反複确認黑化值還停在96，沒有進一步上升的跡象，結果手一抖不小心又調出上次飛船爆炸的模拟景象。

劇情數據是必要卻非必需的“糧食”，而眼前的裴冷是一個随時危急生命的變數。系統認為自己必須做出一個理性的分析。

【當然如果妳真的不想回去，我們也可以一起暢游星際拉，帶上伊栩栩，有吃有喝不是夢。】

聽着秒慫的病毒喋喋不休的廢話，心情頗好的裴冷放下茶杯，又給了一個不在系統計算範圍內回答：“不需要喔，我早就将這個飛船設定了返程。”

系統本該驚喜一下，但它同時可以感覺到裴冷的好心情，像一只貓爪在黑板上慢悠悠刮出細細麻麻的喜悅，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腦電波，連它的操控屏都出現詭異的扭曲。媽呀，到底誰才是病毒

一但裴冷開心，就代表有人要遭殃。

各個內建程序飛快運轉，計算出各種對話可能的結果，無一例外都是裴冷高深莫測的微笑，鋪天蓋地，宛如病毒一樣占據了所有內存。最後系統決定合并所有計算程序，強行重啓，以人類的話來說就是兩個字：放棄。

這個有機物，應該就是人類口中的惡魔吧？

它讨好道：【我偵測到身分芯片已經于前五個小時啓動了，其實妳大可以等奎雷來接妳，等待的時間還可以再四處玩玩阿。奎雷好感值雖低，但貴為王儲，自然知道輕重權衡。男主是個完美的紳士，到時候在女主面前，男主就是妳專屬的護花使者，場面之威風，也許還可以換算成逆襲任務進度的一部份呢。】

女配和女主、男主歷史性的彙合，這該會碰撞生成出多麽美妙的大數據阿！如果病毒能流口水，肯定已經接滿裴冷一茶杯。

打斷系統的妄想，裴冷重新端起茶杯道；

“如果你那些所謂的好感值沒出錯，那光憑一眼連話都沒說，就能在五分鐘內給人打分扣分，只能說明奎雷此人心眼極其狹小、睚眦必報。我如果不自己回去，要他找上門可不是件好事。”

系統半信半疑，根據它的演算分析，或者說劇情分析，奎雷這人俊美專情，身分高貴，以人類的角度來說，就是童話故事中完美無缺的白馬王子，怎麽在裴冷口中瞬間成了虛有其表的小人。

“看來你的确是誕生不久。”

裴冷難得對這個寄居病毒産生了一絲興趣。之前她自栩看透了這個披着劣質假人格的機器病毒，所以才把對方捏得死死，現在來看這個系統的确有幾分與稚兒相似的天真。

“人生不是寫出來的，是活出來的，多收集一些除了所謂劇情以外的數據，也許對你的進化更有幫助。”

劇情以外的數據？像是飛船爆炸模拟？肉品成分分析？還是金融駭竊？系統懷疑裴冷就是在戲耍自己，純粹把它當成工具人，還是犯罪工具。

【每一個系統都很重視宿主的建議，劇情以外的數據，比如說呢？】

裴冷沒有立刻回答它。她瞇起眼睛，靠近飛船的操作面板。

“比如說現在。”

【警告：兩搜拉西維亞公號軍用戰鬥機靠近，接到視訊通話請求，是否同意。】

裴冷按下同意，屏幕上出現一張熟悉的俊臉，銀發金眸，氣态非凡。

“裴冷。”

奎雷看着黑發碧眼的少女，低沉的嗓音平靜無波，但裴冷可以欣賞到他眼底的驚濤怒浪。

正好星海看得有些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