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演習

咖啡廳的包廂裏，會面雙方飛快且愉悅地達成了一致。

“席哥很忙，我先送你回學校吧。”矮胖的經紀人尚廣出聲說。

白绮點點頭，對這些倒并不在意。

尚廣也悄然松了口氣，心說這個看上去是個不愛搞事的，那就好，沒選錯人。

尚廣轉身去拿傘，白绮在那兒站了幾秒，想了想，還是擡頭和席乘昀說：“嗯，席先生，可以的話……支票能換成銀行卡嗎？”

支票提錢還是太麻煩了，要各種核對。

席乘昀脾氣很好的樣子，微笑着應了聲：“沒問題。”

尚廣拿了傘回來，就聽見白绮好奇地問：“嗯，雖然假扮伴侶的雇傭合同不具備法律效應，但是……真的不需要留個憑據嗎？”

尚廣樂了：“怕什麽？怕你貪錢嗎？”他扭頭看了一眼席乘昀，掩了掩眼底那一點不自覺冒出的敬畏與懼色，然後才又轉回頭，輕松地笑着說：“你可以試試。”

白绮看上去分外乖巧地點了下頭。

尚廣挂着笑容，擡手就要去拍白绮的肩，但手伸到一半，就又自覺縮回去了。

白绮：“嗯？”

尚廣推開面前的包廂門，先和他一起并肩走了出去。然後才一邊下樓，一邊說：“這個吧，就畢竟是已經答應了嘛。你就不算是蔣方成的男朋友了，算是席哥的嗯……未婚夫。這個肢體接觸嘛，總得謹慎點。”

哪怕是假的。

但只要在約定期限內，白绮就算是屬于席乘昀的東西。

而席哥有着相當強烈的領地意識啊……尚廣心道。只是外面的人，從來不知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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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绮分外專業：“那辛苦尚哥整理一份詳細的注意事項給我？”

一聲“尚哥”聽得尚廣兩眼都笑眯了。

尚廣：“哎，本來也要準備的。就這兩天，我就派人給你送過來。”

這小孩兒，可真夠上道的！省事兒嘿！

尚廣陪着他一塊兒，又上了那輛黑色轎車。

上了車，尚廣都還在和他仔細叮囑呢：“事情呢，不能和第二個人透露。也不要表現出情緒變化，之前是什麽樣，現在就什麽樣。呃，當然，你不是專業的演員嘛，就盡量做到就行了。

“咱們的計劃是兩個月以後，你和席哥初步熟悉好了，然後就到民政領證。”

今年正好剛剛通過同性婚姻合法的提案。

但這不是問題……

白绮歪頭看他：“啊，還要領證啊？席先生不擔心被爆出來嗎？”

“當然要領證。就是因為考慮到，白先生你将來的資料上會變成已婚離異，之後再結婚，那都叫二婚了，所以席哥給你準備豐厚的酬勞。”

尚廣頓了下，接着說：“不僅要領證，到時候還要公開。這個沒問題吧？能接受嗎？”

白绮點頭點得很痛快。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應當的。

尚廣放心了，轉聲問：“有微博嗎？”

“有。”

“過去的咱也湊不上了，就今天開始，隐晦地發一些，表示自己戀愛了的日常。也可以轉一轉席哥和工作室的微博嘛，還有什麽粉絲混剪啊之類的……不然這閃婚閃得也太明顯了。”

白绮一一都答應了。

等尚廣說完，車在學校門口停了都有幾分鐘了。

“行，我也不啰嗦。號碼我都留給你了，席哥很忙，有問題呢你就聯系我。如果只是一些小事，可以直接讓席哥的助理給你跑腿。”尚廣送着白绮下了車。

随後反手關上車門，尚廣臉上的表情才沉了沉。

在他看來，不管怎麽樣的原因，在正年輕，且事業正巅峰的時候步入婚姻，都是個不太好的做法。

但他動搖不了席哥的決定。

希望之後……一切順利吧。

這頭白绮回到宿舍先洗了個澡，換了身毛絨絨的睡衣。

他媽給買的。

腦袋上還支棱倆兔耳朵。

“绮绮，你上哪兒去了？”室友在後面問。

“賣身。”

“那賣了多少啊？三塊還是五塊啊？不如賣給我吧？绮哥哥再陪我練練口語呗。”室友嘶聲喊。

白绮掏出了筆記本。

室友見狀也就識趣不打攪了：“打游戲哪？您打，您打。咱們明天再談這樁生意……”

白绮開機後卻沒有打開游戲客戶端，而是先奔去了b站，開始搜「席乘昀」。搜羅了不少片花出來。

彈幕打開。

粉絲的各種術語，他全部牢牢記在了腦子裏。

這還不算完，他又上百科頁面，把席乘昀出道以後拍攝過的所有作品，全部拉了個清單，包括廣告、MV。

他在日歷上畫了幾個圈兒，定下了針對“席乘昀”的臨時學習計劃。

連着七天，白绮都在看席乘昀的作品，看了個昏天黑地。

他以前也看席乘昀的電影和劇，但畢竟不是親粉絲，也就偶爾趕上，才看一看。現在不一樣了……

白绮周六出學校，看見水果攤上的大西瓜，都覺得長了一張席乘昀的臉。

“賺錢不易啊嗝。”白绮吸着奶茶，打了個嗝。

這七天裏，席乘昀忙得像是忘記了他這個人一樣，尚廣也沒有再聯系他。

倒是白绮時不時會在席乘昀的超話廣場裏，看見他的最近動向。

白绮往前走了兩步，目光被不遠處的炸雞攤子吸引了。

就這時候，兩個小學妹打他身邊路過，正興奮熱烈地議論着什麽。

“卧槽，真的假的啊啊啊，我不行了，真的要來嗎？”

“粉絲群都傳瘋了嗚嗚，趕緊吧，我先回去洗個頭洗個澡化個妝先。”

“學校完全沒有消息傳出來啊？”

“席老師這樣的級別，消息肯定得保密啊……”

白绮聽了會兒，差不多聽明白了。

席乘昀要來學校？

幹什麽？有什麽活動嗎？

白绮還在思考，眼看着前方的炸雞攤子快收了，他顧不上想席乘昀了，一個箭步沖上前：“等等姐姐，炸雞炸雞，我要買炸雞……”

白绮吃炸雞吃得一本滿足，連蔣方成給他戴綠帽的事，都讓他沒那麽膈應了。

他一邊咬着脆皮，一邊摸出手機，打開超話。

超話裏已經有點動靜了。

【席哥是不是又去做公益啦？】

【好像是，聯合高校弄了個什麽“新青年”的公益活動，席哥要出席講話吧大概】

白绮輕輕眨了下眼，擦了擦手，吸溜掉奶茶裏最後一顆珍珠，邁步朝學校走回去。

學校裏的氛圍突然間就變得不一樣了，絲帶燈籠挂上了，整得跟迎新年似的。

再往前走一段，路過小廣場的時候，只見上面擺着一個很大的人形立牌，周圍的人圍了個水洩不通。得虧白绮個子不低，這樣視線一掠過去，還能瞧見人形立牌的腦袋——是席乘昀。

面容俊美，哪怕是被印成人形立牌，也絲毫不損。

就是感覺快被粉絲摸禿嚕皮兒了。

白绮收回目光，往食堂去，給寝室裏的幾個狗東西們帶了飯和飲料。

蔣方成很快也聽說了他大哥要來學校做活動的事。

但他心思不在這裏。

他低頭看着手機屏幕，心情有點躁郁。

那天回去後，他始終還是有點擔心白绮，但又不敢主動聯系，就旁敲側擊地問了問白绮的室友。

結果倒好，白绮室友說，白绮都一周沒出寝室門了。

是在難過吧？

蔣方成還是不太舍得白绮難過的。

尤其是……白绮是他主動追來的，談戀愛的時候，他也沒感覺出來自己比線性代數重要多少，……現在白绮會為他難過了，蔣方成心底還真有那麽點微妙的滿足感，和不忍心。

要不我找個機會去見見他？

蔣方成這一猶豫，就猶豫到了下午三點。

下午三點，學校徹底沸騰了。

從校門口一路到大會場，擠了個水洩不通。

白绮坐在宿舍裏，都隐約能聽見外面沸騰的聲音。

真來了啊？

白绮歪頭聽了聽，然後選擇插上耳機，繼續刷劇。

室友們倒是難得熱切地聊起了這個八卦，笑呵呵地說：“是不是學校特地請了席老師來給咱們減輕期末壓力啊？”

“有可能。席老師也算是咱們校友了，在這兒讀了一年才出國的。”

“哎，我也想去要個簽名，就是和小姑娘們搶，有點不好意思。席乘昀那個《綻放》拍得太他媽牛逼了！”

他們說着說着，還是按捺不住也出寝室湊熱鬧去了。

當天學校裏差不多所有學子的微博上，全是席乘昀的相關。連論壇裏相關的帖子都快爆炸了。

轉眼下午六點，食堂裏頭一回缺失了無數幹飯人的身影。

而演講臺上，穿着深藍色西裝的年輕男人微微笑了下：“很感謝大家來參加今天的活動，稍後将有工作人員選取十位同學贈送簽名海報……”

他轉過身，退到了幕後。

離開時的身影印在大家的眼裏，都覺得充滿了優雅的魅力。

大家被簽名海報、簽名照還有什麽公益物料給留住了腳步，一時倒是沒太多人接着去追席乘昀的身影。

席乘昀一邊放下後臺遮擋的簾子，一邊摸出手機。

同一時刻，白绮的手機響了起來。

還是上次那個號碼，白绮頓了下才接起來：“喂？”

這麽快，活動就結束啦？

“我馬上到你宿舍樓下。”席乘昀的語速還是不急不緩，頗有點老派紳士的味道。

“唔？”

“好呀，我馬上下樓。”白绮短暫的怔忡過後，就立馬配合了。

終于猶豫完的蔣方成，電話一撥出去，聽到的卻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蔣方成：“……”

算了，直接去他宿舍吧。到時候當着他舍友的面，他還不會發脾氣。

蔣方成動身的同時，席乘昀也換了件外套，然後墨鏡一戴，就在助理的陪同下往宿舍樓去了。

助理忍不住問：“席老師，不戴個假發嗎？總覺得您這樣……很容易被認出來。”

席乘昀：“沒關系。”

戴個假發，太不好認了。

助理也只好住嘴了。

其實他都搞不懂，席哥為什麽要特地來這裏搞這麽一個小活動。分文不賺不說，為了維持現場秩序，緊密安排活動流程，花出去的更多。

助理正納悶間，就看見席乘昀又摸出了手機。

他在和人打電話。

男人微微笑着，神态有一分放松，像是在和人……說情話？助理被自己的念頭驚到了。

席乘昀：“你們宿舍樓旁邊有片白桦林，林子旁邊有條鐵制長凳。我在那裏等你，好嗎？”

“這麽快就下樓了？下次不用這麽早。我等你就行了。”

這一番話，聽得助理都不自覺有點耳朵發紅。

這就是影帝的魅力嗎？

随随便便一句話，都好像被賦予了濃厚複雜的情感。

這頭白绮收起手機，鑽入了小樹林。

挺奇怪的還。

他和蔣方成談戀愛的時候都沒鑽過。

白绮往前走幾步，很快就看見了席乘昀。

他單手取下了墨鏡，身穿灰色羊毛大衣，站在那裏身形挺拔，氣質出衆。如挺立的松柏。

席乘昀說：“熱水袋給我。”

助理愣愣地遞了過去，然後一邊更愣地望着白绮。

這個漂亮的男孩子，快步朝他們的席先生走來。

助理腦中電光石火，恍惚間仿佛明白了什麽。

為什麽要特地來弄活動？

為什麽活動結束後還要來這裏的樹林見人？

很明顯，男孩子和席老師有非同尋常的關系。

助理在看白绮的時候，白绮也看見了他。

席乘昀為什麽特地來見他？還帶了個外人。哦……是從現在就開始演習嗎？

行，我懂了！

白绮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甜得像是能掐出蜜來，眉眼絢麗得要命。

然後他一個助跑，無比熱情地一頭紮進了席乘昀的懷裏，還順勢雙腿一盤，夾住了席乘昀的腰。

席乘昀：“……”

他攥着熱水袋的手驟然收緊，熱水袋的外皮都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席乘昀幾乎能嗅到少年身上傳遞來的橘子味兒。

大概是沐浴露的味道。

白绮這會兒還一擡手，親昵地勾住了席乘昀的脖頸，然後像是小貓咪一樣，乖巧又黏人地靠在了他的肩頭。

席乘昀的呼吸都頓了頓。

……他該說，少年實在太聰明，又相當的積極嗎？

他的視線垂了垂，正落在少年埋頭時露出的那一截雪白脖頸上。

他畢竟是個成年男性，還是個正常男人。他身邊從來沒有過這麽親密的對象……他更沒想過白绮演起戲來毫無負擔。

席乘昀擡手托住了白绮的腰，視線微微挪開了一點，随後将熱水袋塞入了白绮的懷裏：“暖暖。”

至于助理……助理已經如同五雷轟動，震驚到完全說不出話了。

蔣方成爬上三樓，推開寝室門。

穆東他們嫌會場太擠，這會兒剛回來，聽見動靜回頭一望：“哎？怎麽了？”

“我……找白绮。”

“他下樓了。”穆東說着，走到窗戶邊，往下望去：“我幫你看看啊，沒準兒還沒走遠……”

這一瞧，他就瞧見了小樹林裏熟悉的身影，驚了一跳：“哎喲卧槽！”

那咋那麽像白绮呢？

草，抱着白绮那男的是誰？

怎麽也挺眼熟的……還、還怪像剛才演講臺上席乘昀的……呸，我有病，我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