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兩人出門後, 女傭們在別墅裏炸開了鍋。

“那個女人是誰啊？”

“我沒見過她，會不會是少爺的女朋友？”

“聽值班的人說三樓那個房間好像就是給她準備的。”

“……”

議論聲持續了很久，直到各層領班生氣, 在一片喝令中叽叽喳喳的談論才逐漸消失。

但別墅裏還是有了關于祁少女朋友的各種傳言。比如她是某某富豪家的千金小姐，因為家族舊怨兩人不敢公開，只得隐瞞關系。或是少爺偶遇的貧民姑娘, 擔心夫人不同意從而拆散他們，所以把戀人藏在別墅裏。還有人猜這是祁父在外偷吃有的私生女，不敢告訴妻子，所以講女兒安置在祁家。

別墅裏千奇百怪的猜測暫時影響不到流言中心的兩個人。

祁念出門特意放慢步調，配合林語的速度, 慢悠悠地走着。旺福懶起來的時候也是這個速度, 他習慣了。

他本就不是多話的人, 另一人不開口他便不出聲。而林語經歷過幾次飛來橫禍，吃一塹長一智, 自出門便低着頭, 雙眼仔細盯着路面, 時刻警惕腳下是否有障礙物出現。

兩人就這樣無言走了一路。

他們散步的路線和以前一樣，林語非常熟悉這條路，哪個路口該轉彎她一清二楚。但她留了心眼, 稍慢一步走在祁念後面，每個分叉口都要等祁念走過, 她才跟上。

晨練路上一如既往的安靜, 幾乎遇不到路過的人。富家太太晨起運動都是随心意來, 并不規律。而年輕人大多都選擇去健身房，只有祁念每天清晨雷打不動的出門，哪怕只是散步他也會出門走一走。

高檔別墅區的風景非常漂亮，林語看過很多次，但用泰迪的視角觀賞是一種景色，人類的視角觀賞又是一種景色。

不知不覺，她的目光從地面移開，新奇地望着周圍不一樣的畫面。

各式花叢裏蝴蝶在優雅起舞，頭頂時長飛過一兩只不知姓名的鳥，伴着微風漸行漸遠。不遠處有人造湖，夜幕似乎把星光遺落在湖面，忘記帶走，留一面湖光閃閃。

路兩旁架起的樹散了一地落葉，清潔人員有時會故意遺忘這裏，讓不同顏色的落葉鋪滿前行的路，交織成一條自然饋贈的地毯，仿若童話世界的美景。

狗子最喜歡在葉子堆上踩來踩去，葉子吱吱呀呀碎裂的聲音會讓人格外舒服。

她走着走着便忍不住偏向落葉積厚的地方，腳用力踩在上面，心情越發舒暢了。

新葉和枯葉映在她的眼中，亮而有神的眸子染上新色，櫻唇因愉悅而微微勾起。帶着奇妙的魔力，吸引了祁念的視線。

男人緩頓一步，和落在身後的人比肩而行。他的目光漸漸落到那人的眼睛上，這種眼神，似乎在哪裏見過。

他就這樣無意識地看了很久，直到林語察覺到他的視線，她稍稍偏頭笑意加深，詢問道：“怎麽啦？”

祁念回過神，淡定地看向別處，說道：“沒事，林小姐好像很開心？”

林語點點頭，半真半假道：“因為病好了，不需要暈來暈去了。”

“抱歉，都是我失誤撞到你造成的。”

“沒關系，也是因為我過馬路不小心。”

兩人客氣半天，祁念再次提起賠償的事：“至少讓我賠償林小姐的誤工費。”

“誤工費？”

林語猛地睜大眼睛，她怎麽忘了，時間靜止的話，不正是趕稿的好時機嗎！

她可以寫完之前想到的情節，有朝一日能回家，到時全部交給編輯，這樣她就可以清閑很久了。

想了想，林語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祁念開口：“在這裏修養的時候我可以用電腦嗎？”

祁念答應地很爽快：“當然可以。”

醫生交代過半個小時後就要回去，所以祁念并沒有帶林語走遠，只繞到平時的一半路程，便原路返回了。

回程走到一半，他們遇到了熟人。

楊夫人在前方用拔河的姿勢拽着牽引繩，另一端的哈士奇拼命向相反方向跳着，前腿死命扒着路面，就是不走。

“小二，你給我聽話。”

“嗷嗷嗷。”不要攔着我。

真是熟悉又心酸的一幕啊。

祁念走向她，禮貌地打招呼：“楊夫人早。”

何憐聽到聲音，擡頭擠出一個笑容，“祁先生早啊，”看到他旁邊站着的陌生女人，疑惑地問道：“這位是？”

“林小姐，是暫居我家裏的客人。”

林語對這位溫柔和善的夫人印象很好，也随祁念叫了一聲：“楊夫人早。”

“林小姐早。”楊夫人笑容忽然變得奇怪，眼神瞟向祁念，略帶打趣道：“林小姐真漂亮啊，不過區裏的太太們可要愁壞咯。”

何憐自己家裏現在只有個半大的兒子，所以沒多大感觸。但別墅區天天盤算着讓女兒和祁念搭上線的太太們就不同了，這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占了先機，她們肯定得絮叨很久，今天的茶話會她可有好戲瞧了。

林語沒聽懂她的意思，她漂亮和太太們有什麽關系，又不是後宮争寵。

祁念聽出她誤會了兩人的關系，但又無從解釋。林語出現在他家的原因不好和外人說，只能簡單提一句：“只是客人而已，楊夫人不要多想。”

聊着聊着，何憐忘記雙手還攥着個麻煩，一時大意，一只手松開了繩子，捂嘴笑了笑。

後方被遺忘的小二抓緊機會，硬着脖子奮力掙脫了主人的束縛，撒丫子狂奔而去。

楊夫人大叫：“糟了，小二快回來！”

她正要追出去，忽地聽到身後有人大喊：“小二！”

接着何憐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撒手沒的狗子停住了，它回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謹慎地擡起一條腿懸在半空，随時準備再跑。

林語只是條件反射地叫住曾經的小夥伴，過去祁念帶它和大黑還有自己一起散步，小二一跑，大家都會叫，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她也沒想到小二真的會聽話，頂着楊夫人期待的眼神，她嘗試又叫了一聲：“小二，回來。”

哈士奇前腿放下，歪頭直勾勾看着她，像是在确定什麽，不久它眼睛一亮，猛地撲過來沖向林語。

她也想也不想，閃身躲到祁念身後。

開玩笑，這貨一撲，她肯定得被扛回去。

楊夫人趁機上前，飛速撿起拖在地上的繩子，動作熟練的讓人心疼。

哈士奇不在意自己被牽住，興奮地嚎着：“嗷嗷嗷。”一起玩啊。

林語：“今天不能和你一起玩。”

小二：“汪嗷。”一為什麽？

林語：“我生病了。”

小二失望地低下頭，它知道生病是很可怕的事，要去奇怪的地方被奇怪的人用奇怪的東西紮，很痛。

祁念和何憐看她和哈士奇像模像樣地聊起天，竟然覺得十分自然，仿佛她真的能聽懂小二的話，小二也能理解她在說什麽。

楊夫人驚嘆道：“林小姐知道它在講什麽嗎？”

林語後頸一涼，手指心虛地扶上脖子，打着哈哈道：“沒有沒有，我瞎猜的，其實我之前的願望是想當獸醫來着，對狗狗還比較了解。”其實她也很驚訝，變回人身居然還能聽懂小二的狗叫。

平白多會一門語言，還有點小激動呢。

楊夫人點點頭，又問道：“林小姐現在是做什麽工作的。”

“從事文學方面的工作。”

“哦，那很好。”

祁念在一旁看着何憐期待中帶點算計的神色，想起他曾經也是在這樣一個早晨，這樣一個平淡的場合，答應了她的要求。

然而他來不及開口阻止，楊夫人便緊接着開口道：“有沒有兼職的打算？”

林語有點懵：“啊？”

何憐雙手拉着小二的繩子，嘆了口氣：“唉，我們家小二平時沒有玩伴，有時候調皮了些我們也不舍得打罵它，導致現在家裏沒人能制住它。傭人們一聽要負責管小二，都吵着要辭職。我歲數也大了，天天折騰不起它，就缺個能幫我管管小二，平時替我帶它散散步的人。”

“這……”

“工資好說。”

祁念頭疼地捏了捏鼻梁，幫似乎有點心動的林語拒絕道：“她目前身體狀況不太好，可能無法勝任這份工作。”

“三萬一個月怎麽樣？”

林語推開祁念，表情認真：“我身體很快就能康複，請問什麽時候上班？”

她一個月賺的最多也就一萬塊，何憐随口就是三萬，而且只是幫忙看看狗，散散步的工作。她又不是沒帶過小二，它還算聽自己的話，簡簡單單賺這麽多，不去是傻子哦。

她的身體雖然不會有損傷，但是新陳代謝還在繼續，饑餓感也會正常出現。家裏時間是靜止的，文稿寫完發過去不會立刻給她打錢，甚至編輯還在不在她都不确定。存款也所剩無幾，萬一哪天祁念将她趕出去，她沒有收入怕是要餓死。

何憐笑道：“你現在好像還沒痊愈，那就一個星期後怎麽樣，到時我去祁家拜訪，我們再詳談。”

她看人很準，這個姑娘雖說衣服鞋子都是名品，但儀态處事沒有富家小姐那種端着的嬌作氣。說起自己的工作時，神态有一刻的不自然，似乎在回避，由此判斷工作不穩定，薪酬可能不高。若是有些心氣，不願意單被祁念這麽養着，有份高收入的工作出現她一定不會拒絕。

而且既然祁念能選擇和她在一起，人品方面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何憐天天帶不聽話的狗子散步，臉在這裏都丢盡了。

只要能制住家裏的小兔崽子，她決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