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殿下,奴婢所做都是為您……
李宿冷不丁問菜譜,姚珍珠還真答不上來。
但姚宮女多聰明啊,她答不上來菜名,卻會道:“奴婢會好好準備晚膳,殿下可當個驚喜來盼。”
有些事,提前知道了便少了幾分趣味。
李宿不成想被個小丫頭說了一句,倒是沒怎麽生氣,他只沉沉掃了她一眼,揮手叫她退下去了。
那眼神的意思很明白,若是孤不覺驚喜,便輪到你驚吓。
姚珍珠從膳廳出來,輕輕拍了拍胸脯,她心想,那一眼一定是在吓唬我。
她回了房,午歇時好好睡了一覺,待下午學刺繡的時候,便開始安排晚上的菜品。
今日晚上她想做兩道菜一道湯。
李宿只是暫時不能吃辣,旁的菜卻可以多吃一些。
她也算是陪着用了兩日膳,發現太孫殿下其實并非挑食,他只是每樣都用一小口,就差不多停罷了。
酸味的菜他能多用一些,是因為酸湯開胃,可以刺激食欲。
不過中午已經用過酸湯菜,晚上便不必再做。
姚珍珠認真斟酌。
她準備給李宿做一道小炒豬肝、一道煎豆腐炖冬苋菜,配一道豬肚湯,就齊活了。
豬肝明目,豆腐冬苋菜平陰,豬肚最是養胃,很适合李宿吃用。
且這幾種宮裏不太常做,都有些過于家常,倒是還有些別出心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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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菜都不需要姚珍珠去配,反正小廚房也會準備冷熱碟各四,種類不會重複。
如此一定,姚珍珠的心情立即就舒暢起來。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自己想吃豬肝了。
能用小廚房便是她可以自己想吃什麽做什麽,還能捎帶腳巴結一下頂頭上峰,一舉三得啊!
姚珍珠越想越高興,她勾着嘴角,差點沒笑出聲來。
坐在前排的沈彩霓正巧回頭瞧她,見她一臉興高采烈的樣子,心裏止不住地泛酸。
黃鹂怕她多說話,忙給她倒了杯茶:“姑娘且歇一會兒吧。”
沈彩霓回過神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嘆了一口氣。
瞧瞧人家,已經能陪太孫殿下用膳了,而自己呢?
自己什麽都做不好,第一日侍寝還被趕了出來。
她太給宜妃娘娘丢人了。
在她身邊,魏清韻認真繡着自己手裏的帕子,瞧都不瞧她一眼,對于自己至今未被招寝的事似乎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教桌後的織繡宮女掃了一眼,也跟着吃了口茶。
這一屋子的人當真是各懷心事。
待到下了課,姚珍珠這就要往小廚房趕。
卻不料沈彩霓叫住了她:“姚妹妹。”
姚珍珠只得頓住腳步:“沈姐姐。”
他們倆說話的工夫,魏清韻從身邊飄然而過。
沈彩霓等她走遠了,才低聲道:“過幾日便是小年,到時候宮裏有節慶,你可有空?咱們一起去禦花園看燈。”
她們是十二月初來的毓慶宮,一晃眼小年将至。
小年在宮裏是大節,要先過一次小年,然後才是元旦。
待過了元旦還有上元節,從小年起宮裏一直都很熱鬧。
到了小年這一日,貴人們自然要在太極殿推杯換盞,歡慶佳節,她們這些也算是伺候過貴人的小宮人也能跟着娘娘們去逛一逛禦花園,瞧瞧今年的燈景。
若是往常,姚珍珠說不得就同她一起去了,如今卻只得拒絕。
“沈姐姐,不是我不想同你去,只是早就同原來的同屋約好,要去禦膳房瞧瞧她的。”
沈彩霓倒是沒有如何驚訝,她只是點頭:“好,那我便自己去吧。”
聽她這意思,魏清韻不打算去了。
姚珍珠同她再度見禮,然後便匆匆往小廚房趕去。
到了竈臺前,她下午吩咐聽瀾過來要的食材已經都安排好了。
小廚房給她分了兩個固定的人手,一個便是湯圓,另一個是吳魚羊的小徒弟,是個十五六歲的小黃門,叫喜桂。
湯圓和喜桂可以配合得很好,把食材處理到位。
姚珍珠到了以後,直接挂上圍裙炒菜便是。
今日一共三道菜,小炒豬肝很快就能出鍋,倒是豬肚湯和煎豆腐冬苋菜要熬一會兒,她便又開了一個小火竈專門用來熬湯。
李宿想吃臭豆幹,這個暫時不能吃,那改成煎豆腐也八九不離十吧?
姚珍珠如此想着,一塊塊把豆腐下鍋煎。
只聽刺啦一聲,油香混合着豆香一下子便膨出鍋外,惹得在場衆人一起咽了咽口水。
這點鐘,大家都餓了。
姚珍珠晚上手腳特別麻利,她先把豆腐煎好,然後試了試煎豆腐的火候,還讓幾個宮人一起跟她“試菜”。
剛出鍋的煎豆腐特別好吃。
這時候略微撒一點點鹽,外表酥脆,裏面确實軟糯的,越燙越想吃。
姚珍珠咽下最後一口豆腐,重新起鍋燒油,開始做小炒豬肝。
小炒豬肝特別需要火候,豬肝下鍋的時候油要正正好,合着嫩韭菜在鍋裏那麽一翻炒,七上八下之間,外表變色,上了醬油直接便能出鍋。
豬肝還不能冷了吃,溫度一降,裏面便會幹硬起來,變得很是難咬。
姚珍珠看了一眼喜桂:“喜桂,你趕緊給殿下送去,請他趁熱吃。”
喜桂利落應一聲,把菜碟子放入加了炭火的食盒,拎着便小碎步出了小廚房。
他們這種傳膳黃門都是特地練過的,手裏拎着多少食盒,踮着腳跑都不會撒出一星半點。
這道菜送過去,就剩下兩道炖菜。
姚珍珠先把煎豆腐冬苋菜炖上,然後便去看已經提前上頓煮上的芡實豬肚湯。
芡實豬肚湯健脾胃,正适合李宿吃用,豬肚早就預備幹淨,其中放了浸泡過的芡實、蓮子與紅棗,放在小竈上已經炖了将近一個時辰。
姚珍珠用厚竈布捏着陶鍋的鍋蓋,打開聞了聞味道,一陣香濃卻并不油膩的肉湯香味飄散出來。
姚珍珠只靠食材在鍋裏的狀态顏色,大抵能揣測出時間。
“這一回做得很好,”她誇獎湯圓,“數量都用對了,而且湯量剛剛好。”
湯圓高興地笑沒了眼:“謝姑娘誇贊。”
姚珍珠用勺子盛了一小碗,自己品了品,道:“湯圓,你很有天分,以後努努力,你也可以成為一把勺。”
湯圓高興得臉都紅了。
姚珍珠最後調了味,略加了一點點海腸粉、白胡椒和鹽,會直接可以出鍋。
這一次送菜,姚珍珠沒有親自去。
她只取了自己的那一份,同聽瀾回到了左廂房。
這會兒工夫,小廚房也送了飯來。
如今她在毓慶宮很有臉面,就連小竈臺也給她使,小廚房不可能不識擡舉。
瞧今日的菜色,裏面甚至還有一碟子素炒青瓜,在寒冬臘月裏,青瓜多難得。
這會兒屋子裏也沒外人,姚珍珠就讓聽瀾捧着碗站在邊上吃,要不然也是她吃完了撤下去聽瀾再吃一遍,如此還能早些歇下。
姚珍珠原本以為今日能消停一些,卻不料外面一會兒就來傳人,道是今日由魏姑娘侍寝,但殿下要見姚姑娘。
姚珍珠:一次見兩個嗎?
她頓了頓,這話沒敢說,只在心裏犯嘀咕。
不過魏清韻是侍寝,她要先去暖閣沐浴,姚珍珠便自行去了前頭。
下午課早,這會兒李宿已經用過晚膳,正在院中散步。
傍晚的天際挂着橘紅的晚霞,一會兒好似紫色的綢緞,一會兒又染着落日的金光,好看得不得了。
晚霞之下,年輕的天潢貴胄玉樹臨風,翩然若仙人。
姚珍珠一打照面,心裏忍不住再度嘀咕。
太孫殿下真乃神人也。
他這般豐神俊秀,滿大褚也再尋不到第二個。
不過這仙人只能遠觀,不能亵玩焉。
姚珍珠還沒來得及靠近,就聽李宿道:“豬肝略有些嫩,太軟。豬肚湯太清淡,不太下飯。”
姚珍珠:“……”
合着叫我過來,只是為了批評今日的晚膳?
若是別的,姚珍珠一定會低頭認錯,對于美食而言,她是有自己的一套理論的。
因此李宿如此訓斥完之後,沒有聽到姚珍珠的回答,他轉過頭來,就看姚珍珠站在八角亭前,垂眸不語。
她今日穿的還是昨日那身淺碧襖裙,發間換了一只碧玉簪,顯得越發靈動可愛。
只不過,這會兒的她略微皺着眉,顯得很不服氣。
李宿道:“怎麽?孤說得不對?”
姚珍珠:不對。
但她開口時,卻說:“殿下自有殿下道理,奴婢受教。”
李宿幾乎要氣笑了。
若不是今夜要散步,他正巧有空閑,才叫過她來提點幾句。
之前幾日見她對吃如此上心,以為真的當成正經差事去研究,卻不料她竟連意見也聽不進去。
看在這幾日一道道菜的份上,李宿沒有立即發怒,只是道:“你說,孤哪裏說錯?”
姚珍珠低着頭,修長的頸子映襯在霞光裏,泛着瑩潤的光澤。
好似深海裏的珍珠,光芒一直引人目光。
但李宿卻沒有繼續看下去。
他只是站在落日裏,等着對面的答案。
姚珍珠緩緩擡起頭,她定定看了一眼李宿,又沖他福了福:“殿下,奴婢所做都是為您。”
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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