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二合一】她跟宿兒或許……

姚珍珠入宮這麽多年, 除了之前跟着李宿拜見過貴妃娘娘,其他的主位娘娘她都沒有見過。

倒是沒成想,在西一長街這裏居然碰到了賢妃娘娘。

雖說姚珍珠并非宮中後妃, 她只是太孫李宿的妃嫔,但她品級擺在那裏,見了主位娘娘, 自然是要行禮的。

一般這種巷子偶遇,地位妃嫔停留避讓行禮便可, 所以姚珍珠便也下了小轎,蹲福在邊上等候賢妃儀仗過去。

萬萬沒想到, 賢妃會來這麽一句。

她話音落下,跟在轎子邊的管事姑姑便看了過來。

姚珍珠出來行走, 代表的是李宿的臉面,她自不可能自賤身份, 但遇到高位嫔妃,人家讓跪下行大禮, 她也确實不得不從。

姚珍珠一時間不知要如何行事,便頓在那裏,有些猶豫。

她若跪了, 明日宮裏就要說太孫在賢妃這裏落了面子,很不好聽。

她若不跪, 又有不敬長輩主位之嫌,李宿名聲也不好。

姚珍珠一下子便進退兩難。

她垂眸立在那,心中飛快盤算到底要如何行事, 便聽賢妃又開了口。

這一次,她聲音更冷了。

“不愧是宮人出身,就是這般沒有分寸, ”賢妃聲音裏帶着厭惡,“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本宮讓你行大禮是給你臉面。”

這話就說得太難聽了。

姚珍珠微微皺起眉頭,事已至此,她不跪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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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瀾略有些沉不住氣,想要上前說話,卻被姚珍珠攔了一把。

“賢妃娘娘,”姚珍珠低聲開口,“早年孝慈皇後仁厚,道若是宮外偶遇,低位妃嫔不必非要行大禮,臣妾原是因遵循孝慈皇後的旨意,才為冒犯娘娘,讓娘娘擔了不敬的名聲,未曾想到惹娘娘不快。”

跪要跪,話卻也不能少。

姚珍珠說完,利落跪了下來,沖賢妃的暖轎行大禮:“恭迎賢妃娘娘,娘娘大安。”

她這話說得,直接把賢妃架在了不敬的罪名上。

賢妃臉色微變,她輕輕掀開轎簾,垂眸看向路邊的少女。

姚珍珠還很年輕,她身量纖細,頭發烏黑,低頭露出了來的耳垂泛着瑩潤的光芒,身上滿滿都是年輕活力。

賢妃的目光裏,卻有着揮之不去的厭惡。

她冷冷道:“多嘴。”

她這一聲下來,管事姑姑上前一步,抓起同樣跪着的聽瀾,右手高高揚起。

只聽“啪”的一聲,那巴掌就打在了聽瀾的臉上。

姚珍珠緊緊攥着裙擺,她低着頭,聲音一絲怒氣都無:“謝賢妃娘娘教導。”

聽瀾吞下口裏的血,也跟着說:“謝賢妃娘娘教導。”

然而賢妃還真教導不到姚珍珠頭上。

即便她是主位妃嫔,但姚珍珠并非宮妃,若真要管,也是親自教養李宿的貴妃娘娘或者太子繼妃去管教姚珍珠,而不是她這個賢祖母。

人跪也跪了,打也打了,賢妃才覺得出了一口惡氣,她道:“本宮教訓你,是為你好,你且要明白。”

“你們這種出身的女人,最是不懂規矩,亂了宮裏的章法。”

賢妃繼續說着,瞧着是不肯走了。

寒冬臘月裏,姚珍珠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風,可以遮擋風寒。

可她膝蓋卻跪在冰冷的地磚上,絲絲寒意順着膝蓋往上爬,讓她幾乎要哆嗦起來。

賢妃就這麽坐在溫暖的暖轎裏,得了趣一般看着哆嗦的小诏訓。

再被寵愛又如何?

太孫還要寄人籬下,何況太孫身邊的小妃嫔。

賢妃心裏暢快,那股子憋悶惡氣終于散出來,她此刻竟頗為得意。

姚珍珠垂着頭,她緊緊攥着手,不讓自己當真哆嗦起來。

即便被刁難,她也得維持毓慶宮的體面。

就在兩邊僵持不下時,打另一頭又來一隊儀仗。

那管事姑姑便立即回了暖轎邊,姚珍珠聽她說:“是德妃娘娘。”

賢妃沒叫走,就那麽等在原地,仿佛有事要同德妃商議。

姚珍珠深吸口氣,微微偏過頭,看聽瀾安安穩穩跪在她身後,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垂下眼眸,第一次生出無力來。

就在這時,德妃娘娘的儀仗到了近前。

暖轎停下,德妃掀開轎簾,往外面看了一眼。

姚珍珠再度行禮:“給德妃娘娘請安,娘娘大吉。”

德妃今歲已四十有餘,即便保養再好,臉上也有了歲月的痕跡。

但她面容溫和,眉目溫柔,看起來很是随和。

她輕聲開口:“好孩子,你是太孫殿下身邊的新人吧?”

姚珍珠低頭道:“是。”

德妃便點頭:“是個好樣的,難怪太孫會喜歡。”

姚珍珠沒說話,這話她不能接。

德妃便沒再同她說話,只轉過去對賢妃道:“賢妃妹妹,這大冷的天,還是莫要在此處盤桓,咱們一起走吧。”

她開了口,又比賢妃位份高,賢妃自不好駁她面子。

但賢妃在宮中一貫倨傲,這會兒竟也不太給德妃面子:“德妃姐姐,你也來看我笑話嗎?”

德妃被她這麽一頂,好半天沒說話,片刻之後才嘆了口氣:“你心氣不順,我也有所耳聞,只是這小诏訓畢竟年輕,太孫又喜歡得緊,若是當真不給臉面,貴妃娘娘那裏……”

德妃如此一說,賢妃就沒再吭聲。

她可以不給德妃面子,卻不能當真不給貴妃面子。

片刻之後,賢妃道:“罷了,我也是想要同德妃姐姐一起去錦繡宮,姚诏訓,你且起來,以後務必記得規矩二字,且莫要再犯錯。”

姚珍珠被聽瀾攙着站起來,低聲道:“是,臣妾遵旨。”

她這一起身,餘光便看到德妃正沖她溫和笑。

姚珍珠沖她福了福:“恭送德妃娘娘,恭送賢妃娘娘。”

德妃道:“起駕吧。”

德妃的儀仗緩緩前行,賢妃便也沒有再停留,直接走了。

待這兩尊大佛全部離開巷子,姚珍珠才回頭去看聽瀾,擔憂地摸了摸她的臉。

剛剛那姑姑打人用了巧勁兒,聽瀾的臉沒有泛紅,但若仔細看,能瞧見已經腫了起來。

“疼吧。”姚珍珠嘆了口氣。

聽瀾擡頭,看了看姚珍珠,倒是笑了:“這疼什麽呢,小主莫要憂心,咱們趕緊走吧。”

姚珍珠握了握她的手,沒有說別的。

她尚且要依附于毓慶宮,要在太孫殿下手中讨生活,如何去給被主位娘娘教訓得宮女出頭?

可這口氣,姚珍珠卻實實在在放到了心裏。

她上了暖轎,道:“走吧。”

因路上耽擱了這一會兒,到了貴妃鳳鸾宮時時候就有些晚了。

鳳鸾宮的小黃門很客氣,把她請進門裏,又催人去請貴妃娘娘。

姚珍珠領着聽瀾進了偏殿,在明堂裏略站了一會兒,貴妃便到了。

她今日依舊是一身紅衣。

不過因沒有外人,只很慵懶穿了家常的常服,瞧着很是随和。

貴妃看姚珍珠一臉鎮定站在那,不驕不躁,不哭不鬧,倒是對她高看了幾分。

姚珍珠行禮:“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大吉。”

貴妃指了繡墩給她坐,自己則坐在主位上。

“你可好些了?”

姚珍珠立即道:“臣妾已經好了,多謝娘娘垂詢,今日特地帶了新作的菜品給娘娘,請娘娘用個新鮮氣。”

聽瀾忙上前,把食盒遞給貴妃的管事姑姑邀月,又迅速退回姚珍珠身邊。

邀月打開食盒,給貴妃瞧看。

兩樣小菜都很精致,一個可愛,一個漂亮,味道還很香,倒是讓人很有食欲。

貴妃是試過姚珍珠手藝的,這會兒也不客氣,直接用手取了一個雪媚娘,一口咬下去半個。

軟軟糯糯的奶油包裹着略有些涼的芒果,果肉酸甜,面皮卻微甜彈牙,滋味特別香濃。

“嗯,”貴妃直接吃下一整個雪媚娘,點頭道,“很不錯,本宮喜歡這個味。”

姚珍珠心裏歡喜,笑道:“謝娘娘稱贊,娘娘喜歡便是臣妾的福氣。”

貴妃見她這會兒竟能笑出來,眼神清澈,似乎剛才什麽都沒遇到,又點了點頭。

“你的手藝确實好,宿兒倒是好口福。”

姚珍珠這回卻認真起來:“殿下的胃口并不算好,臣妾不敢給上太刺激的食物,暫且先用溫補的菜品養一養,殿下的胃更要緊。”

言下之意,她不會為了賣弄手藝枉顧李宿身體,她很有分寸。

貴妃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之後貴妃又問了幾句她的身體,也問了李宿的事,差不多便結束了。

整個過程裏,姚珍珠對剛才的事只字不提,貴妃也不去詢問。

待姚珍珠要走,貴妃才又給了賞賜。

她道:“你雖才到宿兒身邊,還是新人,但本宮卻覺得你懂事,知道心疼人,有你在毓慶宮,本宮也能放心。”

“只要你好好伺候宿兒,本宮就會念你好,不會忘記你的體貼和努力。”

貴妃這話說到姚珍珠心裏去。

她并非煙視媚行之人,也不靠寵愛獲得地位,她依靠的是自己的手藝,是自己的忠心不二,也是她對李宿的關心和關照。

這種關懷照顧,無關于男女之情,有一種照料在其中。

貴妃很清晰點出了她的心思,這也正是貴妃所需要的。

姚珍珠福了福:“諾,臣妾明白,娘娘只管放心。”

貴妃擺手:“去吧,以後若有空,本宮叫你來玩。”

姚珍珠又福了福,領着聽瀾退了下去。

待她走了,邀月才取了碗筷過來,伺候貴妃吃話梅排骨。

其實李宿的口味随了她,喜甜喜酸,這小菜正合她口味。

貴妃吃了一塊小排,仔細咀嚼,酸酸甜甜的滋味便湧上心頭。

她道:“沒想到,宮裏還有這般靈秀的孩子。”

邀月笑道:“是娘娘好福氣,也是殿下的機緣。”

是,這确實是李宿的機緣。

貴妃想着剛才姚珍珠的應對,不由笑了:“我總覺得,以後會有許多事,她跟宿兒或許能走得更遠。”

邀月道:“這是大好事。”

太孫殿下那性子,能有人陪伴在身邊,得他信賴,又能對他全心全意,也确實是好事。

貴妃又吃了一塊排骨,點頭道:“确實是大好事。”

————

待姚珍珠回到毓慶宮宮門口時,天色已有些暗了。

橘紅的夕陽挂在天際,染紅了半片天。

她扶着聽瀾的手下了轎子,擡頭就瞧見一名身穿青灰官服的陌生黃門從毓慶宮步出。

大約頭一次見姚珍珠,對方略微愣了一下,随即便過來行禮:“給诏訓見禮。”

姚珍珠點頭:“你是?”

對方面容俊俏,瞧着不過三十來歲的年紀,面白無須,眼尾微挑,很是有些風流相。

“诏訓安好,咱家是乾元宮禦茶膳房中監,姓張名奪。”

這位如此一說,姚珍珠立即就明白了過來,對方是皇帝陛下身邊的管事中監。

姚珍珠便笑了:“公公安好。”

兩人點點頭,張奪行禮退了下去,姚珍珠卻回頭看了他一眼。

待回了東配殿,姚珍珠換下披風,牽了聽瀾的手,讓她站在身前:“咱們正好有玉容膏,一會兒上一些,明日應當就能好了。”

聽瀾怕她心裏難受,臉上一點委屈都沒有,反而笑了:“不過就一下子的事,哪裏用上藥,也就小主顧念奴婢。”

姚珍珠搖了搖頭,微微皺眉:“是我連累了你。”

聽瀾幫她換下外袍,換上室內穿的小襖,笑着說:“哪裏是小主的錯?這不過是賢妃娘娘近來心情不愉快,找人撒火呢。”

姚珍珠原并不在乎宮妃們的動向,她也不需要去在乎,但今日這一偶遇,卻發現事情并未有她想象的那般簡單。

即便她不去招惹別人,別人也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來欺辱她。

罰跪也就罷了,可打在聽瀾臉上的巴掌,卻如同板子一樣打在她心上。

疼嗎?必然是疼的。

然而李宿畢竟是晚輩,即便是太孫,兩重孝道壓在身上,姚珍珠作為他的诏訓,身份就更低了。

可以說,任何人都能在她身上踩兩腳。

這樣必然是不行的。

這一刻,姚珍珠已經做好了決定。

她對聽瀾道:“你知道賢妃娘娘近來有何煩心事?”

姚珍珠不愛打聽宮裏事,但聽瀾卻很稱職,宮裏許多要緊不要緊的事,她都會去留一耳朵。

便是像現在這般,姚珍珠正巧問了,她也能立即答上來。

湯圓見她們有話要說,忙上了一碟橘子,便退了下去。

聽瀾半坐在繡墩上,給姚珍珠剝橘子。

“賢妃娘娘出身好,是江南氏族的嫡出千金,早些年剛一入宮便被封為和嫔,後來陛下五十整壽時大封後宮,她便被封為賢妃,成為四妃之一。”

長信宮中,有很明确的嫔妃品級。

從高祖定國大褚,開元十年定後宮各位份,至今沒有如何更改過。

後宮之中,皇後是超然存在,皇後不序品級,是為超品,是一國之母,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皇後之下,自然就是正一品貴妃。

貴妃之後便是四妃,按品級為德妃、淑妃、賢妃、宜妃,五妃位份各一人。

再往下就是九嫔了,九嫔也只一人,如此這十四位妃嫔,便是宮中的上三位主位娘娘。

宮裏如今沒有皇後,只有貴妃和四妃,就連九嫔都不滿,作為主位的賢妃,自然是高高在上的。

“小主,您也知道,賢妃娘娘入宮二十載,一直未曾有孕,她能獲封賢妃,靠的既不是孩子,也不是陛下的崇拜,而是謝氏百年氏族的底蘊。”

謝氏盤踞江南百多年,出過無數鼎力朝政的能臣,出過數不盡的能人才子,也出過百姓都念好的大善人。

這樣一個家族,為國為民盡心盡力,陛下也給盡了臉面。

可以說,賢妃在宮裏如此傲然物外,靠的就是謝氏的百多年來的榮光。

姚珍珠淡淡道:“她身份尊貴,出身氏族,便理所應當瞧不起宮女出身的宮妃。”

賢妃從來都看不起出身低微,谄媚邀寵的宮女子。

“但她從來自持身份,不會不顧臉面肆意欺辱,近來定是發生了什麽。”

聽瀾把橘子放在她手上,低聲道:“奴婢之前聽西二長巷水房的宮人說,陛下有一日去賢妃宮中,因賢妃心情不愉,便臨幸了一個年輕宮人。”

姚珍珠:“……”

聽瀾繼續道:“那宮人是賢妃身邊的大宮女,已經快要二十三,過了年就要出宮,突然被臨幸,在臨幸次日直接被封為淑女,只得留在了賢妃娘娘宮中,成了賢妃娘娘宮中的下三位小主。”

宮裏這些事,完全沒有道理可講。

姚珍珠不知這位宮女是否願意留在宮裏,又是否願意成為沒名沒分的小主,但事情已經發生,她只能去接受。

然而,賢妃卻接受不了。

看賢妃這般做派,當日同皇帝陛下顯然有些不愉快,她不侍寝,不親近皇帝,皇帝自然不會在她這裏受氣。

随便選了一個瞧着還算順眼的宮女,一是個不願意委屈自己,另一個,則也是為了讓賢妃臉上難看。

宮裏這麽多主位,除了貴妃的鳳鸾宮,也就賢妃的緋煙宮沒有下三位小主,如今皇帝臨幸了她宮中的宮女,宮女又被封為淑女,只能留在緋煙宮中。

姚珍珠嘆了口氣:“如此說來,那宮女被殃及池魚,也是……”

她本想說倒黴,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沒有繼續再說。

說到這裏,姚珍珠又問:“你可知那宮女叫什麽名兒?”

聽瀾道:“我只聽說姓林,具體叫什麽倒是不知。”

姚珍珠心中一凜,一股難以言說的悲痛從心底往上竄,緋煙宮的大宮女,往常過去禦花園取膳的便是一位二十幾許的林姓宮女。

這位林大宮女同姚珍珠關系很好,以前也說過待出了宮也要走動,萬沒想到,最後兩人都留在了宮中。

她垂下眼眸:“希望不是林姐姐。”

聽瀾一聽這話,大約也明白她曾認識一位緋煙宮的林宮女,一時間也不知道要繼續說什麽才好。

寝殿裏一時間有些沉悶,姚珍珠垂眸看着手中的橘子,輕輕掰下一瓣放入口中。

這個時節的橘子最甜。

酸酸甜甜的橘子味道撫平了姚珍珠心中的沉痛,她突然道:“若未留在宮中,也吃不上這冬日裏的橘子。”

人生不過如此。

有得必有失,從來也沒有什麽兩全其美的事。

姚珍珠深吸口氣,突然道:“賢妃娘娘身邊的那個姑姑叫什麽?”

聽瀾見她緩和過來,也略微松了口氣。

“小主,賢妃娘娘身邊的管事姑姑姓秦,名三娘,是賢妃娘娘從娘家帶入宮中的,自持身份,也比旁的管事姑姑要跋扈一些。”

她的跋扈,姚珍珠是親眼得見的。

那一巴掌扇在聽瀾臉上,打得又狠又快,毫不猶豫。

姚珍珠點點頭,扭頭看了一眼隔窗外,見外面無人,湯圓又只守在門口,心中微微落定了主意。

她把整個橘子吃完,認真問聽瀾:“聽瀾,今日這一遭羞辱,我忍不下去,你呢?”

聽瀾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抿了抿嘴,心裏熱乎乎的,可卻沒有立時回答。

這羞辱她應該忍嗎?若是诏訓小主,必然是不想忍的,可她不過是個宮女,挨打挨罰都是常理,哪有不服不滿的道理。

貴人娘娘訓斥,那是給她臉面,按理說她不應該不滿。

但姚珍珠對她太珍視了,這種珍視讓她有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還有一種想要誓死效忠姚珍珠的決心。

聽瀾沒立即回答,姚珍珠卻也沒有逼她,她只是垂眸思考着,那雙漆黑的眼眸定定看着自己潔白的手心,仿佛已經有了主意。

聽瀾擡起頭,愣愣看着姚珍珠,末了道輕聲細語道:“小主,既然您不想忍,咱們就不忍,您說如何做,聽瀾赴湯蹈火也要替小主達成所願。”

姚珍珠低頭看了看她,突然笑了。

“哪裏需要你赴湯蹈火,不過是件簡單的小事罷了。”

她叫了聽瀾來,細細說了幾句,聽瀾便點頭:“奴婢倒是知道如何辦,只是此事是否穩妥?”

姚珍珠笑了:“你要相信我。”

旁的事情她或許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對于此事,卻是十拿九穩的。

聽瀾見她篤定,便也道:“小主最厲害了。”

事情安排完,姚珍珠略松了口氣,這才把心裏那種不愉驅散些許。

她想了想,道:“你再去問問,林淑女近來可還出緋煙宮,若她出了緋煙宮,立即過來禀報于我。”

聽瀾道:“是,小主放心,我在西二長巷水房裏有個同鄉,對西六宮的事都很清楚。”

水房大多都是雜役,娘娘們看都不會看一眼,各宮的姑姑大宮女們也不待見,但他們整日裏給各宮送水,消息卻最是四通八達。

姚珍珠拍了拍聽瀾的手:“辛苦你了。”

聽瀾一貫沉穩,可這會兒眼睛卻有些光亮:“奴婢能得大用,是奴婢的福氣。”

姚珍珠低頭瞧她,點點頭:“你是咱們宮裏最厲害的人了。”

待到晚間時分,姚珍珠剛要用膳,就聽外面傳來貝有福的聲音:“小主,殿下傳您過去。”

姚珍珠放下筷子,起身道:“這會兒過去?”

貝有福笑着說:“前殿都預備好晚膳了,小主無須擔心,已經預備了小主愛吃的菜。”

姚珍珠抿了抿嘴,還是笑起來:“看來我這貪吃的毛病,宮裏人都知道了。”

貝有福等聽瀾伺候她披上披風,一邊走一邊說:“這哪裏是毛病,人人都說能吃是福,小主這是大福氣呢。”

這話姚珍珠愛聽。

一行人來到前殿,姚珍珠剛來到膳廳,迎頭就撞上李宿那雙幽深的眼眸。

“被人欺負了,怎麽不同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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