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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韓峥破天荒地給韓澤打了個電話，韓澤誠惶誠恐地接了。韓峥語氣淡淡的，卻還是那副不容他人拒絕的口吻。韓峥對韓澤說要是覺得蘇媛不錯，就看個日子先訂個婚。韓峥允諾只要他以後跟蘇媛過好日子，退出演藝圈，他還是韓家的兒子。

韓澤原先還抱着一絲幻想，想着他爸是不是終于想明白了，願意接受他這個“不學無術”的兒子。結果聽完韓峥的話，韓澤的心都涼了。韓澤的叛逆勁頭上來，犟着脖子說他不會跟蘇媛結婚，連讓他爸再生一個認蘇媛做童養媳這種話都說了出來，還差點一時沖動直接跟他爸出了櫃。韓澤還沒發洩完情緒就被他父親直接挂了電話。父子兩人四年來的唯一一次的談判宣告破裂。

隔了半個月，韓澤又接到了趙筠的電話，讓他回來吃個飯。趙筠在電話那頭問得小心翼翼，韓澤聽得也心酸。他母親一直夾在自己和父親之間，過得實在不容易。韓澤答應了回去，換了身體面的衣服，決定去跟父親說個明白。

韓澤在玄關換鞋的時候，齊文揚一直盯着他，等了半天韓澤都沒有要通知他的意思，于是忍不住問道：“去哪兒？”

韓澤站起身，順手整了整衣服，“回家。”

“回家幹什麽？”

“我媽喊我回家吃飯。”

“我能一起去嗎？”

“……”韓澤沒好氣地看了齊文揚一眼，“你別太過分。”自從那晚過後，齊文揚就死皮賴臉地跟在自己身邊，非要自己負責，還趁着自己不在，把他的東西都搬到了自己的公寓裏。可是，偏偏韓澤拿齊文揚沒辦法。跟一個臉皮突然厚起來的神經病講道理，你是永遠講不通的。

最後，齊文揚還是跟着去了。

韓澤覺得，人的臉皮要是厚起來，真的沒有什麽辦不成的事。

“小澤……文揚也來了？”開門看到韓澤和齊文揚一同出現的趙筠有些吃驚。

“趙姨晚上好。”齊文揚微微彎下了腰。

“哦……好好。”趙筠有些尴尬地笑了下。盡管上次生日宴會的時候已經打過了次照面，但趙筠看着這個自己曾經看着長大的孩子，還是有點緊張。

三人走到客廳，沙發上坐着一個女孩。韓澤神色複雜地打量着乖巧又溫婉的蘇媛，心裏想着原來今天說到底還是個相親宴……

齊文揚眼神跟刀子似的盯着蘇媛，臉色陰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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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澤哥哥你回來啦！”蘇媛湊上前親昵地問好。

“嗯，你好。”韓澤敷衍地回了句，他不能不給他母親的面子。

蘇媛感受到韓澤身邊那個有些眼熟的男人來者不善的眼神，攬着趙筠的胳膊說悄悄話，“趙姨，小澤哥哥旁邊的人是誰啊？”

趙姨輕拍了下蘇媛的手背，“這是小澤從前一起長大的發小文揚，他最近剛回國沒多久。”

齊文揚沖蘇媛點了點頭，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蘇媛禮貌地笑了下，然後沖趙筠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跟着趙筠去了廚房幫忙。

韓澤打開電視，打發似的把遙控器塞進了齊文揚手裏，跟他打招呼道：“你在這兒看會兒電視，我去跟我爸說點事。”韓澤停了停，“要是順利的話，我們半個小時就能麻溜地滾蛋。”

齊文揚沉默地接過遙控器，反握住韓澤的手，低聲道：“我就在樓下。”

韓澤神色松了松，然後深吸一口氣走上了二樓。

這個點，韓峥不是在書房就是在琴房。韓澤一路走，隐隐約約聽到了悠揚的鋼琴聲。這首大概是韓峥自己新做的曲子，一小段試彈了好幾個版本，鋼琴的主人卻還是不滿意。韓澤站在門口，想起了自己彈鋼琴的那些歲月。鋼琴或許對于韓峥來說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對于韓澤來說，它只是用來獲得父親肯定的工具。韓澤并沒有繼承韓峥和趙筠的音樂天賦，因此他花了比別人多出兩倍的時間來練習，一遍遍枯燥的鋼琴曲，一次次被打手心。就這樣，韓澤考上了全國最好的音樂學院。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韓峥難得誇了次韓澤，同時也勉勵他在學校要好好努力，以後成為一個優秀的鋼琴家。

韓澤聽完父親的話，心裏一片茫然。

以後他要彈一輩子的彈琴？

他……真的喜歡鋼琴嗎？

沒過多久，韓澤就有了答案。

當韓澤第一次站在鏡頭前，感受到表演給自己帶來的快樂時，他像是被人一棍子打醒了。那些被他壓抑住的對鋼琴的讨厭全都爆發了出來。

他終于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鋼琴是父親的夢想，但不是他的。

他想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他想為自己而活。

琴房裏的鋼琴聲停了，韓澤有節奏地敲了兩下門。

沒過一會兒，韓峥開了門鎖，胳膊下夾着個筆記本，看也沒看韓澤一眼，“到書房談。”

書房的氣氛壓抑又沉悶，厚重的窗簾是合上的，頭頂的壁燈亮得刺眼。韓峥坐在書桌前整理着他的手稿，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韓澤一貫是沉不住氣的那一個，“爸……我是不會跟蘇媛結婚的，我也不會退出演藝圈。”

韓峥手上的動作不停，“給我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我不喜歡她，我喜歡演戲。”

“你還沒胡鬧夠嗎？”韓峥“啪”地一下把手裏的東西摔在了桌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孝子。

韓澤紅了眼睛，原來自己這幾年的努力在他父親的眼裏就是胡鬧？

“我沒有胡鬧。”韓澤擡頭看着他兩鬓微白的父親，“爸，我是真的喜歡演戲，你為什麽就是不肯聽聽我的想法？”

“我的态度還是跟之前的一樣。我們韓家不需要一個在外面做男戲子的兒子。”

“男戲子”三個字狠狠地紮了韓澤心裏一刀，“你憑什麽這麽說我？！演戲是我喜歡的工作，我努力去演好一個個角色給觀衆看，我有什麽錯？！就因為我喜歡演戲不喜歡鋼琴，我就不配當你的兒子嗎？！”

韓峥的語氣依舊是冷淡的，“看來你這幾年還是沒什麽長進，想法依然幼稚可笑。今天就到這裏吧，你可以回去繼續做你的明星夢了。”

韓澤握緊了拳頭，肩膀顫抖着，再擡起頭時，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我還有件事忘了說。”

低頭用鋼筆寫着東西的韓峥看了韓澤一眼。

“我為什麽不喜歡蘇媛你知道嗎？”韓澤笑了下，“因為……我是個同性戀。”

韓峥手裏的鋼停在了那個位置，眼睛裏積攢着怒氣，“你再說一遍？！”

“我是個同性戀，我接受不了女人，我這輩子……都不會跟一個女人結婚。”韓澤看着他父親暴怒的臉，心底閃過一絲扭曲的快意，“韓先生，我解釋得夠清楚了嗎？”

韓峥被韓澤這番話氣得發抖，伸手拿起桌角的玻璃煙灰缸直接往韓澤腦門上扔。韓澤也不躲，被打個正着，額頭直接被砸破了，濕熱的液體順着額角流了下來。煙灰缸落到地上，碎成了好幾塊。

“看起來您應該聽懂了，那麽韓先生，我就先告辭了。”韓澤無所謂地用袖子擦了下快糊上眼睛的血，還不忘禮節性地跟韓峥微微鞠了個躬。

“你給我站住！”韓峥難得撕破臉，沖韓澤吼了一句。

“韓先生，您還有什麽問題嗎？”韓澤豎起保護的外殼，一臉微笑。

“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韓峥幾乎有點站不住，雙手撐着桌子，看着面前被自己砸得半張臉都是血的兒子。

“真的，比我當年對您說‘我讨厭鋼琴’的時候還真。”

“我養你二十年，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嗎？！”韓峥狠拍了下桌子，面色猙獰地盯着韓澤。

“……韓先生你開個價吧，多少錢我都認，算是給您的補償。”韓澤徹徹底底地跟他父親撕破了臉。

“你這個不孝子！我不要你的東西！你以為……”

突然，門開了。

齊文揚快步走了進來，強勢地摟住了韓澤，看到韓澤額頭上的血跡時，神色一緊。

“疼嗎？”齊文揚的手想去撥開韓澤的頭發看一下傷況，卻又怕弄疼他。

韓澤沒說話，剛才的争吵幾乎花了他所有的力氣。

韓峥看着這個摟着自己兒子的高大男人，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他是誰。

“抱歉，我和韓澤還有事要談，請你出去。”

齊文揚嘴巴抿得緊緊的，“抱歉，韓先生，我不能答應您。有什麽事你可以當着我的面跟韓澤說。”

“這是韓家的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插手！”

齊文揚握住了韓澤的手，“我不是外人，我是韓澤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