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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九死一生脫離虎口,我三魂七魄卻只剩下其三。
旺財在一旁幸災樂禍:“該!讓你看戲,看到自己頭上了吧?”
我把自己丢上床,甩下鞋子就朝他頭上扔,旺財輕松躲過。
旺財坐下喝口茶就起身:“上午還要去鎮上把鎮民送來的草藥搬上山,我可沒你這麽閑,我幹活去了。”
“诶你等等。”我叫住他,“你們怎麽每天都有這麽多草藥要送取搬運上山下山的?”
莊裏哪來傷患消耗這麽大量?
“莊主良先生吩咐的,我們照做就是了。”旺財聳聳肩。
“……一點主見都沒有。”
他壞笑一聲湊到我面前:“哎呀某人是有主見,這不還得到莊主親口恩典送飯菜抄規矩。哎托你的福,這下我上下兄弟們都能睡個好覺咯!”
我一臉憤懑将另一只鞋也丢到他身上:“你嘴不毒會死嗎!”
他沖我扮了個鬼臉關門出去了。
我身心俱疲鑽到被窩裏接着睡,中午又被旺財吵醒。
他說白衣們主動向師父請纓,下午重新清點藏書閣的書并點名讓我去幫忙。
“憑什麽?”我張嘴就能把他的臉咬下來。
旺財得意洋洋:“不去也可以,那我就把今早的事兒再跟莊主詳細說說。”
我馬上換了張嘴臉:“去!馬上去!哪能不去!”
“哦?你确定?”旺財風輕雲淡。
我信誓旦旦:“你看你們師兄弟們平日裏待我不薄,遇事我怎麽能不替你們分擔些?做人知恩不圖報豈不是與豺狼虎豹無異了!”
且不論豺狼虎豹與知恩圖報的關系,起碼這趟馬屁拍得旺財十分愉快。
于是這事很快板上釘釘,我收拾收拾就與旺財出發幹活。
路上我與旺財讨論起師父門前的花:“我覺得吧,如師父那般氣質,種荼蘼這類凄冷凄清的花兒委實有些違和。”
“人家喜好你也要管,你還是做好你徒弟的本分吧,別什麽時候惹惱了莊主,連夜把你趕下山去。”旺財輕描淡寫,“到時候再求饒可就不管用了。”
“……”
“再見!”
這趟,我可算是把莊裏白衣們的臉都看過一遍認了個大概,除去高矮胖瘦人人白衣,若往雪地裏一滾定是分不出區別的。
藏書閣大開,院前鋪開一地的竹席。有幾名弟子進行清點記錄,一旁就有人搬了書往席上整齊鋪開,在院內進進出出。
我們瞧見的就是如此忙碌景象。
“輕點輕點!慢點慢點!”
“別撞我別撞我,要倒了……”
“對,那誰就你快過來搭把手!”
據旺財說原本白衣們只分工打掃房間、清點書本的,但藏書實在太多,地上放不下又怕損毀古書,又見天氣甚好,幹脆拿出來在地上曬曬。
旺財見人手不夠,向我招呼一句就趕緊過去幫忙了。
我撓撓頭,認真思考起自己能做些什麽,自己一個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還是先跟着觀察觀察。
只不過自己身為大師姐!與白衣們相處,應是再端些高冷姿态才是。
于是我輕咳一聲,仰首挺胸走進藏書閣。
閣內兩個年幼白衣一人清點一人記錄,恰好疊成一摞,轉手就有人抱出去曬在地上鋪開。
阿襄聽得動靜扭頭看我一眼:“師姐?”另一的白衣也跟着行禮喊我。
“師姐好——”
美極了美極了,可即便心底心花怒放,面上也要裝作波瀾不驚,再回上一句:“不必多禮。”
我故作冷豔朝着面生的弟子緩緩開口:“你喚何名?”
他放下筆,小聲音十分清脆:“回師姐,得幸莊主賜名阿冉,與阿襄一同進的莊。”
“唔,好聽。”我裝模作樣點點頭,“你們繼續忙繼續忙,我就随便過來看看。”
“弟子明白——”
若是旺財瞧見這幕,怕是當空吐出一口老血,把白眼都翻到腦後去。
白衣們動作都很麻利,才半個時辰的功夫,書架上滿滿當當的書卷文本近乎都被搬一空,兩面高大的嵌入式書架上只剩下光禿禿的檀木表面,阿襄端來水盆,擰幹麻布細細将其上灰塵擦幹淨。
阿冉認認真真将書名記了,接着穩穩當當摞在一疊書之上,他拿衣袖蹭了臉:“這些寫完了,與先前幾摞加起來總數是三千五百二十二本,阿襄再幫我數一遍,看看數字是不是對得上?”
師父借我書本都是書房的藏書,因此不算在今日清點的行列,我也就沒提這事。
“……嗯,确是三千五百二十二本。”
阿冉唇角綻了笑意:“那我們今天的任務就完成啦,現在把它們搬出去吧?”
“好。”
一個怎麽說一個怎麽做,阿襄只跟着點頭就老老實實出去了。
我靠在門邊上,将二人的互動看得津津有味。
二人年少稚嫩青梅竹馬,都是十二三歲的模樣。阿襄看着聽話耿直,而阿冉長得白白嫩嫩,一副乖乖寶寶的模樣……
似是注意到了我過分炙熱的視線,阿冉那雙幹淨澄澈的眼睛就朝我望過來:“師姐還有什麽吩咐?”
阿襄跟着看過來。
三人目光碰撞在一起。
“呃無事無事!”我滿腦子都是話本子的情節,當下老臉一紅不敢對上阿冉那雙無邪眸子,“你們繼續忙,繼續忙。我出去外頭看看。”
阿冉道:“師姐慢走。”
阿襄微不可見撇了嘴,跟着道:“慢走。”
“嗯慢走慢走。”我胡亂回應。
被小輩們趕出門,我撓撓頭找了個角落伸懶腰。
“不過……那兩聲師姐倒是委實中聽,只可惜不曾聽過旺財這般叫我。”
“啧啧,可惜了。”
于是我暗自盤算着何時诓騙旺財叫我一聲師姐,這才算完成了人生一大夙願!
我在一旁閑來無所事事,只等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打掃已經進入尾聲。
旺財從書房提着兩木桶出來,左右拿扁擔一扛就往後山走去。
我就打了個哈欠的功夫,就見旺財又從後山被趕了出來。
旺財原路返回,我問道:“怎麽了後山不給進?”
“好像是昨天莊主新下令的,派了人在入口處看着。”旺財撓撓頭,“我等下去西庭燒些水回來,你要是閑來沒事就過來幫我撿撿柴。”
“我才不去。”
旺財點點頭,轉身就走:“回頭我就跟莊主好好聊聊今早之事。”
“……生命在于運動運動才會健康!”我沖了出去。
旺財滿意的點了點頭,模樣很是欣慰。
我面上堆笑,心裏盤算着何時讓旺財也栽個跟頭。
路到中途,我望天撓頭:“今日豔陽天?”
“是啊,昨日曬出的衣服今天都幹了。”
“……可有可能再生變故?”
旺財在我的示意下擡頭,烏雲蔽日,逐漸有晴轉陰之勢。
不,可能不止是陰……
我扯扯旺財衣角,隐隐感覺不妙:“欸旺財,如果烏雲密布……接下來是什麽來着?”
“如果我沒記錯,一千餘本放不下的書已經都曬在院裏了……”
“是啊,整整齊齊一本不漏。”
心上突覺不妙。
二人對視一眼,當下木桶扁擔丢在一旁撒腿就往回跑。
“啊啊啊啊接下來就是要落雨了蠢貨——”
“我知道啊這才想起來啊——”
“情況有變!要落雨了快收書啊——”
“啊啊啊啊——”
我二人大喊大叫又連忙沖了回去。
老天宛如掐準了時機,就在我二人剛踩上長庭剎那,下一秒豆大的雨點襲來,打落一片山花。
我們的猜想得到證實,就連落雨的聲勢都浩蕩非常。
白衣們早就三兩成群進入搶救行列,當下咋咋呼呼抱起書往房裏送,上蹿下跳場景亂成一團。
“別急別急,別摔了!”
旺財在一邊幹着急,想要去救書,可人擠人的畫面讓他無從下手。
“喂旺財!”
“什麽事?”雨水之下,旺財本就不大的眼睛都被迷得睜不開了。
我指指書下竹席,咧嘴一笑:“你看看左右屋檐寬度,空中架橋如何?”
“你?”
沒等旺財反應過來,我俯身指尖用勁一扯,書卷分離,一大張的竹簾片翻飛而起。
聽得身旁弟子驚呼,我道:“別愣着啊,還不快收書?”
“哦哦哦知道了。”
我回頭向着呆愣的旺財扯唇一笑:“還不動?藏書閣所有藏書放了湯,師父可怪不到我頭上來,到時候可不知誰倒黴了。”
“……最毒婦人心!”
聽得贊賞我大笑一聲,接着我掀着竹簾子踏檐而上,一手拽住它用力一抖,在空中鋪開成橋,另一邊直直向旺財飛去:“你可接住了!”
“這有何難?”旺財臉上抹了把水,眼疾手快輕松招架。
“要是接不住就丢臉咯!”
“你真聒噪。”旺財笑罵道。
旺財腳下借力輕身而起,一道白影也上了對面屋檐在瓦片之上疾行,雨幕在他腳邊化作一串白點,今日看着雨中身形竟也有幾分英姿飒爽。
我二人一手持着一端,迅速在院落之上拉開一道遮蔽。我上下一打量見位置恰好,用腳踩住竹席一端就地一坐:“就這剛好,坐下歇會兒?”
“好!”旺財應下,也立刻回應了我的動作。
橋已架成,雨水打在竹簾子上,水流向兩邊滑落,只有極少的水滴滲了下去。
有了這道阻礙,我們成功為拯救藏書争取了寶貴時間。大半炷香之後,書本殘餘全部回收完成。
阿冉阿襄在屋內檢查,發現只有上層的幾本書有些淋濕,其餘大都完好,這才讓衆人松了口氣。
直到我二人在屋檐之上全身濕透,地上的才将将完成收尾工作。待我們收了竹簾終于進屋,經風冷冽一吹,二人凍得雙唇發白。
雨水沖淡了萬物的氣息,寒風中夾雜着泥土與花草的芬芳。
山莊上下的外門弟子無一例外,整齊劃一的穿着裏裏外外濕透透的白衣,抱着雙臂分布在藏書閣、長庭內、屋檐下……躲雨。
由于空間有限,我與旺財進了師父的書房坐坐。
小軒窗正開着,雨幕之中屋檐下一大簇一大簇的白色小花搖搖欲墜,在雨水的沖刷之下,洗去塵垢的顯露原本模樣,宛若新生。
“又是荼蘼啊。”我嘆道。
旺財站在門邊,突然壓低了聲音喊我:“你過來看,良先生往後山去了。”
我一怔,湊過去看。果然,一抹青衫從鵝卵石鋪就的路上越行越遠。
“他去後山做什麽?”
旺財聳聳肩,在門外擰了一袖兒的水:“長輩間的事兒與我們這些小輩是扯不上關系咯。”
雨還沒停,我閑着也是閑着,就找幾本書随便翻開看看。
“欸初雪你快看,這有把琴。”
聽他故意驚訝,我甚至吝啬目光給他。
木琴成色溫潤,寬窄适中,正是我上次見過的那一把。
見我不屑,旺財板起臉故作生氣:“這你就有所不知。”
他托起琴身面向我:“你看這琴的材料可實屬罕見,難得的珍寶!”
我兀自把濕透的束發拆開抖了兩抖,只眸子睨他一眼,一針見血:“這琴與你……有何幹系?”
旺財只好硬氣道:“雖然不是我做的……”
“既然琴不是你完成,這金貴的材料樹木可是你親手養成的?”
“不是……”
“那這琴的心血可有你參與其中的十分之一?”
“……也不曾。”
“可。”旺財喪了一瞬,“……可這材料是我費盡心思挑的。”
“好好好是是是。你多棒啊慧眼識珠,你的眼光獨一無二頂呱呱你可真是太棒了!”我胡亂将他安撫一頓。
如他所說,這琴确是好琴。上次瞧見了,還以為是哪個能工巧匠的手藝。周身線條如行雲流水,通體純黑溫潤屬實特別,更襯七弦晶瑩剔透,如墨上水痕一道。
琴首正冠處勾勒纏繞一絲金羽張揚,古樸之中又跳脫幾分妖嬈。
我将十指按住弦上,彈撥間琴弦微顫,曲調低迷,好似迷霧之中無處可循奏響一曲引路笛。忽而曲風一轉,豁然開朗,如同積雪在一瞬消融,在心上繞着旋子湧上雙眸。
指離弦聲止,許久旺財才回過神來,一張老實的臉上迷茫中帶着複雜,又似有一瞬叫做悵然若失的情緒:“你……何時學得琴?”
他竟有些小心翼翼。
我眨眨眼,一時竟想不起何時看過什麽曲譜,于是随口扯了個理由:“大抵這就叫做天賦罷。”
玩笑說得多了也會有人深信不疑,旺財竟當了真。
晚些,白衣們趁着雨小抱了許多傘過來救濟,我們也得以回去換衣沐浴,只苦了昨日才洗的衣服,今日又要再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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