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古代】侯夫人她殺瘋了 19 (1)
禦花園裏安靜的可怕, 仿佛連空氣都凝滞了,壓抑到讓人無法呼吸。
全場的宮女太監們跪了滿地,吓得不敢擡頭。
顧川、梁珏包括林靖康在內,看着将徐貴妃打到滿臉是血的顧青奚, 一時間怔怔無言。
嘩啦啦——
一片靜谧中, 溫芳菲倒酒的嘩啦聲便格外明顯。
她蒼白着一張臉, 震驚的看着徐貴妃的慘狀,身體僵硬的保持着方才給自己斟酒的動作, 連酒杯什麽時候滿了都沒意識到。
上好的瓊漿酒從杯子裏溢出來,灑的滿桌子都是。
溫芳菲提着酒壺那只手,更是肉眼可見的在發抖。
此刻在她眼裏, 顧青奚絕對是個心狠手辣的蛇蠍美人,一出手便能要了人命那種。
若是讓對方知道, 是自己給徐貴妃出的主意, 把那副畫獻給皇上……
單單是想到這一點, 溫芳菲便覺得頭皮發麻。
“縣主這是怎麽了?”
青奚聽到動靜, 側過身來打量了溫芳菲一眼,然後伸手壓下對方的酒壺, 笑道:“瞧瞧, 酒都灑出來了呢。”
被顧青奚觸碰到的一瞬間,溫芳菲迅速把手收回來, 吓得滿臉蒼白。
她咽了咽口水,勉強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顫聲道:“我沒……沒事, 多謝侯夫人。”
“喲,想不到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縣主這般客氣的一面, 這可真是,稀奇得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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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奚笑着挑了挑眉梢,然後端起桌上那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秋日的晚上,夜幕深沉濃重。
在月色與燈光的輝映下,她只穿着一身素淨青衫,那張妍麗的臉上滿是笑意,連随意喝酒的姿态都帶着揮不盡的風流韻味,美到讓人挪不開眼。
很難想象就是這樣一個緋色美人,剛剛一手将徐貴妃打到血濺當場。
美人夠美,也夠狠戾。
“皇上!皇上!”
滿臉是血的徐貴妃此刻終于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表情扭曲且狼狽的從地上踉跄着爬起來,看向不遠處的老皇帝,哭訴道:“顧青奚這刁婦,竟然敢當着天子的面毆打貴妃,置天家威嚴于不顧,您要給臣妾做主啊!”
然而,徐貴妃今日注定是要失望了。
老皇帝看着她滿臉鮮血的慘狀,只覺得心中快意得很。
他盯着徐貴妃驚恐、憤怒、憋屈、疼痛的表情欣賞了良久,這才緩緩說道:“愛妃受苦了,可朕答應過侯夫人,要讓她出這一口惡氣的,你且忍忍。”
荒謬!
皇帝替臣子的夫人出惡氣,任由其毆打貴妃,代表着什麽,簡直不言而喻。
這姿态仿佛是……在給自己女人撐腰的男人。
老皇帝此話一出,全場衆人勃然變色。
尤其是承恩侯林靖康,此刻臉色更是漲紅到了極點,捏着酒杯的手背上浮起猙獰的青筋。
他的妻子,就這樣被皇帝強行要了,而他卻沒有站起來質問一句的勇氣。
徐貴妃更是滿臉難以置信。
她本以為,将顧青奚送上龍床,不僅能讓這個嚣張的女人嘗嘗被磋磨的惡心滋味,離間了顧青奚和林靖康之間的感情,還能順帶将顧家滿門盡滅。
然而這第一步,就出了纰漏!
看樣子,顧青奚這張臉的魅力實在過于驚人,竟然令老皇帝這般縱容她!
而顧川竟然也沒有第一時間反叛。
貴妃,聽起來何其尊貴。
但如果失去了皇帝的專寵,那她還有什麽呢?
回想到剛剛顧青奚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徐蓉只覺得心頭發寒。
原來她将顧青奚送上龍床,非但沒有将其置于死地,反而還讓對方順勢爬了上去!
好一個顧青奚!
“顧青奚。”
徐蓉一張帶血的臉滿是怨憤,目光中有後悔,有猙獰,有恨意,她咬着牙一字一頓的說道:“當真是本宮小瞧了你。”
“我往日裏也小瞧了貴妃娘娘呢,所謂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進宮這些年,日子不好熬吧。皇上那張惡心的臉,和油膩肥胖的身子,貴妃娘娘竟能伺候這麽久,實在讓人佩服。”
青奚故意刺激她,探出身子在徐蓉耳側輕笑道:“不過任你一番好算計,最終卻為我做了嫁衣。徐蓉,今日以後,這椒房專寵,你怕是再也無福享受了呢。”
“你!”
徐蓉聞言臉色一黑,眼睛裏浮現出一抹恐懼。
若是失了恩寵,她與年幼的三皇子兩人該如何立足?
想不到顧青奚竟然如此能豁得出去。
當着丈夫、母親、父兄的面,竟然半點都不覺得羞恥!
“來人,傳朕旨意。”
禦花園裏,皇帝沒有落座,就這麽站着喚了太監,沉聲道:“承恩侯林靖康教導三皇子有方,朕心甚慰,加封承恩公。其妻顧青奚賢良淑德、品貌俱佳,賜封一品诰命夫人。另,貴妃義妹芳菲縣主才容兼備,賜嫁承恩公,則良辰吉日完婚。”
太監們開始迅速拟聖旨。
骠騎将軍顧川臉色鐵青的看着這一幕,張嘴便要怒斥。
只是當他的目光和女兒對上的剎那,青奚微不可查覺的搖了搖頭。
顧川微微一征,到底是忍住了。
太子梁珏則是緊緊的盯着顧川,腦中那根神經早已繃了起來。
一旦顧川選擇反抗,他勢必要揭竿而起,保住顧家!
然而自始至終,顧川都沒有吭聲。
禦花園裏安靜的吓人。
太監拿着聖旨走到林靖康面前,笑眯眯的柔聲說道:“承恩公,還不趕快接旨,這可是天大的福氣啊!”
天大的福氣?
如果皇帝不封賞,那林靖康還能自欺自人一番。
可這無緣無故的封承恩公,算是怎麽一回事?
皇帝睡了你的妻子,出于愧疚,補償一個承恩公。
對,承恩,這倆字現在聽起來何其諷刺!
林靖康只覺得心髒都在抽搐,臉上更是火辣辣的疼痛,皇帝這是在公然打他的臉啊!
用發妻來換爵位?
這等荒謬之事且先不說,顧青奚呢,她現在是什麽心情?
剛剛被皇帝侵犯的她,此刻坐在這裏,看着自己的丈夫接受封賞,匍匐在皇帝腳下叩拜。
這樣不能保護妻子、還踩着妻子血淚上位的男人,她會怎麽看待呢?
還有這全場的衆人,從太子、顧川,再到宮女太監們,想來此刻心裏都在鄙夷、嘲弄他吧?
一個男人,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妻子被玷污卻無動于衷。
懦夫!無能!
禦花園裏的空氣太粘稠了,讓林靖康覺得呼吸都成為一件困難的事情。
某個瞬間,林靖康熱血沖腦,只想不管不顧,直接揭竿而起。
因為一旦今日跪下接了旨,他林靖康就徹底被釘在恥辱柱上。
可……如果拒絕,那就是以下犯上,就是謀逆啊!
“表哥,愣着做什麽,快領旨謝恩啊。”
一片靜默中,就見溫芳菲興奮的站起來,來到林靖康身側,臉上帶着止不住的興奮:“多謝皇上,多謝皇上。”
表哥做了國公,那自己以後不僅是縣主,還是國公夫人。
顧青奚又因為被皇帝要了,斷無和表哥再進一步的可能。
這讓溫芳菲如何不興奮?
在溫芳菲的推搡下,林靖康慘白着一張臉跪下,始終不敢擡頭去看顧青奚。
這倆人,一個感恩戴德一個滿目悲慘,過于明顯的對比令人覺得諷刺極了。
貴妃徐蓉看着這一幕,總算是舒了口氣。
好在今日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至少心上人安然無恙,還得償所願了呢。
良久後,林靖康聽見自己張了張嘴,面無表情的漠然說道:“臣,領旨謝恩。”
太監将聖旨放在他手上:“恭喜承恩公,賀喜承恩公。”
溫芳菲笑的滿眼歡喜。
皇帝看着這一幕,只覺得心中快意極了。
然而餘光中瞧見貴妃一雙含情眸緊緊的盯着林靖康,眼睛裏帶着從未對自己展示過的柔情,他又是一陣怒火中燒。
顧青奚說的對,現在真假已經不重要了。
為保全天家顏面,就該找個合适的由頭,将這對狗男女折磨致死……
當然這事兒也急不得,慢慢來。
得讓他們在最得意的時候失意。
敢動朕的女人,林靖康,朕一定不會讓你就這麽輕易死去的。
等你大婚那日,自然會有人替朕去向你讨債。
這麽想着,皇帝臉色沉下來轉身離開,走入深沉的夜色中。
微涼的秋風裏,傳來他蒼老卻透着冷酷的聲音。
“傳朕旨意,今日之事膽敢外傳者,全部杖殺!”
禦花園裏。
皇帝走後,陶寧趕忙紅着眼睛去牽起顧青奚,顫聲道:“走,先離開。”
離開這是非之地。
至于要不要造反,怎麽造反,得另行商議。
不管怎麽樣,膽敢欺負她的女兒,哪怕是皇帝老子也要付出代價!
路過跪着的林靖康的時候,陶寧含恨一腳踹向他的心窩,将人踹倒在地上,斥責道:“懦夫!”
林靖康被一腳踹倒在地,溫芳菲慌忙去扶。
然而他沒有絲毫反抗,就這麽小心翼翼的,紅着眼睛和顧青奚對上了視線。
青奚的眼角帶着淚光。
兩人對視的瞬間,林靖康從那雙美麗的眼睛裏看不到半點愛意,只有無盡的灰敗與漠然。
這一刻,林靖康的心髒驟然抽緊,整個人都陷入無盡的恐慌。
他有種莫名的直覺,今日過後,自己和顧青奚,斷無可能了。
在林靖康悲涼的注視下,青奚跟着陶寧匆匆離開。
他看着對方的背影,終究是沒忍住,眼淚奪眶而出,伸出手來狠狠的一拳砸向地面。
砰!
禦花園的石板地堅硬又冰冷,林靖康一拳下去,頓時鮮血直流。
“表哥,表哥你這是在做什麽呀?”
溫芳菲心疼的将他抱在懷裏,安慰道:“我馬上就能嫁給你了,你不開心嗎?我們就要名正言順在一起了呢。”
名正言順?
聽着溫芳菲的話,林靖康嘴角浮現出一抹嘲諷。
他一把将曾經愛慘了的心上人推開,審視了溫芳菲良久,方才啞聲問道:“徐貴妃把青奚獻……獻給皇上的事情,你有參與嗎?”
“我怎麽可能參與這種事情!”
溫芳菲心髒一緊,片刻後揚聲道:“表哥,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
林靖康慘白着一張臉,看着溫芳菲臉上壓抑不住的興奮,扯了扯嘴角,終究是沒吭聲。
算了,不重要了。
因為他此刻眼裏心裏,都是另外一個女人的身影。
她高興的樣子,嬌嗔的樣子,恃美行兇的樣子,以及……對他失望至極、不愛他的樣子。
看着林靖康詭異的模樣,溫芳菲突然有些慌。
她哭道:“表哥,表哥你不要吓我啊,我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怎麽這般盯着我?”
仗着林靖康對自己的愛,溫芳菲一手把顧青奚推上了龍床。
她覺得沒有男人會忍受妻子被淩/辱的羞恥。
但她從未想過一件事情。
如果林靖康對顧青奚毫無感情,這事兒雖說恥辱些,那遲早也會過去。
但……如果林靖康動了情呢?
眼睜睜看着自己喜歡的女人、自己的妻子被別的男人占有。
這種複雜的、羞恥的、自責的、心痛的、憐惜的、後悔的滋味繞在心頭,痛的足以讓林靖康撕心裂肺。
而這撕心裂肺的痛,也讓他看懂了自己的心。
說來也好笑,曾經顧青奚對她百般讨好,他只覺得厭煩。
而剛剛看到妻子眼睛裏的消失殆盡的愛意,林靖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心痛。
她對自己愛意消失的那一刻,林靖康意識到,他愛上了她。
原本他們可以做一對佳話夫妻的,如今卻被他親手給毀去。
太諷刺了。
“你想嫁給我,對嗎?”
林靖康深吸一口氣踉跄着站起來,看着溫芳菲,慘笑道:“好,我滿足你。”
溫芳菲頓時破涕而笑。
看來,最終得償所願的,終究是自己呢。
顧家的馬車一路飛馳出宮,然後朝着大将軍府趕回。
馬車裏,沒人有開口說話。
【宿主,這便是你對林靖康懲罰的開端嗎?】
系統驚嘆道:【原來這攻心之策一旦有了成效,竟然這般驚人。】
今日這一刀紮進去,林靖康怕是疼的這輩子都忘不了顧青奚了。
“這才哪兒到哪兒,好戲啊,還在後頭呢。”
青奚無聲勾了勾唇角。
等馬車進了将軍府以後,顧川、顧青厓、陶寧三人皆沉着臉下車。
“我去聯系京師的舊部,連夜調兵遣将,鎮守東西城門的禦林軍,也都能信得過。”
“雖說沒有兵符,但憑我顧川這張老臉,也不比兵符差。”
“敢糟踐我陶寧的女兒,縱然是皇帝老子也得讓他喝一壺!”
三人臉帶煞氣,卻誰都沒敢去看顧青奚的表情。
女兒遭遇如此羞辱,顧家三口心痛啊!
剛剛沒在禦花園揭竿而起,是因為明知一旦有異動就會被伏殺,現如今已經出了宮,還怕什麽!
這仇,必須報!
“爹爹、母親、兄長,你們要去做什麽?”
青奚從馬車裏跳下來,笑道:“我同你們一樣,也是全須全尾出來的,未曾被欺負,你們莫要激動。”
“當真?”
“妹妹,你該不會是故意安慰我們的吧?”
“那狗皇帝為何任你懲戒徐貴妃……”
青奚的話,顧家三口都有些懷疑。
“徐貴妃确實有意陷害我不假,但我向皇帝揭發了她情系林靖康的證據,反手構陷她倆私通。”
青奚勾了勾唇角:“老皇帝心思複雜多疑,存心蓄意報複,還怕丢人不敢聲張,更不敢明着去查證,自然對我沒了別的心思。”
這……好一個将計就計,栽贓嫁禍啊!
顧家三口聽完都覺得非常解氣。
好半晌,陶寧才厭惡啐道:“這林靖康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活該。”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顧川松了口氣,咧開嘴笑道:“我家寶貝女兒無礙就好。”
這一晚上他都在提心吊膽,未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女兒竟然沒事!
“如此,我們一家四口應該開壇好酒,喝上一場。”
顧青厓更是一拍大腿:“讓林靖康這個狗東西自生自滅吧,妹妹,明日我們便去找他合離。”
合離?那豈不是太便宜林靖康了。
顧青奚勾了勾唇角,并未作答,只是說到:“兄長且慢,喝酒之前,還得再等一人。”
等人,等誰?
顧家三口都有些茫然。
很快,他們便懂了。
沒過多久,将軍府的小門被叩開,一身戎裝,手持長劍的太子梁珏,拖着跛腳略微蹒跚的走了進來。
梁珏給人的印象向來溫潤如玉。
如今穿上盔甲,當真英姿勃發,儀表堂堂,縱然那跛腳也掩蓋不住他身上的風姿。
在顧家三口吃驚的注視下,就見梁珏在月下站定,對着顧青奚一揖到底。
“孤是太子,今日又第一次穿甲,恕孤不能跪拜,以表對夫人的感念與愧疚。”
梁珏起身,一張俊朗的臉上挂着飛揚的朝氣,聲音卻異常冷靜沉穩:“但孤可以保證,不管夫人接下來準備做什麽,孤定當傾力相助!”
這番話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你若想造反報仇,我全力支持!
顧家三口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
這可是當朝太子啊,他為什麽會對自家女兒如此……如此客氣?
“殿下這身铠甲,當真英武非凡。”
青奚倒是并不意外,她上下打量一番梁珏,笑着贊嘆道:“無愧一國儲君,棟梁之才。”
一句簡單的誇贊,竟然令梁珏罕見的有些赧然。
但他終究是男子,善于藏心事,冷着臉說道:“多謝夫人謬贊,敢問夫人準備何時行動?”
“有什麽好行動的。”
顧青厓和太子自小就是玩伴,最是熟悉不過,咧開嘴笑道:“殿下你今日是怎麽了啊,幹嘛對我妹妹這般客氣?放心吧,我妹妹無事,好好的呢。”
無事?
梁珏聞言表情驟然一松。
他的目光在青奚那張妍麗的臉上掃過,片刻後趕緊挪開視線,正色道:“青厓兄、顧将軍,顧夫人,侯夫人她……不,青奚妹妹曾經救過孤兩次性命,還曾鼓勵過孤,令孤重拾信心。”
等梁珏将一番始末娓娓道來以後,包括顧川在內,一家三口徹底聽得神情呆滞。
今晚這事兒,可真是一波三折,驚險刺激。
誰能想到,女兒非但沒出事,竟然還做過這麽多厲害之事!
連當朝太子,都對她稱贊有加。
“怪不得,怪不得我那日班師回朝,青奚托人讓我去了侯府,原來徐蓉那女人,竟然還給我精心準備了殺局!但還是我寶貝女兒棋高一着!”
顧川一陣後怕,先是大肆贊揚了一番女兒,然後對梁珏說道:“太子不必多禮,今日小女無事,您可以安……”
“不,孤無法安心。今日無事,那下一次呢?孤從前過于軟弱,眼睜睜看着自己身邊人被奸人所害。”
梁珏的目光中浮現出一抹痛苦:“孤不能再退讓了,大将軍可願随孤一起,反……”
反字一出,顧川等人都神情緊繃。
這時,青奚開口打斷了梁珏的話。
“殿下乃一國儲君,堂堂正正的太子,父親您是骠騎大将軍,一身功績皆是在戰場上一刀刀砍出來的,你們何須造反,惹一身罵名非議?”
青奚朝衆人展顏一笑,露出一個絢爛的笑容來:“若是殿下信得過我,我自有辦法,讓殿下名正言順的接替帝位。”
堂堂正正,名正言順。
這簡短的八個字,直接擊中了太子的內心。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從容自信到近乎耀眼的美麗女子,片刻後也跟着笑了起來:“好,孤信你。”
陶寧挽着顧川的胳膊,夫妻兩人看着自家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兒,悄然紅了眼,只覺得老懷甚慰。
青奚這丫頭,現在是真的很厲害很厲害呢。
“那林靖康這個狗東西呢?”
唯有顧青厓最執着,他恨聲道:“就算咱們不反,也得先讓妹妹跟他合離。不然眼睜睜看着他娶那個溫芳菲,讓妹妹蒙羞嗎?”
青奚聞言便笑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兄長且放心,林靖康和溫芳菲大婚那日,我自當回去,給她們一個永生難忘的驚喜。”
大梁這一年的冬天,冷的刺骨。
數月前自從骠騎大将軍顧川班師回朝後,京中還發生了一系列令人側目的大事兒。
承恩侯林靖康加封承恩公,其夫人顧青奚賜封一品诰命。
這本該是滿門榮寵的得意事兒,然而其實卻不盡然。
因為皇帝還将芳菲縣主指婚給了承恩公做平妻。
據說啊,這芳菲縣主原本是承恩公的表妹,行事放浪形骸,未出閣便和林靖康在吏部尚書府公然私通,還被其夫人當場抓奸。
這樁婚事,豈不是在打顧青奚的臉嘛。
平妻,這倆字何其諷刺!
因此皇帝賜婚的旨意下來以後,顧青奚便一怒之下回了将軍府的娘家常住。
而骠騎将軍顧川交了兵權,稱病在家,顯然也是徹底心灰意冷。
前幾個月風光無限的大将軍,就這樣黯然退出大梁的權力中心。
沒了顧家庇佑,顧青奚霎時間成了滿京城奚落嘲諷的對象。
“顧青奚本就仗着貌美肆無忌憚,現在徹底丢人了吧?”
“芳菲縣主是貴妃的妹妹,顧家交了兵權已是昨日黃花,哪能惹得起。”
“瞧瞧她曾經多風光得意,現在呢,芳菲縣主一進門,顧青奚便只能氣的回娘家。”
“不過說來也奇怪,我好像聽說徐貴妃失寵了。”
“對對,徐貴妃失寵了,但芳菲縣主似乎渾然未受影響,還嫁給了承恩公做國公夫人。”
“誰能想到笑到最後的,竟然是溫芳菲,當真是時也命也。”
這一日,承恩公與芳菲縣主大婚。
皇家儀仗開路、連綿十裏紅妝,好不氣派熱鬧。
京中凡是有頭有臉的權貴,都收到了大婚的請柬。
世人都說承恩公聖眷正濃,陛下又對三皇子青睐有加,指不定便要廢跛腳太子、改立三皇子為儲。
到時候,承恩公便是帝師。
這樣一個未來不可限量的一品國公爺結婚,誰不想來湊個熱鬧,賣個好?
據說國公府的門檻都要被上門巴結的人踩踏了,一整個國公府都裝不下這麽多人!
接近黃昏的時候,京城裏下起了鵝毛大雪。
林靖康穿着新郎官喜服騎在高頭大馬上,帶着接親的隊伍,在長街兩道來湊熱鬧的人們注視下回到國公府。
八擡大轎裏,溫芳菲笑的滿臉嬌羞得意。
她當然知道最近京中人們的議論,也知道人們對顧青奚的嘲諷。
以芳菲縣主的身份嫁給表哥,最終還是她贏了呢。
更何況,現在顧家沒了兵權,早就沒有昔日威風。
而皇帝睡了一次顧青奚以後,顯然也厭倦了,對她再沒半點興趣。
林靖康雖然最近狀态确實不太好,但想來也不會再對顧青奚有什麽念想。
要不然顧青奚回娘家這麽久,也從未見表哥上門去接呢。
在滿國公府賓客們或豔羨、或敬畏的注視下,溫芳菲被新郎官林靖康抱着,一路穿過長長的連廊,最後在主宅正廳裏行禮。
許久不露面的國公府老太君坐在主位的椅子裏,拍手滿意笑道:“我兒總算是娶了個賢惠媳婦。”
顯然,顧青奚不在的日子,老太君過得很是潇灑。
這麽一句話,聽得在場賓客神情各異。
這可真是……把顧青奚的臉放在地上踩啊。
“看着鬧心。”
廳堂外面的連廊下,前來參加婚宴的林婉之啐了一口:“溫芳菲這狐媚子,搖身一變竟然成了縣主。顧青奚呢,她平日那麽嚣張,今天怎麽不來撕碎這對狗男女。”
看得出來,這個林婉之也是性情中人。
在她座位旁邊,吏部尚書家的杜夫人嘆了口氣,提醒道:“慎言,如今溫芳菲的身份可今非昔比。顧家不行了,想來國公夫人今日就算是回來,也只能鬧心看着,倒不如不來。”
林婉之微微一征,不知道為何就有些難受。
明明她和顧青奚關系也不好,可只要一想到那麽嚣張跋扈、恃美行兇的女人,竟然最後栽在溫芳菲手裏,她便覺得心裏堵得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
溫芳菲站在廳堂裏,喜滋滋的和準備和表哥對拜。
她低頭從紅色的喜蓋下看着對面林靖康的腳,得意到了極點、也甜蜜到了極點。
數月前在三皇子府,顧青奚對她怎麽說的來着?
那女人嚣張至極的說,到時候在承恩侯府等着自己八擡大轎上門。
可現在她溫芳菲坐着八擡大轎上門了,顧青奚卻連人都沒在府裏。
要不說這世事無常呢。
人啊,終歸是不能太得意。
這麽想着,溫芳菲的嘴角勾起一抹燦爛的笑容來。
然而笑着笑着,溫芳菲突然覺得不對勁。
怎麽這‘夫妻對拜’四個字,遲遲沒有人喊出來呢……
“今日這府裏倒是好生熱鬧。”
當承恩公和芳菲縣主進了國公府以後,沒有人注意到,兩輛馬車緩緩在府外停下。
身披黑色狐裘大氅的青奚從馬車裏出來,笑道:“但願我們來的正好是時候。”
再接着,秋露凝霜也從馬車裏出來。
兩個小丫鬟看着張燈結彩、處處挂紅的國公府,皆沉默無言。
凝霜攙扶住青奚,咬牙道:“瞧着剛好是時候呢。”
剛好趕上來砸場子。
主仆三人往國公府裏走。
後面那輛馬車裏的人則是沒有下來,直接進了國公府的大門。
和青奚擦肩而過的時候,馬車的簾子被挑開,露出老皇帝那張蒼老猙獰的臉:“待會兒下手利落些,朕今日迫不及待的想看一出人間慘劇呢。”
當時在貴妃寝宮,兩人曾經商量了一出計策。
今日,便是好戲正式開始的時候。
所以皇帝便和青奚一起看戲來了。
“那您到時候可要仔細看好了。”
青奚無聲勾了勾唇角。
侯府的下人們此刻估計都在主院伺候,進門以後,沒瞧見一個閑人。
倒是青奚剛轉過中廊,遇見了在角門處等候着的芍藥。
“你果然來了,我就知道這種日子,按照你的性子不可能不來的。”
看見青奚,芍藥笑了笑,伸出手來姿勢怪異的摸了摸自己稍微隆起的肚子:“夫人,待會兒你動手的時候,我來給你出把力。”
說完後,芍藥也不管青奚怎麽想,轉身便離開了。
秋露蹙眉道:“幾個月不見,她怎麽看起來神經兮兮的。”
溫芳菲封了縣主,嫁給林靖康做平妻。
芍藥嫉妒的緊,先前還和溫芳菲有過矛盾,日子肯定不好過,怕是不瘋也要把自己逼瘋了。
青奚看着芍藥略微隆起的肚子若有所思。
片刻後她勾唇笑道:“不管她,我們去看看芳菲縣主現如今的得意模樣。”
怎麽讓一個人受到懲罰呢?
讓她在最得意的時候失意,讓她從最高處狠狠的跌落進淤泥裏。
差一點勝利,才最是刻骨銘心呢。
主院外。
管家陳賢正在張羅着給小厮、丫鬟們指派活計,一個轉身,瞧見了攜秋露凝霜趕來的青奚。
“……夫人?”
“還有秋露和凝霜。”
“竟然是夫人回來了!”
丫鬟小厮們一陣驚詫,就連陳賢也瞪大了眼。
裏面……國公爺正在拜堂呢,這個時間點,夫人竟然回來了!
青奚沖他們展顏一笑:“愣着幹什麽,還不趕緊開門?”
“啊這,好,快趕緊給夫人開門!”
陳賢忙不疊應下。
片刻後,嘎吱——
主院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門臺上厚厚的積雪,和驟然刮進來的狂風,讓院子裏很多人都下意識眯起了眼睛。
然後就見一個身披黑色大氅,模樣妍麗逼人的女人從院落外面的風雪中緩緩走了進來。
瞧見來人,主院的賓客頓時都瞪了大眼。
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廳堂裏的老太君。
這個兇神竟然回來了!
在看到顧青奚的瞬間,老太君臉色一白,竟然在諸多呆滞目光的注視下站了起來。
“快快,趕快攙扶我回去!”
夫妻對拜禮還沒成,老太君作為國公爺的母親,竟然提前離席了!
這事兒簡直荒謬到不行,驚得賓客們一片嘩然。
但讓人震驚的還在後面。
正在跟新娘行禮的林靖康聽見動靜疑惑擡頭,等他看見那個許久不見的俏麗身影,眼睛裏猛然浮現出一抹激動的神采。
然後,在衆多人吃驚的注視下,林靖康就這麽丢下溫芳菲,直接從廳堂裏沖出去,來到了顧青奚身前。
幾個月未見,他消瘦了許多,臉色也很憔悴。
但青奚卻仍舊美的無可挑剔。
林靖康看着眼前的女人,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怎麽打招呼。
這幾個月,他曾經無數次幻想着兩人再次見面的場景。
可真到了這個時候,卻又激動,又恐懼。
良久後,林靖康聲音沙啞的說道:“我以為……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天知道這幾個月他是怎麽熬過來的。
青奚陪着他演了這麽久,今日到了好戲開場的時候,自然知道怎麽演最能紮他的心。
“但我還是回來了,我以為我恨極了你,卻沒想還是無法眼睜睜看着你去死。”
青奚自嘲般笑了笑,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我回來是想告訴你,你和溫芳菲的洞房合卺酒裏,被皇上放了劇毒。”
什麽?
林靖康本來還在貪戀青奚許久不見的容顏,聞言臉色巨變。
合卺酒裏竟然有皇帝下的劇毒?
“那日走的急,有些事情好叫你知道清楚。徐貴妃喜歡你,這事兒你不知道吧?她在寝宮裏藏了你的一些信物,被皇上發現了,皇上認定你們私通。”
青奚微微低頭,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的心上人溫芳菲和徐貴妃商量着,把我的自畫像獻給皇上,想讓皇上要了我,逼顧家造反。卻不曾想,反而連你也一起坑害了。”
而她這一開口,便是驚天巨雷。
林靖康震驚的瞪大眼,難以置信道:“此言當真?”
他之前也在想,皇上為何昏庸到這等地步,竟然強行玷污臣子的發妻。
原來根源竟在于徐貴妃!
可……他林靖康何其無辜,被玷污的青奚又何其無辜啊!
“當真。皇上心愛的女人一心喜歡你,你讓他如何咽下這口惡氣?所以他那晚才對我……以作報複。但這還不夠,因為你還有個女人,你最心愛的女人,溫芳菲。”
說到這裏,青奚故意停頓片刻,等看清楚林靖康臉上的痛苦以後,她從身後的小厮手裏掏出一杆長棍來遞出去:“你奪走了皇上女人的心,皇上也不會讓你和自己的女人恩愛甜蜜。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要麽今日你們一起飲下皇上賜的鸠酒,要麽你當着衆多賓客的面,砸斷溫芳菲一條腿,宣布與她情斷決裂。這是我求了皇上許久,才給你們求來的生路。”
林靖康和青奚許久未見,實在想的厲害。
誰料到短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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