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007 柑橘味的背影

又看了一遍表演，幾位導師心中有了定數。

面前的白板上，貼了印着99位選手公式照的圓形磁鐵徽章。而另一塊白板上按照A-F劃分成六塊區域。不到一小時，他們就定下了98位選手的二次評級結果。

輪到顏莫舒時，存在感一直不強的趙塔聞，走到白板前，拿起印着其照片的徽章，疑惑道：“她剛才有唱歌嗎？”

幾位導師面面相觑。要不是趙塔聞提醒了這麽一句，他們差點兒忘記。

顏莫舒的主題曲展示，全程只跳了舞，做出了唱歌的口型，卻沒有真正發出聲音，她的舞蹈太霸道了，收音器一點兒沒收取到聲音，夏景櫻等人都險些忽略。

單輪舞蹈表現力，顏莫舒是名副其實的A班，可她為什麽不唱歌？

徐如輝向來看重選手的vocal能力，對于顏莫舒此舉感到生氣。說出的話也不好聽。

“她嗓子有問題，不會唱歌？”

不光主題曲評選顏莫舒沒唱歌，仔細想想，3moon的舞臺，包括她個人展示，都只是跳舞。之前沒在意，是因為女團中成員分工不同，顏莫舒也許就是dance擔當。她不唱歌不稀奇。

但主題曲評選，無論唱歌多差的選手，都必須一邊唱一邊跳。這是規定。選手中不乏純舞擔，唱歌大白嗓，跑調跑到慘不忍睹，也沒說不開嗓。

夏景櫻從滿桌子的資料中翻出顏莫舒的，上面明明寫着顏莫舒擅長唱歌和舞蹈，還曾獲得過某地區青少年歌唱比賽的冠軍。

徐如輝讓工作人員把顏莫舒參加節目組面試時的視頻翻出來。

視頻中，留着一頭柔順黑色長發的女孩，站在有些搖晃的手機鏡頭前，拿着質量不好的話筒，唱了一首難度系數不小的歌曲。

“徐老師，這不是你那首《夢》嗎？”趙塔聞聽出這熟悉的旋律，正是來自徐如輝15年前的成名曲《夢》。

徐如輝是出了名的音域寬，他的這首《夢》更是以高音部分出彩。這麽多年，挑戰這首歌的不少，能唱上去的寥寥無幾。

可鏡頭中的顏莫舒，不光唱上去了，還多了幾分自己的特色。男聲和女聲，并不一樣，徐如輝原唱的《夢》有一種大氣恢弘之感。

而顏莫舒所唱的《夢》，更多的是朦胧感。兩個版本各有千秋。

“唱的很好。”端木凃也是vocal導師之一，近幾年歌曲産量較少，半轉幕後。他是一家唱片公司的股東之一，遇到條件好的嗓子，亦或有才華的歌手，他都會主動抛下橄榄枝。

要是顏莫舒來他公司面試，光憑這副好嗓子，他當場就能拍板簽下。

“她歌唱的這麽好，為什麽初舞臺不展示！”如果說顏莫舒不唱歌只是讓他感到生氣，那有這麽一副好嗓子，卻白白浪費展現機會，就令他憤怒。

要是顏莫舒初舞臺再多唱一首歌，怎麽可能去F班。

想着，徐如輝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曲冬侑。

曲冬侑半倚在桌邊，抱臂看着大熒幕裏結束展示，正緊張等待結果的諸位選手。

節目組留給導師讨論的時間是三小時，三小時之後，将進行錄制。

中午飯點兒，工作人員招呼選手們先去吃飯，等吃完飯回來，結果也能出了。大部分人這會哪兒有心情吃東西。坐在原位不動彈。

F班選手尤為緊張。她們中的大多數，是超常發揮了，但也有那麽幾個，表演平平，很忐忑評級結果。顏莫舒對于成績，這會兒已經看開不少。

她的表現該是什麽程度，導師們自有定數。

趙婕和旁邊的選手聊完天，轉過頭一把扣住顏莫舒的胳膊，好奇道：“莫舒，你剛才表演是不是沒唱歌啊？”

其餘人紛紛附和：“對啊，莫舒你訓練的時候也沒唱歌吧。”

錢貞擔憂的看向顏莫舒，她早就發現這件事了，只是有所顧忌，不好明着問。多虧有趙婕這種性格大大咧咧，有話直說的人。

顏莫舒愣住，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她沒唱歌？她明明記得自己唱了。手不受控制的摸上喉嚨，沒注意到還好，這會兒，她覺得喉間似有什麽東西梗在哪裏，上不去下不來，她張了張嘴，歌聲沒有傳出，只有沙啞的“啊啊”聲。

她這是怎麽了？

衆人察覺到顏莫舒的不對勁，趙婕連忙摟過顏莫舒的肩膀，大咧咧道：“可能是我耳背了，你肯定唱歌了，就是聲音小了點。”說着，看向身邊其他人：“是不是！”

“是是是。畢竟是這麽重要的主題曲評選，怎麽可能沒唱歌。”

“莫舒你不要在意，節目組的設備很好，你唱歌聲音再小，一定也能收進去。”

顏莫舒心情越發沉重，強作鎮定道：“可能吧。”

又過了十來分鐘，一旁緊閉着的大門被推開，幾位導師手中拿着整理好的資料出現。

徐如輝一進門，就朝選手席這邊看，在角落處發現了低着頭的顏莫舒，眉頭緊皺，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來。

顏莫舒面前一黑，剛要擡頭，就聽見曲冬侑的聲音響起。

“顏莫舒，你過來一下。”

曲冬侑在徐如輝發作之前，及時從身後抓住他胳膊。将他拉離了選手席。這才回頭看了眼顏莫舒。

顏莫舒心頭一緊，慢騰騰站起來往門口幾位導師的方向走。

F班的衆選手不敢說話，緊張的盯着顏莫舒離去的背影。

徐如輝端木凃和曲冬侑帶着顏莫舒到了安靜的走廊。才關上門，徐如輝就控制不住自己，質問道：“顏莫舒，你剛才為什麽不唱歌？”

果然是這件事......

顏莫舒帶着的幾分僥幸心理落了空。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唱不了歌。明明心情和身體狀态都不差，究竟為什麽？

她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垂着腦袋站在導師面前。

說自己嗓子很好，就是唱不了歌？誰相信。還是說她唱歌太差不好意思，那參加節目前的面試vcr又是怎麽回事。

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前世的陰影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容易走出來。

徐如輝見她久不說話，更加憤怒，恨鐵不成鋼的罵道：“節目不需要一個連歌都唱不出來的選手。你收拾收拾回家算了。”

顏莫舒緊緊咬着唇，徐如輝激烈的言語并沒有讓她覺得憤怒或者傷心，因為事實就是如此。這是一檔女團選秀節目。

唱歌跳舞是必備技能，縱使唱的差，也有補救的法子，但完全不唱，絕對不可能。

“徐老師，我......”她不可能毫無表現就退出節目，但現在必須有一個合理的解釋讓導師信服。猶豫不決間，曲冬侑上前一步，攔在了她和徐如輝的面前。

高大的背影擋在前面，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離得這麽近，顏莫舒甚至能聞到曲冬侑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柑橘味。

“顏莫舒。”曲冬侑沒有回頭，清朗的聲音似甘泉劃過心頭。

“第一次公演前，克服問題。不然就離開。可以嗎？”

端木凃都要被這兩個人給吓死了。這麽随随便便就讓選手退賽，傳出去不得被人噴死，徐如輝牽扯到唱歌方面的事情就變瘋子，業界誰人不知。

但沒想到曲冬侑也跟着一塊發瘋。顏莫舒這麽好的苗子，縱然暫時唱不出歌，那也是前途無量，怎麽可能退賽。

他還沒開口阻止，顏莫舒低垂的頭猛然擡起，透過曲冬侑的肩膀，直直望向徐如輝。

“可以！如果我第一次公演還唱不出歌，我就主動申請退賽。”

端木凃驚得下巴都要掉了，看顏莫舒的眼神跟看傻子一樣。

“顏莫舒，你想清楚了，這次的機會有多難得。哪怕是導師，也沒權利讓你離開。”

“謝謝幾位導師對我的關心。”顏莫舒深深鞠躬，她心意已決。

擡起的眼中燃燒起熊熊鬥志似要将人吞噬，要是導師真對她唱不出歌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她永遠不會發現問題所在。

遇到問題，解決問題。不給自己留任何後路，才能更加投入到當下。

“我先回去了。”

顏莫舒說走就走，扔下走廊的三位導師，一個人回了大教室。

徐如輝一口氣堵在胸口，老半天才磕磕巴巴道：“她......她剛才說什麽？”

“我說你，都這麽大歲數了，還跟個小丫頭一般見識，丢不丢人。”端木凃推搡了徐如輝肩膀一下，又看着曲冬侑：“得了，咱也趕緊進去吧。”

顏莫舒先一步回到教室，剛坐下F班選手就圍過來問東問西，其餘班的人也好奇往她們這邊看。

三位導師隔了幾分鐘回到大教室，節目組繼續cue流程。第二次評級結果并不是采取當場公開的方式，而是讓各位選手先回到自己班級所在的練習室等候。

F班選手集體回到揮灑過汗水的練習室，今天過後，他們的F班就散了。這是好事，可離別難免令人傷心。

趁着導師還沒來的功夫，幾個選手圍在顏莫舒身邊，繼續剛才的詢問。

“莫舒，導師們跟你說什麽了？徐老師看上去很生氣的樣子。”

顏莫舒不覺得剛才的事羞于啓齒，完整講述了經過。

聽到她不能唱歌，大家一臉焦急，但又聽她說一公唱不出歌就主動退出比賽，衆人瞪大雙眼，良久無言。

“莫舒，你瘋了嗎？！”一向好脾氣的錢貞這會兒都憋不住氣，真想扒開顏莫舒的腦袋瓜，看看裏面都是裝了些什麽。

“我當然沒瘋，我想的很清楚。”顏莫舒身上有一股倔勁兒，她既然決定了，別人說什麽都沒用。

她以為還會有更多人發出指責，但并沒有。

趙婕走到她面前，突然彎腰張開雙臂抱住了她，F班其他人也跟着上前，大家裏三層外三層抱在一起。場面十分滑稽。

“你們這是幹什麽？”顏莫舒被壓得喘不上氣。

“不就是唱不了歌嗎，不是事！我們大家一起幫你。”

“對，我們幫你！”

“別說公演前了，明天就讓你能唱高音。”

顏莫舒被衆人簇擁哄笑着，梗在她喉嚨上的束縛，正在慢慢融化。

“一會兒你們就笑不出來了。”夏景櫻已經在門邊看了很久，這才出聲打斷姑娘們難得的快樂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