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連升兩級

第24章 連升兩級

“母後有什麽吩咐,差底下人來說一聲就是。”紀皇後聽到這個消息,先是皺了下眉,但旋即換了一副恭敬又親熱的表情迎出去,“怎麽還勞動您老人家親自來了?這可真是媳婦的不是。”

被她稱為“您老人家”的慈母皇太後其實不老,算算年紀是坐四望五,因着養尊處優駐顏有術,顯得就更年輕了。

“皇後主理六宮,諸事繁忙。”袁氏就着皇後的攙扶從鳳辇上下來,聞言拍了拍皇後的手背,柔聲道,“哀家左右無事,同在宮闱,過來也只是幾步路的事情,又算什麽勞動?”

她跟母後皇太後紀氏的氣質迥然不同,紀太後鳳儀天成,一看就是母儀天下的貴人。袁氏卻是無論長相打扮都透着尋常富貴人家慈和長輩的那種溫情脈脈,說話也是柔聲細氣的,半點兒皇家威嚴也沒有,只覺和藹可親。

亦步亦趨跟着皇後的雲風篁冷眼旁觀,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在她身上看到了親娘江氏的影子。

……看來淳嘉一系在宮裏的日子是真不好過,袁太後曲太後這倆同淳嘉明明更親近的母親,非但平時悄沒聲息,低調的不行,偶爾出來走動,也絲毫不敢端太後的架子。

甚至袁太後連早先做過扶陽端王妃以及扶陽太妃的痕跡,也蕩然無存。

雲風篁覺得這真是挺好的。

她暗自腹诽的功夫,皇家婆媳已經你推我讓、客客氣氣、和和睦睦的入內落座。

落座的時候少不得又要客套一番,紀皇後借口慈母皇太後既尊又長,想将鳳座讓與袁太後,袁太後呢當然是識趣的,怎麽也不答應,最後甚至作勢要走,這才以延福宮女官提議在鳳座之畔再設一位、與鳳座平起平坐了結。

看着真正婆慈媳孝。

見這兩位總算都坐好了,雲風篁這才上前行禮,給袁太後請安。

袁太後接過宮人遞上來的茶水,打量幾眼,含笑問皇後:“這就是楝娘宮裏那位承閨?真是好顏色。”

“是呢。”紀皇後也笑,“母後您親自開了口的,媳婦能不上心?雲承閨是這回禮聘的妃嫔裏頭,姿容最出挑的幾個之一……說起來從這些年輕妹妹們入宮起,陛下一直都是宿在雲承閨那兒,至今不曾臨幸第二人,足見承閨懂事乖巧,深得陛下歡心。若是過些日子能有好消息,那媳婦可更要恭喜母後、恭喜悅妃妹妹了!”

底下雲風篁連忙跪的更乖巧些,一來應和皇後,二來免得袁太後被氣個倒仰,沒辦法拿皇後怎麽樣,轉而朝自己撒氣。

還好袁太後雖然是悅妃的嫡親姑姑,性情可比悅妃沉穩的多,聽了這話非但沒發作,還露出贊許之色:“皇後賢良淑德,皇帝有妻如此,哀家也就放心了。”

紀皇後道:“母後謬贊。”

到這時候才一擺手,讓雲風篁退下。

“既然是楝娘宮裏的雲承閨,那還是先留下來吧。”雲風篁聞言起身福了福,正要告退,袁太後卻說,“畢竟姜覽的事情,同她也有些關系。”

紀皇後笑着道:“是。”

又吩咐左右給雲風篁看座。

雲風篁于是恭恭敬敬的坐了三分之一的凳面,并且屏息凝神,側耳細聽。

袁太後注意到,微哂:“這承閨規矩很好。”

“皇祖母自來喜歡有規矩的後輩,若是那等任性嬌縱又面慈心毒的,這宮裏也是容不下她!”紀皇後笑容完美,一點也看不出來這話是不是有針對悅妃的意思,“只可惜悅妃妹妹這兩日不便外出,不然多跟雲承閨相處相處,必然也會明白陛下寵愛雲承閨的緣故,愛屋及烏的。”

有個強大的娘家真好。

底下眼觀鼻鼻觀心的雲風篁不無心酸的想,袁太後這婆婆不管來意善惡,至少迄今都沒有主動針對皇後,而紀皇後呢?看似恪守禮儀,實際上仔細品味,差不多每句話裏都帶着刺。

可皇帝傀儡,紀氏勢大,袁太後能怎麽辦?

只能忍着。

這要是還在北地,這要是沒有謝風鬟的事情……她也能過上這樣的日子……白手起家真的好艱難……

她走神了會兒,太後皇後已經結束寒暄進入正題,袁太後動情的說着:“……哀家要是早知道他是這等自作主張肆意妄為之人,哪裏會讓他留在身邊?更遑論伺候皇帝了!”

“母後對陛下視如己出,要說母後存心害陛下,媳婦頭一個不相信!”紀皇後在旁邊安慰,“這都是姜覽罪大惡極,怨不得母後……媳婦相信,陛下也是這麽想的。”

袁太後一如既往聽不出她話裏有話一樣,唉聲嘆氣:“哀家已經着人将那不争氣的東西打了三十廷杖,着令侍衛逐出宮城,發配北地……只是皇帝跟前終究是要有人伺候的,這人選可得皇後操心了。”

紀皇後微微皺眉,是對姜覽的處置不甚滿意:“母後容媳婦多一句嘴,姜覽到底陪着陛下風風雨雨十幾年過來,正所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回做的事情雖然過分了,萬幸雲承閨有驚無險。母後既然已經賞下廷杖,媳婦以為,不若叫他還跟着陛下,也好将功贖罪?”

說着看一眼雲風篁,“到底是禦前的人,又還是母後給的。為了這麽一回風波就要發配北地,飽受苦寒,傳了出去,不止有礙陛下清譽,怕是雲承閨也會覺得不安。”

雲風篁心裏安定的很,別說姜覽只是被廷杖了發配,就算被直接吊死了,她也無所謂。

但皇後這麽說了,不管心裏情願不情願,只得立馬拜倒,口稱惶恐,請袁太後收回成命。

“你們都是好孩子。”袁太後嘆着氣,并不看底下,只跟紀皇後說,“只是哀家也實在傷心……陛下平日待姜覽不夠寬厚麽?哀家平日對姜覽不夠信任麽?皇後平日對姜覽不夠優容麽?雲承閨一個才進宮的宮嫔,又哪裏來的本事得罪禦前內侍?他竟這樣叫人失望!”

紀皇後抿着嘴,思索片刻,就說:“既然如此,那就依了母後……至于姜覽去後的空缺,總還要母後指點一二?”

“哀家指點個什麽?”袁太後搖頭,“早先皇帝還小,哀家自然要為他操心。可現在皇帝大了,又有皇後這樣賢惠能幹的結發之妻輔佐,哀家如今安安心心的頤養天年,這些瑣事,皇後看着辦就好。”

紀皇後道:“媳婦年輕,總要母後您把關的。”

“哀家的眼力哪有紀姐姐好?”袁太後輕笑,“正好皇後每日都要去綿福宮,不如啊順便問問紀姐姐?到底紀姐姐也是母儀天下過的,這些事情比哀家可有經驗的多。皇後若是拿不準,多問問紀姐姐,準沒錯!”

皇後既然見縫插針的弄走姜覽,本來也不希望袁太後在繼任的禦前內侍上發表什麽看法。

這會兒場面上做到了,也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下來:“那媳婦明兒個就去請示紀母後跟曲母後……但望這兩位母後能給媳婦拿個主意才好。”

又說就算袁母後您不想指點,“等人選定下來之後去春慵宮請安,母後還是瞧瞧罷,到底是要在陛下跟前行走的呢。”

袁太後這要是再拒絕,就顯得有點不那麽重視淳嘉帝了,她要是親娘,那當然無所謂,可她畢竟只是曾經的嫡母,這會只好笑着應允,嗔皇後:“你這孩子,才說你好呢,就非要給哀家找事情,弄的哀家想躲懶都不成。”

她說了這話,不等紀皇後接口,忽然道,“對了,這雲承閨一夜未歸,想必吓得不輕……”

“母後放心。”紀皇後忙道,“媳婦知道雲承閨受委屈了,這不,剛剛才說,明兒個就給她晉為才人呢。”

雲風篁聞言就覺得有些不妙,從承閨晉才人,是皇後昨天就許諾她的,屬于出賣翼國公府的酬勞。方才為皇後助攻坑姜覽,皇後還沒什麽表示呢,如今袁太後提起來,怎麽又拿晉才人充數?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又說夫妻一體,看來君恩不可恃,中宮的庇護也不那麽可靠?

嗯,就跟之前賣淑妃一樣,是時候考慮賣皇後一波了……

“妾身謝皇後娘娘、慈母皇太後厚愛,只是妾身才疏學淺,哪兒當得才人之銜?”她心裏已經在考慮怎麽坑皇後了,面上卻毫不遲疑的說道,“還請皇後娘娘收回成命!”

袁太後看她一眼,轉向皇後,微笑問:“哀家記得才人是從五品?”

紀皇後微微蹙眉,但不得不回答:“回母後的話,正是。”

她能猜到袁太後接下來要說什麽,所以又補充,“承閨前兩天進宮時是寶林,之前已經晉過一次位了。”

“宮裏的高位妃嫔到底少了些。”袁太後像是沒聽見後頭那句一樣,柔聲道,“哀家方才從春慵宮過來,那許多華美宮殿,一座座空空落落的,竟沒幾個人,瞧着也忒冷清了。雲承閨是太皇太後懿旨禮聘,想必也是錦衣玉食養大的貴女出身,初封寶林也只是做個樣子,不可能跟花鳥使采選上來的那些相提并論……”

紀皇後沉吟了下,道:“母後說的也有道理,這樣,那就再晉一級為美人如何?”

她解釋道,“不是媳婦吝啬高位,只是雲承閨是與淑妃同父異母的庶妹雲美人一塊兒入宮的,雲美人雖然是侍妾所出,卻是翼國公夫人親自撫養長大,與淑妃當年在閨閣裏也不差什麽了,同雲承閨關系也是極好的。這要是雲承閨位份越過了雲美人,且不說她們姊妹之間是否會因此生出芥蒂,就說翼國公府面上也不好看。”

皇後淡然說道,“畢竟雲承閨,到底只是翼國公堂弟的養女罷了,與翼國公的親女平起平坐,已經是看在母後的面子上,格外擡舉了。”

“皇後考慮周到。”袁太後微笑,似乎這才反應過來一樣,歉然道,“後宮妃嫔升降原是皇後之權,哀家方才真是老糊塗了。”

“母後願意指點媳婦,是媳婦的福分,若是母後跟之前那樣不肯開口,媳婦才要惶恐呢。”紀皇後笑的端莊之餘照例又綿裏藏針的刺了下袁太後,這才對還跪在地上的雲風篁擡了擡下颔,“雲承閨,還不謝過母後?”

雲承閨乖巧磕頭:“妾身謝皇後娘娘厚愛,謝慈母皇太後厚愛!妾身一定好好伺候陛下!”

原本神情恬淡的袁太後聽到後頭一句,眼角抽了抽,複笑道:“皇後不跟哀家計較就好……這麽着,哀家答應了今晚給昆澤做玉露團,現在這時辰……”

紀皇後忙道:“多日不見母後,本想留母後用膳,然既母後允了昆澤妹妹,媳婦卻不敢耽誤母後。”

于是領着一群宮人浩浩蕩蕩送了袁太後離開。

袁太後的鳳辇才走遠,原本笑意盈盈的紀皇後就沉了臉,一拂袖,當先走回殿中,見雲風篁還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也不叫起,快步去上首坐了,又拿起手邊尚熱的茶水呷了口,方涼涼道:“剛才不是挺機靈的,跟腳就蹑着本宮出去迎接母後,這會兒怎麽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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