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02

利威爾靠在床頭，左腿試探着伸直彎曲，無論如何小心，膝蓋的關節處只要拉伸動作就會傳來陣陣刺痛。

側頭看向窗外，雨水敲在窗上，密集而有力，看來雨勢不小，今天這場雨停止後，氣溫大概會變得更低。之前的舉動牽動了膝蓋上的舊傷，又該死的趕上降溫和陰雨天氣，利威爾控制不住地有些煩躁。

遇上這種情況，即使是利威爾也不敢冒險托大，随便勉強自己，免得一個搞不好會留下後遺症。所以白天的訓練他都只是下達指令，然後站在一旁觀看，即使如此，到了晚上，大概還是承受了超過限度的負擔，即使是保持不動的狀态，左膝依然陣陣酸痛。

利威爾對疼痛并不敏感，也許是多虧了在首都地下城時摸爬滾打度日的福，大大小小的傷都多少經歷過，并沒有哪次讓他像現在這樣沮喪。不同于刀傷那樣尖銳劇烈卻極短暫的痛苦，此刻舊傷發作帶來的酸澀痛楚卻顯得加漫長難耐。

隐隐作痛的舊傷和窗外密集的雨聲都讓利威爾的煩躁愈加升級，就在此時，厚重的木門外卻傳來規律且力道恰好的三聲叩門聲。

“啧……“利威爾皺皺眉，開口的時候語氣已經染上了明顯的不耐，”進來。“

推開門進來的年輕人有着一頭僅僅看上去就能感覺到質感蓬松順滑的棕色頭發，還有一雙格外漂亮的蒼綠色瞳孔，是艾倫耶格爾。

這毫無疑問讓利威爾的煩躁達到爆發的臨界值，他抿緊了兩片血色稀薄的嘴唇，眼神亦帶着明顯的不耐，沉默的看着年輕人向他走近，就在艾倫準備開口前，利威爾搶先一步說話，“這麽晚你不去睡覺，來這裏做什麽？”

他說話的态度和語氣都實在談不上友好，甚至帶着些分不清是煩躁還是敵意的情感。然而艾倫卻好似對這樣的态度全然不在意一樣，只是在利威爾的床邊一個适當的距離站定，然後彎下腰小心的撩起利威爾睡褲的褲管。

利威爾因對方突如其來的動作，而下意識想要收回左腿，卻徹底的牽動舊傷，擡手剛要揍人，揮出去的拳頭卻生生停止——

那個混蛋小鬼此刻完全無視利威爾憤怒，只是小心的用雙手托着利威爾的小腿，避免對方因為再給舊傷增添不必要的負擔。

那雙蒼綠色的眼睛裏滿是利威爾所熟悉的東西。這三年他曾經無數次在艾倫的眼中看到這樣的複雜卻柔軟的情感，溫柔的包容的甚至是帶着些委屈。

利威爾第一次看到艾倫這樣的眼神時，是在那個小鬼擅自做主說些蠢話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會把這樣的眼神用得如此自然，像是深情又像請求，簡直讓人無法挪開視線，更是狠不下心拒絕。

然而利威爾卻在那個瞬間感覺到沉重。他無法回應那樣的眼神。

那只是個青春期剛要開始，就被殘酷的世界現實扼殺的可憐小鬼。他沒有什麽可以依靠無所不談的家人，沒人能教會他認知愛這樣麻煩的東西。

模樣讨喜，個性溫和，再加上難得的潛力，像這樣的人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一個年長他一倍更多的同性身上。

出于這樣的考慮，利威爾甚至沒有認真 考慮過自己對這小鬼的真正感覺，就擅自做主，以背影面對艾倫的心意。

那時的他完全沒有想到，會被那個不懂事的小鬼像這樣溫柔而委屈的注視了整整三年。

仿佛帶着溫度，每每背對他，總會感覺如同芒刺在背。那片溫柔而委屈的眸光總是揮之不去，像是無法逃脫的網，盡管不情願，但利威爾還是被困在其中。

無處逃脫的感覺漸漸衍生成陌生的負罪感，這讓利威爾感覺一陣陣煩躁。混跡地下城的生存法則教會他最重要道理就是，危險往往源自無從掌握的事物。

然而那個面對他是，總是笑着的小鬼卻讓利威爾無法将他同危險聯系在一起。

“利威爾兵長，您的舊傷犯了對麽？”此時苦惱的根源，正一臉認真的看着利威爾，“之前就覺得您的姿勢有問題，果然很嚴重？”

又來了。又是那樣的眼神。

“沒什麽事，你回去睡吧。”利威爾伸手揮開艾倫托住他左腿的手，語氣冷淡，其中的逐客之意顯而易見到不能更明顯。

然而該死的那小鬼卻像患了選擇性失聰一樣，對不想聽的完全充耳不聞。

只是轉身徑自進到利威爾的浴室，用熱水打濕了毛巾擰幹，态度強硬動作卻極盡輕柔的将熱毛巾敷上利威爾的左膝。

像是被什麽噬咬的酸澀痛感在熱度貼上來的瞬間有所緩解，利威爾甚至舒服得輕微抽氣。

“這樣熱敷應該會好些。“仔細的打量利威爾的神色，确認對方的臉色有所緩和，艾倫手下的動作越發勤快細致。早在訓練結束後，艾倫就立刻跑去醫療班詢問該如何緩解關節處舊傷，

如今看來這樣确實有所幫助。

“你回去吧。這種事我可以自己來。”

依然是拒絕。

剛剛湧出的一點喜悅，卻又在瞬間被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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