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Chapter14

“……這太瘋狂了，你瘋了麽？”看不清面目的黑影握緊雙拳站在一旁，歇斯底裏的怒吼。

“瘋狂？”另一個黑影垂着手安靜看着一旁恐懼暴怒的同伴，聲音高昂而帶着神經質，隐隐仿佛是帶着笑，“她死的那一天，我就已經瘋了。”

“你他媽的，你他媽的……”之前的黑影壓低聲音，那樣顫抖着的聲音是對未知事物本能的恐懼，“這是神的領域，該死的，這他媽的是神的領域！”

“即使侵犯了神的領域，我也已經找到了打開天國的鑰匙不是麽？”安靜的黑影語氣輕松，即使是瘋子，他也是最驕傲的那個，“你何其幸運，可以和我一起親眼見證伊甸園的大門從此洞開。”

“神的目光沒有陰影，早晚有一天，你會因此得到報應的！”憤怒的黑影看着眼前的沉睡的怪物，“你睜開眼睛看看！你看看它！這已經不是她了！”

“……報應？”安靜的黑影沉默良久，才緩慢的開口，“已經十年了，我已經吃夠了苦頭。還有什麽可以讓我更痛苦麽？”

“……如果被王國和軍隊知道你搞出了這種東西，你會死無葬身之地的。”憤怒的黑影也沉默下去，過了半天他才開口，“這會點燃他們的血液，你的成果會被投入到戰争，你的心意會被人放在腳下踐踏踩碎！如果拿不到鑰匙，他們就會殺掉持有鑰匙的人。你會死的，該死的瘋子！”

最先進的科技往往會被最早的投入戰争。就如同很多年前，當人們掌握了煉鐵的技術，比起用于發展農業工業，他們更早的将它投入戰争，變成閃着寒光的刀鋒。

為了擴張領土，為了獲得面包和黃金，為了宣揚自己的信仰，一切的侵略都是為了更多的占有。人類對于土地和榮耀的向往不可抑制，為此，他們從不畏懼流血，只要是流他人的血。

“……我知道啊。”安靜的黑影開口，聲音顫抖而懷念，他緩慢的說，“可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我只是想活到窺見伊甸園重新敞開的那一天，再……見一見她。”

艾倫睜開眼睛，他從黑暗中坐起身。

這和以往的夢境截然不同。

夢中沒有燃燒的城牆和凄厲的哭泣，有的只是絕對的死寂。沒有邊際的黑暗中，兩個顏色更深的黑影。他們一個憤怒而恐懼，一個安靜卻瘋狂，他們不知從何而來，看不清面目更無法分辨身份，就像是兩個早已死去數百年的亡靈。他們一個一直在咆哮的着，“你好好看看它！該死的瘋子，這他媽的是神的領域！”而另一個卻始終安靜的低語，“我只是想要……再見見她。”

地牢寒冷而潮濕，艾倫側着頭聽了一會。

“……下雨了。”

“又下雨了。”埃爾溫看着窗外密集的水痕，聲音低沉而緩慢，“王城的秋天總是多雨。可我一直很不喜歡。”

“……”利威爾無話可說，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和埃爾溫無話可說。他相信他，卻是處于下屬對長官的，相信他的能力，更相信他的權威。然而這并不是真正的親近。

“我第一次遇見你就是在王城深秋的下雨天。”埃爾溫微笑，他将手中的酒瓶推向利威爾，“比你喜歡的那種破爛酒要好得多，這是西甘錫納區一個很有名的葡萄園産的酒，至于那個葡萄園現在……大概連葡萄藤都已經消失殆盡了吧。”

“我分辨不出它們的味道，我出身破爛肮髒的地下城，喜歡的也是那種你所謂的破爛酒。”摻水的劣質酒，但喝一口就能讓人覺得燒起一把火，在寒冷的冬天，讓人覺得從身到心都暖和起來。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你站在防火巷的死角裏，滿身血污，看上去就像是狼狽的喪家之犬，可是當我看到你身邊倒着的那幾個人，我頓時覺得他們才是那些狼狽的敗犬，而你，你簡直整潔幹淨得讓我驚訝。”

“哈，原來你是這麽想我的。”利威爾扯扯嘴角，依然算不上笑，只是有了些表情，“不過很對，喪家之犬，我是，你也是，我們現在都是敗狗！”

“一個幹瘦的小個子，七個結實的大塊頭，你輕傷，只是蹭破了臉，他們卻六死一傷，輕傷不計。我忍不住想要為你叫好。”埃爾溫避開對方語氣中尖銳的鋒芒，只是平和的說着他們的初見，“我覺得我看到了希望……比起那樣虛幻的形容，其實你更像是一把上好的刀，刀鋒銳利無匹！”

“……”利威爾沒有接話，他只是挑挑眉，示意男人繼續說下去。

“你一直很出色，鋒芒畢露卻能絕對服從每一個指令。你是最好的，你懂得何時靜默，何時行動，所以你一直活着。很多人死了，你卻一直活着。”

利威爾沒有反對。當時所有人都覺得他會是個刺頭，是該死的狗雜種，是不安定因素。但是相反，他像是戰場上最懂規矩的老兵，冷漠尖銳卻絕對服從，沒有挑釁，更沒有反叛。

曾經他一個人摸爬滾打在泥濘肮髒的地下城，身上沾染的全是同族的鮮血，他比那些嬌生慣養的新兵更懂得要怎樣保護自己，他知道活着的規則。

他早就厭倦了在地下城的生活，厭倦了混戰鬥毆，所以他選擇和埃爾溫走，去更大的戰場，讓自己身上不必再沾染同族的血，不是打架鬥毆，而是真正的厮殺，抵命相拼，他投身戰争這部巨大的絞肉機，為的是讓它轉動得更迅速一些，把敵人全都絞成殘肢和鮮血。

“我一直以為你是沒有感情的野獸。直到你的第一次壁外調查，你讓我對你刮目相看。”埃爾溫擡頭看着利威爾，他的視線明亮而灼熱，就像是火光遇到了更明亮的火光。

金發藍眼的男人肅穆的說着，“……你是天生的，也是最好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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