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荒原小鎮

荒原上的風狂亂吹過來，幹燥而且帶着很多沙粒。

斯矛戈迎着太陽升起的方向飛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緩緩降落在荒原上的一片砂岩後。

這裏到處都是枯黃的野草，只有背陽面的石縫裏零星生長着一些淺白色小花，岩石被曬得滾燙。斯矛戈是一條火龍，它厭惡湖水以及潮濕的地方，這裏顯然很合它的心意，龐大的身軀滾了一圈，趴在滾燙的岩石上就開始打呼嚕。

莫名其妙搭乘這趟“巨龍空中飛車”的費伊哭笑不得。

這算交通工具沒油了，意外中途停靠？

費伊踩着斯矛戈耷拉在砂岩上的前肢爬到它腦袋上。

陽光很刺眼，周圍一片荒蕪，沒有人影，也沒有城鎮。費伊卻忽然感到輕松起來，他終于擺脫了戒靈的跟蹤。

穿成一枚戒指真是太悲催，魔戒會被毀滅的威脅就像陰影一直籠罩着他。最要命的是，魔戒是魔王索倫最重要的東西，索倫絕對不會允許魔戒出現任何意外。

幽暗密林是不能回去了，費伊也沒辦法從一群木精靈的守護下把那枚金戒指搶回來。

“但這樣不是辦法……”費伊自言自語。

他從皮口袋裏拽出一些零碎的東西，先将褐色披風裹在身上，因為這是矮人遺失的物品，所以披風穿上去就成了一個可笑的短外套，還是沒扣子的那種。然後費伊将頭發扒拉得亂七八糟，從地上抓起一把沙礫随便往臉上拍拍，因為這個世界上穿得整齊幹淨的只有王國貴族，還有精靈……

男人都留着絡腮胡，統統走粗犷或頹廢英俊路線。

費伊試圖将過長的頭發削斷，可他實在沒那個技術，而且皮口袋裏只有一把矮人用來削土豆的小刀，鈍得要命。費伊開始後悔在孤山上只撿了一些不能吃不能用的金幣珠寶，哪怕多一柄匕首也好。

看來要走到最近的城鎮處才能買到需要的東西。

費伊從呼呼大睡的斯矛戈背上爬下來，朝東方走去。

他不認識路，只知道幽暗密林在西邊，當然距離那裏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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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要想辦法混出一個新身份，至少也得惡補一下這個世界的常識。然後想辦法接近那支肩負毀滅魔戒任務的護戒小隊，找機會讓“魔戒”失落，只要他悲催的本體到手，費伊就立刻帶着魔戒躲得遠遠的，不管中土世界戰争到底打成什麽樣。

再不行挖個坑将魔戒埋起來，他自己就是魔戒，絕對不可能逃跑，然後順路加入巫師與精靈的隊伍，一起去殺掉索倫也是個能解決所有問題的好選擇。

無論怎樣，不要讓自己陷入無法改變的困境！

這是費伊深信的人生準則，另外一句是有改變才有契機。他總是能很快從失敗與倒黴的命運裏恢複過來，并且迅速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決定。這段時間的沮喪，是被這個世界深深打擊了，在孤山殺死戒靈之首，對費伊的想法有很大改變。

總是退縮或躲避不行，沒有人天生就适應整個世界，現在他只是換了一個世界，這是一次漫長的旅途，不到最後誰知勝敗？

費伊開始在荒原上跋涉，他左腳的傷沒有完全恢複，但也不是很難受，只是影響走路速度，反正也不急着趕路。他仔細的觀察着四周，卻沒看到任何熟悉的野草，也沒有小型生物，大概它們都不會在烈日下出來，偶爾只能在岩石與沙地上看到蠍子，枯草裏經常悉悉索索爬出一條與土壤顏色相近的毒蛇。

荒原上的太陽，足夠照得人頭暈眼花。

這種感覺真是糾結，因為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都待在暗無天日的幽暗密林裏。

也不知道是這身體自帶的強悍體質，還是在斯矛戈巢穴感受過比這更明亮耀眼的光照刺激（珠寶），費伊只是将披風當成鬥篷連脖頸一起罩住，上面拽出一段充當帽沿遮擋陽光方便看路，就無所謂的往前走。

第五天傍晚，費伊終于看到地平線上出現了城鎮的影子。周圍也開始出現騎馬的人影，還有幾個同樣裹着披風兜帽的旅行者，他們無一例外，全都是滿身的黃色沙土。

有一些人穿着皮甲，身上帶着血腥氣。他們的馬鞍上挂着還沒有剝皮的獵物，甚至互相大聲說笑，手裏抛擲着一些皮口袋或錢袋子，那些東西上面有幹涸的血跡。他們身後的馬上捆着不斷哭泣的女人，頭發也被風吹得亂糟糟，滿臉是沙土，衣服又破舊粗糙，費伊實在沒法看出這些女人哪裏漂亮。

城鎮像一個古老風化的廢墟，用岩石築造的牆壁與柱子殘破不堪，人們将這些遺跡作為支撐框架，用枯草與皮帳篷搭成一間間簡陋的房屋，導致整座城鎮花花綠綠，房屋高低不一，又很歪斜難看，簡直就是貧民窟。

街道上卻顯得很熱鬧，已經入夜，到處點着火把，很多人随便扯塊髒兮兮的布往沙地上一鋪，就算是個攤位。有瓦罐陶瓶，也有腌制過肉片，沒有脫殼的麥粒，粗鹽，最多的是皮甲與兵器。

這些人都用頭巾裹着頭發，蒙住臉，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皮膚偏黃黑。顯然在這個荒原上的城鎮，聚集的都不是良善之輩。

想起滿口袋的金幣珠寶，費伊發愁了。斯矛戈的寶藏當然價值不凡，只有傻子才會拿出來買東西。看來他只能穿過這個城鎮，繼續旅程。

不過事情沒那麽簡單。

費伊從進入城鎮開始，很多人就用古怪的眼神盯着他，費伊後知後覺的扯過披風一角，也壓着鼻梁蓋住下半張臉，可是他的膚色與眼睛顏色還是與周圍人相差太大，加上之前看到他的人互相嘀咕，逐漸他身邊就多出了四五個跟蹤的人。

城鎮建造在廢墟裏，道路難免彎彎曲曲，誰知道前面轉角處有沒有人埋伏在那裏，費伊猛然站住，也不躲避，轉身就冷冷掃視那些跟蹤的，還有在周圍嘀咕的人。

集市上頓時一片安靜。

兩個高大粗犷的赤膊男人從人群裏走出來，正好堵住費伊前後的路，說實話他們這造型有點可笑，蹬着靴子腰上一條短皮褲，赤膊，整個腦袋卻被頭巾蓋得嚴嚴實實只能看到眼睛。不知道在這地方果奔是什麽樣，是不是也一樣脫光了都沒事，只要臉不露出來就行。

連脖子都被罩住了，就更別想知道這些人臉上到底是什麽表情。

“這裏不歡迎精靈！”有人用嘶啞的聲音說，“這是你們鄙視為馬賊、肮髒的騙子、小偷還有強盜的城鎮，你想從這裏得到什麽？”

費伊總算明白他們只圍攏，沒直接動手的原因了。

這世界上的精靈絕對不是好惹的！

不過現在說路過還來得及嗎？

費伊眼皮一眨，信口開河的說，“西方的荒原冒出黑煙，難道你們沒有看見？”

荒原上确實有黑煙在冒，但那是斯矛戈在打呼嚕。

“但是你的方向反了！”一個提着獵物的男人粗聲粗氣的說，他根本沒将這個消息當成一回事，荒原上的枯草時常會燃燒，往往好幾天都不會熄滅。

“那是狼煙，我們往不同的方向查看半獸人的蹤跡！”

費伊想用半獸人的消息轉移這些家夥的注意力。

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全部哈哈大笑起來，他們抽出尖刀：“精靈的屍體，确實是送給半獸人的好禮物，謝謝你帶來的消息，我們會在你死之後立刻離開！我們雖然不想加入半獸人的軍隊，但也不想與精靈為伍！”

“……”

什麽？在索倫的黑暗陣營裏竟然還有人類？

費伊很懵，這是他完全沒想到的事情，果然沒常識會鬧笑話……不，是鬧麻煩！

他迅速的瞟了一樣旁邊地攤上的兵器，松開蓋住臉的披風，一手撐地用最快速度搶起旁邊地攤上的一柄匕首。

這個動作顯然出乎所有人預料，因為精靈們的武器都很好，城鎮裏販賣的這些估計精靈連一眼都懶得看。

“他沒有兵器，也沒帶短弓！”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了。

這聲喊立刻給了很多人信心，費伊還沒來得及為現在的處境擔憂，就聽到了悶雷一樣的轟隆聲。

這裏是荒原，想下雨是件很難的事，更不要說打雷了。費伊走了五天都沒看到一條河流。

集市東北角是販賣馬匹的地方，只聽到幾聲長嘶，然後所有馬就跟炸了鍋似的拼命蹬蹄子，有幾匹掙脫了繩索，朝西邊荒原狂奔而去。

圍住費伊的衆人，臉色全變了，有幾個矮小機靈的立刻爬上房頂向東邊眺望。

“奧克斯——”（半獸人）

凄惶的尖叫聲讓整個城鎮都陷入一片混亂，他們再也顧不上費伊，有些人卷起地上的東西就跑，有些人連東西都不要了，沖過去開始搶奪馬匹。

所有女人跟小孩都被踹到了一邊，甚至還有人為了搶馬逃命直接掄刀對砍。

費伊果斷趁亂跑進了一棟破屋子裏。

他已經明白，那悶雷一樣的轟隆聲就是很多半獸人踩在地面上發出來的聲音——費伊根本就不會騎馬，去搶也是白費力。至于跑？能跑得過這些半獸人嗎？荒原上沒有任何遮蔽物，還沒有城鎮容易躲藏呢。

“哧！”破風聲。

然後是一連串的慘叫。

這裏的房子窗口都開在高處，別說玻璃了，什麽遮蔽物也沒有，就是透氣的窟窿。現在一根漆黑的利箭從窗口落進來，看來半獸人已經對這裏發動了襲擊。

費伊慢慢後退，想找到一個安全的拐角，忽然背後有一只手将他拉到了岩牆下，緊跟着這房子粗制搭建的皮帳篷房頂轟隆一聲塌陷，上面赫然插着好幾根黑色長矛。

“不止是半獸人，還有東方魯恩的戰車民……他們擅長使用飛矛攻擊。”

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在費伊身後響起。

費伊沿着岩牆退開三步，這才警惕的回頭看。

這個人也是白色頭巾從頭裹到脖子，只露出一雙黑色的眼睛，但是額頭與眼角的膚色卻是淡褐色，與別人不同，袍子披風從頭蓋到腳，連手指都被白色繃帶一圈圈纏得嚴嚴實實。

費伊眼角一抽。

這個鎮上的人類真怪，眼前這個又是走木乃伊路線的。

“半獸人只能在夜晚趕路，他們殺死所有人之後，就會清理房屋等到白天過去，這裏不安全……”他沒有湊近，就保持着恰到好處的焦急語氣，“這裏是羅馬尼安王國的城市廢墟，地下應該有暗道，我們可以沿着這堵牆分頭找，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費伊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費伊現在相信，這世上真的有人穿什麽都好看，哪怕穿得像木乃伊……哪怕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這眼睛也比他見過的許多精靈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