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岔道

這個名字就像一個魔咒,突然刺穿了費伊的所有意識。

像一腳墜進虛無的深淵,迷霧山脈的黑暗洞窟隧道不見了,周圍全部是光輝,并且越來越亮,照得費伊莫名的煩躁起來。

他很不喜歡這種光,因為像是被人生生拖到這裏圍觀。

費伊試着往前走了一步,所有景物就從他的腳底下逐漸延伸着出現,就像罩着一層水蒸氣的玻璃窗,從某一個點向四面抹開的奇妙景象。

金色的街道,而且看顏色可能真的是黃金鋪成的,道路兩邊是茂密美麗的樹木,沿着遠處的山坡,綠色樹木一層層往上延伸,露出雪白的城牆與高聳的塔樓。

山坡的一面被明亮的光輝照耀,可以很明顯看到遠處的另外一座山,上面有兩棵奇怪的樹木。一棵樹幹枝條全部都是銀色的,比白銀還要純粹,另外一棵全部都是金色,現在就是這一棵樹在散發着光輝。

這光并不刺眼,卻傳得很遠,直到天邊也看不到一處沒被它照耀的黑暗。

——維林諾的雙聖樹,銀樹泰爾佩瑞安,金樹叫羅瑞林。

它們的名字忽然從費伊的意識中浮現出來,費伊立刻警覺,如果這就是戈索爾說過的雙聖樹,那麽這裏就是衆神之地?

他怎麽會到這裏來了,難道這又是一段記憶?

這座城市的繁華美麗,完全超出了費伊的想象。

潔白的牆壁,镂空的拱形屋頂,到處都鑲嵌裝飾着珍珠。路邊的噴泉池裏流光溢彩,因為池底鋪的不是石子,而是大大小小的貓眼石、鑽石還有白水晶。精靈們坐在走廊與臺階上彈着豎琴,城市裏充滿美好的音樂與歌聲。

鮮花盛開在露臺與噴泉池邊,一陣風過,就有金色薔薇的花瓣飄灑在空中。

費伊卻無法欣賞這種美景,因為他發現身邊的精靈看着自己的眼神特別奇怪,有的幹脆無視,有的在悄悄低語。

借着路邊的噴泉池,費伊這次終于看清了自己的倒影。

這長相一點也不符合費伊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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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沒有葛羅芬戴爾的那種英武俊美,也沒希望過會有愛隆瑟蘭迪爾威嚴睿智的氣場,但絕對不想要這種能被直接拿去當裝飾品的模樣,還是那種玻璃制品,半點堅毅剛硬的線條都沒有,這樣一比,費伊果斷發現安納塔的長相很有男子氣——這得多坑,連索倫的美善外表安納塔都比他有氣勢。

費伊還在發呆,忽然聽到一聲巨響。

噴泉池的黑曜石池壁,被一個拳頭狠狠砸穿。

碎石砸在費伊身上與臉上,拳頭的主人金色頭發,身高兩米,穿着華麗铠甲,很明顯不是精靈。

這個人雖然憤怒,卻很理智,他收回拳頭站在那裏,精靈們紛紛向他行禮。

“不要以為你得到自由,得到曼威的原諒,就能欺瞞所有人。他們從來不知道什麽是邪惡,所以也不了解你的僞善……”

“托卡斯,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費伊聽到自己這麽說,而且他往後退了一步。

【……你從未悔改,米爾寇。】

這個聲音直接出現在費伊腦海中,強大的神威震得他意識動蕩,記憶中的這個身體竟然沒有退縮,還嘲笑着諷刺:【這句話,你為什麽不對曼威說?你是他的同伴,我是他的兄弟,還是你擔心身為阿爾達之王,維拉之首的曼威無法做出公正的判決?】

【住口!】

雖然是記憶,但是費伊驚悚的覺得接下來可能要直接比武力了,沒想到那個外表看上去骁勇的戰士轉身走了,連最初的憤怒都收斂得沒有痕跡,話語也變成警告:【我服從曼威的一切決定與命令,收起你的謊言,不會再有維拉與邁雅(神與次神)被你誘騙!如果你辜負了曼威的信任,我不會放過你!】費伊古怪的看着那個人走遠。

精靈們沒有聽到後面的話,都覺得很迷糊。

被碎石劃傷的地方傳來隐隐的疼痛,并不明顯,但是從噴泉池豁口流出的泉水,卻透徹心骨的冰冷。

費伊感到自己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然後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阿門洲并不是只有維拉與邁雅……”

他向周圍的精靈微笑,然後慢慢走過街道,通往山丘上白城的臺階是水晶的,在雙聖樹的光芒照耀下晶瑩的閃爍着。

一切景物都随着這種反光逐漸模糊起來,費伊最後聽到“自己”在冷笑,喉嚨裏不發出音節,只是無聲的自言自語:“我不會忘記戰敗的恥辱,也不會忘記你們為什麽發動戰争,但是你們所做的一切,未必有好的結果,這世上最容易的一件事,就是背叛……”

耀眼的光線全部消失。

只剩下最後一句話反複在費伊腦海中回蕩,還有遙遠的洞窟深處傳出來的共鳴呼喚。

“米爾寇,米爾寇……”

米爾寇到底是誰?

難道是這個身體的真正主人?費伊忍着頭痛,他發現自己面臨的危機遠比想象中嚴重。

記憶中的米爾寇出現在衆神之地,還說他是阿爾達之王,維拉之首的兄弟。神的親兄弟能是什麽?當然也是神……

無論精靈語還是中土世界通用語,米爾寇這個名字的意思都是:擁有強大力量的人。

一個再有問題的神,那也是神!怎麽可能成為索倫的魔戒?

——這種身在一個大坑裏,帶着信心堅持往上爬,結果卻發現這個坑只不過是一個更大的坑底部小凹槽的荒謬感!!

難怪褐袍巫師說看着他眼熟,原來以前可能真的見過。

米爾寇欺騙過維拉與邁雅?戰敗過?真是一堆嚴重問題啊,還有米爾寇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後來他沒去騙神與次神,目标選擇了誰?

精靈!!肯定是這樣……

OTZ還好,巫師都有失憶症!

費伊竭力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這時魔戒從霍比特人的手指上滑落,在地上發出滾動,萊戈拉斯準準的朝戒指射出了一箭,箭頭卡在戒圈中間,魔戒發出清脆的一聲咣當響,就安靜的躺在那裏不動了。

“比爾博?比爾博!”伊萊丹兄弟忙着救治倒黴的霍比特人。

萊戈拉斯沒有放下弓,他走到魔戒掉落的地方,警惕的看着隧道深處。

還是靜悄悄的,根本沒有比爾博所說的奇怪聲音。

“我真的聽到了……”比爾博喘着氣,他不知道怎麽形容那種可怕的感覺,只能含糊的說,“我們趕緊離開這裏,這條隧道一定通往一個比幽暗密林更可怕的地方。”

“但是惡龍在外面。”萊戈拉斯提醒大家。

“你剛才在念誰的名字?”伊萊丹重新披上鬥篷,他旁邊的伊羅何也疑惑的深思,“感覺在哪裏聽到過……”

“我不知道,是那個聲音喊的。”比爾博看着地上的魔戒,眼神恐懼,“我就像一腳踏入了死亡的國度,所有的一切先是變成煙霧,然後到處是燃燒的火焰……我看着隧道盡頭,想知道那到底是什麽東西,但是太遠了……”

萊戈拉斯忽然想起同一件事:“這裏距離摩瑞亞還有多遠?”

“我們往南跑了大半夜,應該還沒到摩瑞亞,但是迷霧山脈中洞窟太多,有的不相通,卻能傳出聲音。”

只有霍比特人能聽到的聲音,還要戴上魔戒才能聽到……

三個精靈都覺得這不是好消息。

“比爾博說的對,必須盡快離開迷霧山脈,我們往前找。看看有沒有其他出口,千萬不能順着隧道往山腹走。”

比爾博跌跌撞撞将魔戒撿起來揣進口袋。

他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現在比爾博的心中充滿了疑惑與恐懼,對于戴上魔戒才能看到的人,更是警惕。可是他現在又不敢再戴魔戒,只能安慰自己忘掉這件事,因為比爾博認識的費伊,是無法通過碰觸改變任何東西的。

等到他們走遠,費伊才慢慢走出來。

沒多久,隧道就出現了岔路,一條往下延伸,另外一條裏面有明顯的風,顯然是個出口。比爾博與精靈毫不猶豫選擇了這條路。

費伊站在岔道口,一個他也說不清的念頭在不斷慫恿他。

——反正現在有的,不是完整的形體,除了神與次神,誰也看不到他。

就讓比爾博帶着魔戒走又怎麽樣,這樣跟下去反而危險,如果有巫師趕來,那就糟糕了。

迷霧山脈外的風很冷,濕氣很大,但是象征着地上的世界。比爾博與精靈們走的那條路通往光明,費伊轉身走進另一條隧道,一步步遠離清新潮冷的空氣。

隧道往下延伸,逐漸狹窄,四周也越來越暗。

他想找到那個念出米爾寇的聲音來源。

那一邊,比爾博已經看到了洞窟口透出的光亮,他正準備去查看斯矛戈在不在附近,忽然聽見伊萊丹驚叫了一聲。

萊戈拉斯反應迅速,箭搭上了弓弦,猛然轉身對着隧道盡頭。

他們的隊伍是萊戈拉斯走在最前面,比爾博中間,伊萊丹兄弟最後,所以萊戈拉斯以為身後出現了敵人。

但隧道裏黑洞洞的,什麽也沒有。

伊萊丹還沒來得及解釋,他身邊的伊羅何也突然驚叫,從表情上看,他們更像是想起了什麽。

“米爾寇……對,就是這個名字,Ada說過。”

伊萊丹的臉色都變了,他的兄弟不比他好多少,兩人迅速抓起比爾博,用最快速度跑出了洞窟。

等站在陽光遍布的山谷裏時,他們才停下來。

“到底出了什麽事?”比爾博本能的覺得答案一定可怕,話一出口,就開始後悔。

“米爾寇,是個屬于過去的名字……”

“我們精靈不叫他米爾寇,只稱呼他魔茍斯。”

這次連萊戈拉斯都失手将弓弦撥出一次異音,只有比爾博沒明白,他懂精靈語,忍不住重複了一遍:“魔茍斯……黑暗大敵?他是魔多的人?”

“不!魔茍斯是維拉,索倫是他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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