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顧炎寧惆悵地嘆口氣,萬一那狗皇帝治不好可怎麽辦,她孤苦無依的下半生,便只剩這一副好皮囊和翊坤宮裏花不完的陪嫁了。

罷了,左右回徐國也挺丢面兒,萬一真把這狗皇帝治好了,她這皇後可就威風得很了,嬷嬷說得也不無道理,她嫁都嫁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就幫幫那狗皇帝吧,當積德了。

顧炎寧想着那惹人的松木香,咧唇笑了笑。

若能與他同睡,那日後就不會再做噩夢了吧?

顧炎寧這才打起精神,剛走至清心殿附近,便見一個穿着藕粉裙子的姑娘正站在殿前頗不和善地說着話。

“來公公,你不用這般搪塞本公主,今日見不到皇兄,我李朝陽便不走了!”

顧炎寧挑挑眉,這就是要大婚的朝陽公主了吧。

顧炎寧抱着胳膊,靜靜地看着朝陽公主發火,來喜正低着頭,勸道:“公主,皇上早就吩咐過,今日誰也不見,您就別為難老奴了。不如公主去找太後娘娘說說情?”

“若是同母後說管用,我犯得着來找皇兄麽!”

朝陽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在石階上:“你不用同我廢話,我便坐在這裏不走了,我就不信皇兄不出來。”

來喜眼尖,一擡頭就瞅見了顧炎寧,登時犯了難。

皇後娘娘難得來一趟,每次皇上雖面上說煩,娘娘走後半天,還能樂得笑起,那夜暴雨,次日早朝,皇上都甚是和顏悅色。

連那些說話甚是難聽的言官,都沒把皇上惹生氣。

來喜瞅了眼并不打算走的朝陽公主,朝顧炎寧行了禮:“皇後娘娘,皇上……”

來喜還未說完,朝陽也跟着擡起頭,神色莫名的瞧了顧炎寧幾眼,心裏正尋思着皇嫂怎麽會來看他皇兄呢,便見顧炎寧對她笑了笑。

朝陽規矩地起身行了禮:“朝陽見過皇嫂,皇嫂的傷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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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了。”

朝陽又道:“皇嫂也是來尋皇兄的?皇嫂今日來得不巧,皇兄說了,今日誰也不見。”

“這樣啊……”顧炎寧看了看偏西的日頭,問朝陽,“你餓不餓?”

顧炎寧這話頭轉得太快,朝陽怔了瞬,笑了笑,道:“皇嫂是在幫着皇兄,想把我騙走嗎?倒還不知皇嫂和皇兄,關系竟這般親近了?”

朝陽的模樣很是可愛,顧炎寧想着,左右也進不去了,這食盒再讓玉畫拎回去也怪沉,便拎着食盒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問她:“我幫他作甚,你要不要吃點?”

食盒裏是現做的點心,還熱着,揭開蓋子,香甜的氣息便萦繞在鼻間,朝陽确然是餓了,咽了咽口水,抿抿唇,看了眼顧炎寧:“皇嫂怎突然對我這般好?”

“我以前對你不好嗎?”

顧炎寧想着狗皇帝都已經知曉她不怎記事,想來也沒什麽好瞞的,她瞅着朝陽很是喜歡,雖不知這喜歡從何而來。

顧炎寧道:“我摔了一跤,醒了也不怎麽記事。”

朝陽的視線在她的臉龐上逡巡了幾圈,伸手從食盒中抓了一塊點心,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些,才記起問:“這是皇嫂給皇兄拿的麽?”

“算是吧。”

朝陽吃得更心安理得了:“謝過皇嫂了,我皇兄配不上你的點心。”

“……”

“這點心真好吃,不像是晉國的點心,糯糯的。”

“是我宮裏的老嬷嬷做的,是徐國的做法。”

朝陽很快被幾塊點心收買,邊吃邊擡眸瞧顧炎寧幾眼,之前她這皇嫂素來寡言少語,不愛說話,也不愛見人,卻回回出口都能諷得皇兄啞口無言。

今日瞧着确然同以往不太一樣。

那雙原本無欲無求的眼睛裏,仿佛突然有了些靈動的色彩。

不怎麽記事?

是因為腦袋受傷了?

是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不然怎麽對她這般和顏悅色。

朝陽吃着點心,看顧炎寧變得好親近,誇贊道:“皇嫂,你長得好看,人也好,我皇兄配不上你。”

顧炎寧正吃着軟糕,冷不防被噎了一下,咳了咳才一本正經道:“你有眼光,我也這麽覺得。”

“皇嫂,你這點心真好吃,我以後能常去你宮裏吃嗎?”

“自然可以。”

她一個人整日閑得很。

朝陽:“皇嫂你真是太好了,嫁給皇兄真是委屈你了。我皇兄是個硬心腸的,我可是他嫡親的妹妹,一母同胞,我在這兒守了一整天了,他也不說給我送些吃的、喝的,這麽冷的天,便讓我在這裏幹凍着。”

朝陽心思一動,沖着清心殿大聲喊道:“若是皇嫂沒有來,明日他怕是要給他的嫡親妹妹收屍了!”

顧炎寧扯了扯她,好奇問道:“你有什麽要緊事要找皇上?”

她正無趣得很,賠上些點心,聽點皇家密辛也不錯。

朝陽将最後一個點心塞進嘴裏,咕嘟一口喝完了蘇嬷嬷備好的銀耳湯,握住顧炎寧的手訴苦:“皇嫂,你可一定要幫我啊,我不想嫁給公孫統。”

她的婚事顧炎寧聽蘇嬷嬷說起過,問道:“可是令國公家的嫡長子?”

顧炎寧疑惑道:“他哪裏不好了?貌醜?還是身量矮了些?人品壞了些?”

朝陽撇撇嘴:“倒也都不是,我只是不喜愛他,便看他哪裏都不好。皇嫂,你幫我同皇兄說說吧。”

顧炎寧看着空空如也的食盒,扣上蓋子,還給玉畫。

顧炎寧托腮瞧她:“那你喜愛誰呀?”

朝陽看向她:“皇嫂,你可識得方衍方将軍?”

顧炎寧搖了搖頭。

顧炎寧話音一落,朝陽擡眸瞧了她幾眼,才道:“皇嫂,你當真不記事了?”

顧炎寧點點頭。

朝陽似乎比剛剛吃點心時更開心些,有些紅暈堆在朝陽的臉頰上,聲音也帶了點羞:“皇嫂,我最喜愛的便是方将軍了。”

顧炎寧不曉得方将軍是哪個,但看朝陽這般小女兒作态,不由也笑了笑,朝陽推推她:“皇嫂,你喜不喜愛皇兄?”

朝陽湊過來,小聲嘀咕:“我皇兄身子不好,皇嫂以前同他并不親善,是不是嫌棄他?”

“其實我皇兄以前身子蠻好的,也不知為何就打了一場仗回來,便說自己得病了,母後愁得整日吃不下飯,便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還說要我多生幾個,回頭過繼給皇兄。”

這麽聽着,這狗皇帝确然蠻可憐的,顧炎寧有些可惜地搖了搖頭。

不過朝陽所說的‘喜愛’倒是讓她愣了愣,她對狗皇帝倒沒那麽多想法,只不過圖他身上好聞的松香。

她是個胡鬧的性子,母後對她也頗多縱容,自幼跟在五哥身邊,自是不可能同其他閨秀一般撫琴繡花。

再加上她是徐國唯一的嫡公主,娶了公主之人必然不可能有官職,一輩子便也只是個驸馬,父皇其實早就打算好要将她嫁去戚将軍家,釋了戚将軍的兵權,可那将軍都一把年紀了,原配死了,遲遲未娶,父皇便打算待她十五,便将她嫁過去。

她雖胡鬧,卻懂些事,知曉父皇寵愛祺貴妃,瞧不進去母後,雖則父皇從未苛待自己,但顧炎寧分得清,若是祺貴妃所生的大姐姐,還尚可能一搏,若是她,權利和女兒,父皇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母後在宮中難,她自幼也看得明白情愛一事,都不過是場交易。

就像五哥早就定下了要娶林氏女,也不過是母後看中了林家小姐的父親是文官之首罷了。

夕陽将落未落,染紅了天邊的雲彩,她和朝陽并肩坐在清心殿正殿門前,朝陽伸伸腿,臉上度了一層暖黃的光暈。

顧炎寧不知為何,輕輕嘆了口氣。

清心殿內。

李逢舟正在看書,聽得朝陽隐隐嚷了句‘皇嫂’,便喚了來喜進來。

“皇後來了?”

“是,”來喜應了聲,“公主還在,奴才也不好請娘娘進來。”

李逢舟将手中的書放下,起身走到窗邊,将窗子開了半面,便瞧着兩個小丫頭正親昵地坐在一起,有說有笑。

不禁有些不悅:“她來做什麽,同朝陽有什麽好說的?”

“外頭挺冷的,”來喜搓搓手,道,“不若奴才去禀一聲,讓娘娘先回翊坤宮?”

“嗯,讓她快走,”李逢舟應了聲,“慣會給朕添亂。”

來喜應下,便要出去,行至門口,只聽帝王咳了咳:“回翊坤宮還有些腳程,她素來怕冷,還是先喚她進來暖暖吧。”

“這……”

雖然知道帝王素來喜愛出爾反爾,來喜還是猶豫着:“公主還在外頭呢,皇上只喊娘娘進來麽?要不讓公主也進來暖暖吧?”

皇上說了不見人,若只喚娘娘一人進來,公主發起火來,可不還得他受着?

窗外,朝陽已經将腦袋枕在了顧炎寧的肩上,李逢舟将窗子合上,看了來喜一眼,道:“好啊,不若你來替朕做皇帝吧?”

來喜忙低下頭:“奴才不敢,奴才這就去請娘娘。”

作者有話要說:

李逢舟:老雙标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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