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婚後第二作

照片剛好燒到邊角,顧韞嫌燙手,随手一扔,成片的灰燼就在盛霁松眼前飄散成灰。

這時,外頭剛好打了一道響雷。

門口的男人如被雷擊了一般,他僵硬地邁出一步,兩步,三步。

直到被掏空的相框徹底暴露在他眼前,腳下才踉跄地加速,他沖上前,伸手在空中虛抓了幾次,抓到的,也只是幾片黑色的碎末。

同時映入他眼底的,還有玻璃碗裏那一堆灰燼。

顧韞坐在沙發上,淡定地道:“我說了,不要再把這些照片放在我的眼...!”

話音未落,脖頸猛然一痛,緊接着氣道被壓縮的緊痛感打斷了他的聲音——盛霁松單手掐住顧韞的脖子,像扔一只兔子一樣将他貫到沙發上!

“你找死,你找死!!”

松霧信息素最具侵略性,此刻,他僅憑生理優勢就能弄死身下這個不識好歹的Omega。

顧韞的後頸膈在沙發實木的扶手上,最脆弱的腺體正被暴力碾壓,但他面上卻不顯出一絲痛苦,眼中沒有求饒,只有譏诮:“...你有本事...就掐死我...”

命脈被拿捏,他的聲音變得粗粝虛弱,挑釁的意味卻一絲不減。

盛霁松當真如他所願,用力到手背都爆出青筋。

有一瞬間,顧韞真以為自己的脖子要被掐斷。

他在賭,賭盛霁松不敢。

掐死他,死的就是江徵。

他要看看,江徵的命能不能拉回這頭禽獸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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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看看,死去三年的自己,在這個爛人心裏究竟還有多少分量。

在顧韞眼前發黑甚至開始耳鳴時,脖子上的力道忽然松了下來,卻沒有放手,直到幾道驚恐的勸阻聲響起:

“先生!!!你在做什麽?!快松手!!”

“啊啊啊啊啊!!”

女仆的尖叫聲響起,尖銳得像要把人送走的唢吶聲。

顧韞在即将窒息的那一刻,真以為自己要再死一次。

“江徵!江徵的命還在顧家手中!”齊伯的聲音歇斯底裏地響起:“顧韞要是出事,江先生也沒救了!!”

脖子上的力道驟然一松,新鮮的空氣湧起鼻腔,顧韞咳了幾聲,喉嚨裏就嗆出一股血腥味。

他沒法起身,是齊伯跑來将他扶起,還給他拍背順氣,嘴上不住地替盛霁松道歉。

女仆跑去廚房拿水,廚房裏掌勺的廚師拿出颠勺的力氣攔住了盛霁松,怕他再次施暴。

顧韞咽下喉嚨口的血沫,他慘白着一張臉,扭動酸痛的脖頸看向alpha,雖然說不了話,眼裏傳遞出來的,卻絕不是求饒和委屈,而是“下次還敢”的得意。

盛霁松氣血上湧,捏緊了拳頭,他要不是身體好,早被氣得吐血而亡。

這時女仆端來了溫水,還提了藥箱,水即将送到顧韞手邊時,盛霁松忽然一把奪過,他摔了杯子,推開攔着的衆人,一把鉗過顧韞的右手手腕,将他連拖帶拽地扔到風雨未停的屋外:“滾!!滾遠點!”

夾雜雨水的夜風冰涼刺骨,顧韞不争氣地打了個寒顫,盛霁松看到了,伸手把人往院子了多推了一把,讓他徹底暴露在雨水中。

顧韞身體底子差,在外面淋一場雨真能要了他的命。

那就死在外面吧。

齊伯沖上來,不讓盛霁松關門,還試圖讓仆人把顧少接回屋裏,這些勸和挽救的行動卻被盛霁松一句話扼殺:“誰敢偏袒他,今晚就給我滾出盛家!”

這一下,沒人敢再動,齊伯還想再勸,盛霁松一概不聽。

顧韞适應了凍人的溫度,這才開口:“盛霁松,你今晚趕我走,再想讓我回來,可就再不可能了。”

回應他的,是被重力甩上的房門。

燈火明亮的盛宅,将他拒之門外。

顧韞擡手,接住了屋頂掉下來的幾滴雨水。

花園裏有備用的雨傘,但他沒拿。

他在綿密刺骨的暴雨中緩慢散步,并不急着避雨。

透着森然死氣的雨夜,只有這一條鮮活的生命在其中起舞。

更為諷刺的是,這條生命所承載的靈魂是個半死不活的。

如果有第三人在看着顧韞,一定以為他是個瘋子,好心人也許會上前送一把傘。

顧韞不知道自己瘋沒瘋,只知道自己不需要擋雨的傘。

搖搖不定的路燈将他指引到一棟小別墅前。

滿是雨水的食指按響了門鈴。

僅一次,別墅二樓的燈就亮了。

喻霄披了衣服,疾步跑下二樓。

拿着六千萬年薪的私人醫生盡職盡責地考慮到顧韞可能捅出來的所有意外狀況。

深夜吵架離家出走來找他這個唯一的朋友借宿,便是其中一種。

喻嚣打開了門,看到了渾身濕透的顧韞。

“...怎麽會弄成這樣...”

他預想到了事情的整體走向,卻不敢信呈現在自己眼前的諸多細節。

他以為顧少會打着傘,鎮定自若甚至帶着吵贏一架的得意來問他是否可以收留他幾天。

絕不是眼前這幅慘樣。

單薄的衣服,濕透的身體,都不及他脖頸上大範圍的淤紫來得可怖。

“喻嚣,很抱歉來打擾你。”顧韞擡手抹了一把頭發上的雨水,蒼白的臉上扯出一個不合時宜的笑容:“我能在你這兒借住幾天嗎?”

“當然可以,你快進來!”喻嚣趕忙拉着他的手腕走進屋裏。

盛宅內,齊伯趁着盛霁松上樓,偷偷打開門,院子裏,早沒了顧韞的身影。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

他已經能預想到後續一連串的連鎖反應了!

如果顧韞找到了大使館,如果顧韞驚動了皇室,如果這場家庭吵架上升到聯盟脆弱的和諧,如果...

所有的後果,都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他看向客廳桌上空了的相框和玻璃碗裏的灰燼,只能懊悔為什麽當初要聽盛先生的話把它們都擺出來!?明明摔過一個相框後就該警醒了!

那些照片,已然是江先生僅存的幾張舊照了!

就是燒了這棟房子都不能燒這幾張照片啊!!

——

喻嚣泡了一杯溫熱的感冒沖劑,遞給沙發上已經開始低燒的顧少爺。

顧韞簡單地洗了個澡,身上穿的是很合尺寸的天蠶絲睡衣。

喻嚣預料到離家出走這個戲碼後特地讓顧夫人留了幾件顧韞的衣服在客房的衣櫃裏放着,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你先把這杯藥喝了,半個小時後,再量一次體溫,你這樣淋雨,很容易引發高燒。”

他最擔心顧韞高燒後牽出心髒的病來,因此不敢不謹慎,六千萬的私人醫生今晚怕是別想睡了。

好在顧少今晚是個聽話的病人。

脖子上的淤紫有幾處充了血,顧韞才覺出火辣辣的疼痛來,喝藥都不敢擡頭,只能用吸管老老實實一動不動地吸。

喻嚣調好了外敷的消淤藥,耐心等顧韞喝完了水,才讓他微微仰頭,仔細地給他的傷處塗抹消腫。

顧韞用的藥,都是顧氏研究所最新的科研成果,他正在用的這一劑,還未正式面市,但已經在實驗中被證明,消淤消腫的效果是市面上常見藥的十倍。

藥效越好,接觸傷口時的刺激感就越大,顧韞卻一聲疼也不喊,面上除了病态的蒼白外,穩如泰山。

可這是反常的。

在喻嚣的印象裏,顧韞絕對不是能忍痛的主兒。

“顧少,你要是疼,可以和我說。”

顧韞面不改色地道:“這點疼我還扛得住。”

喻嚣聽到“扛”這個字從顧韞口中說出就覺得離譜,顧家的獨生子,出生起就是被夜北皇室和家族眷顧寵愛的孩子,哪需要去扛什麽?

他這樣鎮定自若地“扛”着這些疼,不知道的,還以為顧長臨是把這個獨生子扔去什麽見不得光的密訓組織裏苦大的。

淤傷面積很大,喻嚣能勉強辨認出其中的掌印,這才敢信,盛霁松居然家暴了顧韞——在新婚僅第五天。

看傷勢,顯然不是簡單的家暴,能掐出這種程度的淤紫,離擰斷脖子殺人也只差一步了。

“我會如實和顧夫人報告這件事。”意識到此次的嚴重性,喻嚣鄭重道:“包括之前兩次。”

顧韞對着醫生笑了笑,彬彬有禮地道:“謝謝你。”

“明天早上,要是我沒有燒糊塗,我一定親自打電話給父親。告訴他,盛霁松是怎麽對我的。”

漫長的雨夜很快過去,南北聯盟的時間是一致的。

夜北顧宅的清晨,被一通電話攪亂。

顧韞結婚後第一次給家裏打電話,接電話的是顧長臨,顧夫人按了電話機的免提,兩人還以為寶貝兒子是要來訴說思念,卻不料接起便是顧韞虛弱的哭聲:

“爸,媽...”

“盛霁松...”

“他家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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