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不破不立

床側案幾上擺放着粉彩雲紋花瓶,其中盛着新摘的牡丹。花影憧憧，随風搖曳,映得君清婉嬌美的容顏，仿佛在光影流轉的夢境中,虛無缥缈。

君子衿微蹙眉頭,順手拾起案幾上的玉白團扇,一下一下地替君清婉扇着。

君清婉睡得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中，只覺涼風忽至,惬意怡人,鼻端傳來一陣熟悉的龍涎香味道。

即便閉着雙眼，她也知道，君子衿來了,正在替她打扇。

然而，她盡管心裏狂喜，但并沒睜眼，只是一動不動地繼續假寐，想知道君子衿究竟要替她打扇多久。

窗外，蟬鳴聲無休無止，襯得夏日無比漫長，悶熱難耐。

君清婉假寐了大概一刻鐘，漸漸抵不過滔天困意，于不知不覺中真正睡着，睡得極為香甜。

待她一覺醒來，窗外已是落日西斜，而君子衿，依然立于床前，居然還在親自替她打扇。

也就是說，從晌午到黃昏，他居然整整一下午都在替她打扇，居然沒有找丫鬟打扇！

君清婉先是驚喜交加，但一想到君子衿晚上經常跟柳纖雲睡在一起，她的心情又變得異常煩躁。于是，她驀地坐起，猛地搶過君子衿手中的團扇，“啪”一聲丢在地上。

由于君清婉的動作過于突兀，君子衿不禁一愣，擡眼看着她。

君清婉更加心煩意亂，快速跳下床，趿着繡花鞋，在房內急急來回走動。

“清婉，你怎麽了？”君子衿神色複雜道，“最近天氣确實有些熱，但你只需再忍耐幾個時辰即可，因為方才朕已經派人告知內務府，讓他們搬幾座風輪到栖霞宮來，每個房間放置一座，想來今晚你就有風輪可以吹了。”

君清婉一言不發，只繼續來回踱步，不停地踱來踱去。

君子衿嘆了口氣，道：“你到底有什麽煩心事？說給朕聽聽罷。”

君清婉能有什麽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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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非是為忘記原著後續情節而煩心，為怎樣将指定的三個男人勾上床而煩心，但這樣的真話，她又怎能告訴君子衿？

沉吟片刻，君清婉尋了個由頭，道：“大皇兄，昨晚麗園的一品昙花開花了，名為‘醉胭脂’，聽說是極為罕見的豔紅色，花朵宛如碗口大，非常漂亮。但南王只與蔣側妃前去賞花，并沒有邀我賞花，我一時賭氣就沒去麗園，可現在我很後悔，很想看看昙花一現的奇觀，只可惜看不到了。”

停頓一下，君清婉用無比哀怨的眼神望着君子衿，抱怨道：“大皇兄，你終于想到要來看我了，你天天都寵信柳舞姬，是不是早就把我忘記了？”

君子衿啞然失笑，端起桌上的青花瓷茶杯，緩緩飲下一口清茶，道：“纖雲是朕的妃嫔，你是朕的妹妹，你們倆怎可相提并論？”

說着，君子衿正想低頭再抿一口茶水，不料茶杯突然被劈手奪去！

君子衿詫異擡頭，卻見君清婉立在他面前，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頭一仰，就着他剛剛飲過的杯口，猛地将茶水灌下去。

君子衿微怔，心裏突然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片刻，他緩緩道：“清婉，你已經嫁為人婦，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以後你可不能再跟朕搶茶水喝，否則若是被旁人看見，這成何體統？”

君清婉悶悶不樂，粉唇撅得老高，似乎能挂個小油瓶上去：“我知道了，我是看現在周圍沒人，所以順便喝一口你的茶。”

見她一臉孩子氣的模樣，君子衿只覺得以前自己熟悉的那個清婉又回來了，于是，他暗笑自己多心，安撫君清婉道：“好了，別氣了，朕只是教你基本禮儀而已。因為你身為嫡出公主，倘若不小心在人前失禮，一定會淪為他人的笑柄，有損皇家顏面。”

“哦，我知道了，”君清婉悶悶地說道，“以後我不會再搶你的茶水了。”

本姑娘明明是想跟你間接接吻，怎麽到你那裏，就變成搶茶水喝的小孩了？君子衿啊君子衿，你是有多遲鈍啊，真是氣死我了！

見君清婉還是情緒低落，君子衿勾起唇，柔聲哄道：“別氣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朕前幾日去魏國，與魏王簽署了停戰條約。”

“真的嗎？我國和魏國停戰了？真是太好了！”一聽兩國握手言和，君清婉頓時精神一振。

本來她應付白家三兄妹就已經非常吃力，如果魏國繼續和齊國交戰，繼續給她和君子衿添堵，那麽對她而言，絕對沒有任何好處！

打個比方，上回君子衿在八寶山遇刺，君清婉替他擋了一箭，當時明明是柳纖雲派出的刺客，可是柳纖雲卻嫁禍給魏王，讓衆人都誤以為是魏王派人來行刺君子衿的！

“是啊，我們兩國的戰争持續了半年，現在終于停戰了，不容易啊！”君子衿感慨萬千，道，“清婉，朕此次去魏國，給你帶了樣禮物回來。”

神馬？有禮物？

君清婉立馬雙眼一亮，小臉笑得猶如鮮花怒放：“什麽禮物啊？”

君子衿從袖中取出一只寶藍色荷包，笑道：“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好的，”君清婉迫不及待地打開荷包，笑眯眯地拍馬屁道，“大皇兄，只要是你送的禮物，不管是什麽，我都喜歡……”

剛說到這裏，她的話就戛然而止——

寶藍色的絲緞荷包裏，靜靜放置着一對水晶耳環。耳環是水藍色的，晶瑩剔透，恍若兩滴情人的眼淚。

然而，令君清婉詫異的是，每只水滴型耳環內，居然都鑲嵌着一朵雪花！在淺淡的天光下，雪花潔白細碎，越發顯得水晶耳環幽藍清澈，光彩奪目。

看着這對耳環，君清婉瞬間心跳加速，那天在死士認主儀式上，她耳垂上的水晶耳環不小心弄丢了一只——其他人都沒發現，可是君子衿竟然如此細心，連這一點都注意到了！

“大皇兄，謝謝你，”君清婉手裏捧着耳環，心裏溢滿了感動，“這耳環內的雪花是真的還是假的呀？如果是真雪花，為什麽沒有融化？如果是假雪花，那是什麽材料制成的，怎麽看起來跟真的一樣？”

君子衿微笑，溫柔的笑容仿若月光下的湖面漣漪，一波一波漾開：“耳環內放置的是真正的雪花，據魏國珠寶匠稱，這些雪花是從東菱雪山上采集來的。”

“天哪，這兩朵是真雪花嗎，那它們是怎麽保存下來的？”君清婉啧啧稱奇，她一直以為這個架空古代的科技很落後，但是現在看來，絕非如此。至少，能夠将真雪花完好無損地保存在水晶裏，這樣的工序絕對是繁瑣而深奧，難如登天！

“水晶裏塗抹了一種特殊的藥水，能夠讓雪花長期保持凝固，不會融化；之後再經過很多道複雜的工序，雪花就會被密封在水晶裏。當然，這種雪花水晶的價格也很昂貴，普通人家是絕對買不起的，一般來說，只有皇室成員才能一擲千金，專程定制這種雪花水晶的首飾。”

“原來是這樣啊，太不可思議了，看來我們真得提防着魏國才行，”君清婉若有所思地說道，“我感覺最近這幾年來，魏國的文化飛速發展，已經比我們齊國更加先進，且隐約有趕超秦安國的勢頭。今天他們能設法讓雪花長期凝固，明天說不定就能制造出殺傷力極強的兵器來，這樣的對手，我們必須要時刻提防着，絕不能掉以輕心。”

萬一魏國制造出原子彈、氫彈神馬的，那齊國豈不是死翹翹了？！

君子衿點頭，贊同地開口道：“朕也是這樣想的，那麽以你之見，你覺得我們該如何防患于未然呢？”

君清婉想了想，道：“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覺得我們要先下手為強，盡可能地了解魏國。因為雖然目前已經停戰了，但是難保什麽時候魏王就會出爾反爾，再次開戰。到那時，如果我們齊國事前沒有一點兒準備，肯定會兇多吉少。”

君子衿來了興致，笑着追問道：“那你覺得我們怎樣才能了解魏國？”

君清婉凝思片刻，嚴肅道：“我覺得我們應該專門設置魏學太史，并經常派使團出使魏國，學習魏國的文化精髓，了解其習俗、風土人情、兵法等等。

此外，學堂裏還可以加設《魏國文化史》為選修課，以便讓我齊國學子開開眼界，讓他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此一來，将來萬一再次跟魏國開戰，我們齊國才能有備無患。”

君子衿猶豫不決，道：“清婉，你考慮得很周到，但是自古以來，我國的官職從來都沒有魏學太史，如今，如果忽然添置一個前所未有的魏學太史的官職，朝臣們能夠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