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淩小小好不容易睡着了,那邊唢吶的哀樂吹了起來,見自己倒在安若晨的身上,淩小小坐直身體,擦擦嘴邊的口水。迷糊間看到安若晨還跪在那裏,這小子從昨天下午一直跪倒了現在。
安若晨在淩小小離開他的肩膀的時候,用右手輕柔自己的左肩。
淩小小看看天,天還沒亮,吹什麽吹啊!昨晚沒洗澡,難受的要命,跟有螞蟻爬的一樣,手在身上到處抓順便聞聞自己看有沒異味。淩小小起來活動活動筋骨。
“小小啊,快來”安二嬸站在廚房門口喊剛出堂屋的淩小小。
“二嬸,你們這麽早就來了?”天還黑着呢,廚房點着兩盞油燈,幾個嬸娘在撿菜,牛叉的二嬸穿了件圍裙,一雙手油乎乎的,看樣很早就來了。
“飯都煮好了,快,我盛碗給你吃吃,待會老太爺來了,你們就吃不了了”安二嬸去廚房盛了一碗飯,上面鋪了一層芹菜炒肉絲。
“二子吃沒吃”要進廚房的安二嬸轉身問。
“沒呢,我去問看看”淩小小端着碗去找安若晨。一夜沒睡的安若晨,坐在放她娘的門板邊,靠在門板邊睡着了。淩小小用腳碰碰安若晨問:“飯吃不吃”
安若晨這次沒有拒絕,接過淩小小的飯碗,秀氣的吃了起來。淩小小也放心了,以為這小子到他媽下田都不吃呢。那真的就忙完她娘來忙他了。吃了就好,淩小小又出廚房重新盛了碗。
吃了飯,淩小小不敢拿梳子,只是用手梳理蓬亂的頭發。小白快步跑到淩小小面前來報告,組長跟幾位長輩朝這邊來了。淩小小兩手抓着亂發,跑到安若晨的身邊跪好。
跪下又繼續打理頭發,安若晨拉住淩小小的胳膊肘問:“媳婦,你眼角怎麽回事,腫的厲害”
“是嘛”淩小小的頭發也不重要了,輕輕摸摸自己的眼角,老太太的辣椒水太厲害了,一直到下半夜她眼睛才輕松點,眼水才沒淌,火辣辣的,疼死她了。淩小小見安若晨一臉關心,有點心虛的答道:“可能是昨天邊哭,邊揉眼睛的吧”
安若晨不管有沒人,把淩小小拉進懷中給予安慰。老太爺幾位在門口看了下,看到兄妹幾位都老實的跪着,便在放置在院子裏的八仙桌上坐下來吃早飯。
安若淮是二叔家最小的兒子,就是成親那晚,讓她往他懷裏撲的男孩,聽說跟王秋菊丁了親,秋收後就成親。此時往她後面一跪,拉拉淩小小的衣服,打着哈欠懶洋洋的說:“老太爺太壞了,不讓吃早飯就讓我們來跪着”
淩小小真想一腳踹他臉上,睡到現在起來,還有資格吃飯!淩小小撥掉他的手說:“我們一直跪倒現在好不好”
睡眼惺忪的人立馬清醒了,愣了下繼而說:“那你們辛苦了”安氏門裏的人都來吃早飯了,跟婆婆平輩晚輩的到這裏,先都要來磕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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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萱、安若晨開始燒紙磕頭還禮,這裏的禮數太多了,這安氏門裏最起碼也有兩千來號人,這頭還不磕暈了啊。說到這麽多的人,這糧食和菜夠不夠哦!淩小小心裏頗為擔心。要是一兩天就把糧食吃光了,那就好看了弟兄兩。
小亮跟小白起來了,淩小小讓安若蘭帶着弟弟去吃飯。外頭剛蒙蒙亮,外面的人說:“來了,來了”人一起往這邊靠攏,淩小小不明白這是誰來了,側過頭問安若晨‘誰來了’
安若晨回了句“還有誰,舅舅他們”
唢吶的聲音都掩蓋不了那由遠及近的嗚咽聲,族長跟幾個長輩一路相陪。
“兒啊,你怎麽就這麽走了,你啊~沒過了一天好日子啊,身邊也沒個人照顧啊,沒有個好心人······”一個老太太進門就往地上一坐,雙手拍地,開始數長道短的開始哭起來。
淩小小咋覺得越聽越不對了呢,怎麽叫沒人照顧了,怎麽叫沒吃過頓飽飯,怎麽叫兩媳婦一個沒用上呢,····一個老太太也就罷了,娘家一來來了好幾個,各個都在哭,哭安若晨奶奶對婆婆不好,反正就是哭安家對安氏不好,孩子不孝順,她不是生病死的,而是他們害死了安氏。給安家那一大家子哭的臉色都變了。
本來安家這邊讓他們哭會,來拉他們別哭了,這下一氣,各個都出去了,只剩下他們幾個帶着二叔三叔家的幾個。幾人哭着也沒個人來拉,就自己站起來了。
鬧了這一夥,外面大亮。奔喪的人都趕來吃早飯的,連劉德文都來了,淩小小也懶得跟他說話,幹脆當做沒看見。衆人吃了早飯,準備送飯。族長把一個篩子遞給安若晨,裏面三個飯團壓着三張紅紙,飯團邊放着三雙筷子。每個兒子手裏都拿着用白紙包裹着的棍子。聽說叫子孫棒,安若萱端着篩子,安若晨提着紅燈籠,一提上紅燈籠安若晨又開始哭。後來淩小小才知道,燈籠應該是孫子提的,婆婆沒有孫子,安若晨代勞了。
送飯之前要在院子裏跪下,請示下安氏的娘家人,安氏的哥哥與弟弟硬是拿着架子,讓他們在院子裏跪着,眼看着日頭越來越高,這邊還在跪着,她的膝蓋肯定破皮了,鑽心的疼。淩小小真想把鞋脫了甩他們臉上,這幾個舅老爺坐着水喝着,絲毫還沒有讓他們起身的意思。腿痛的撓心撓肺,淩小小實在不能跪了,再跪她就要暈了。
淩小小看看萬玉蘭有什麽動作,希望她解救他們于水火。可望穿秋水了都沒有動作。自能自救了,淩小小準備站起來罵人,老太太下一秒跳到她眼前,把淩小小按住了。這老太太是她肚子裏的蛔蟲麽,她才剛要起身,下一秒就把她按住了。淩小小沒則,只好轉頭對安若亮小聲說:“你拉着弟弟起來去廁所”
安若亮小聲問:“可以麽?”
“有什麽事我頂着”
你頂着還讓我來,心裏這樣想,還是遵照淩小小的指示“大舅、二舅小白要尿褲子裏了”安若白才六歲,拿他做借口最好了,安若亮從安若白的頭上抽了下厲聲道:“不能忍忍嗎?你就尿褲子裏好了”這邊說着,這邊踉跄的站起來。
安若白哭着喊道:“我沒有”因為跪的時間太長,安若亮蹒跚着腿拉着安若白,安若白一瘸一拐跟着安若亮去了茅房。
兩孩子一站起來,人群裏就有個婦女說:“看兩孩子跪的,走路都瘸了”
“就是的啊,安大娘生病娘家一個人都沒來,這下當其起了老太爺”
“就是,為難孩子算什麽東西”
人群裏七嘴八舌說的兩舅舅不好意思,尴尬的站起來說:“行了起來吧”
族長暗示安若萱趕快走,送飯說是不走回頭路,隊伍從村前向東,繞到村後從西面回來,又是上坡又是下坡,仗隊還挺長的,能有幾百來號人。
回來後已經都下午兩三點鐘了,飯還是差不多五更的時候吃的,她難受的飯也不想吃了,一回來就倒在安若晨的身上。安二嬸喊他們去吃飯她都沒去,他們吃過了回來,淩小小靠着安若晨身上睡了會,覺得舒服多了,用大蹲,幫我站崗的借口,拖着安若晨,淩小小在廁所裏慢慢蹲,又去廚房吃了碗飯,兩人才回堂屋,還被安二嬸打趣了回。
回的時候,裏面又哭上了,坐着哭的,趴門板邊的,淩小小被老太太一拉,塞她手裏又一塊布,靠,她死也不用辣椒水了,她眼睛腫還沒消呢。
跪着、游行、送飯、號喪,這三天來一直做的就是這些。礙于輿論,娘舅家明顯收斂多了,可膝蓋還是跪破了,安若晨的膝蓋,那血水都已經印出褲子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了,也幸好是泥地,要是磚頭的,恐怕骨頭都要跪出來了。
今晚唢吶的調子輕快了許多,婆婆明天就下田了,門前的柳樹給鋸了,打了棺材。兩兒子一會他燒點紙,一會他燒些紙,小白在她懷中睡着了,淩小小給抱床上去睡了。讓安若亮跟着小白上床睡。
娘舅那邊睡了,淩小小一屁股坐了下來,她想這兩條腿是不是要廢了,也不知道是痛的沒知覺了,還是腫的沒知覺了,兩條腿木木的,也不知道安若晨要痛成什麽樣,也怎麽忍下來的。
這邊淩小小剛坐下來,老太太來找淩小小。老太太拉着淩小小直奔屋後的草堆邊。這老太太神神秘秘的幹什麽。草堆邊淩小小往草堆根一睡,她也管不了那麽多了,這幾天真是折騰死她了。
淩小小覺着自己一閉眼就能睡着,模糊間聽到老太太套在小小的耳邊說:“明天安氏下田,回家的時候,你得趕在萬玉蘭前面到家”回了句“為啥呀?”
“你怎麽就這麽不趕人,你別問為什麽,就照我說的做,我還能害你不成”老太太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說,安氏的娘家不講理,這兩天心疼死她了。老太太見她孫女睡着了,也就沒叫醒她,她看着會。
“奶奶,小小睡着了”安若晨一瘸一拐的走來。
“二子來了啊,小小她困的不行,我叫沒叫醒她”老太太轉身站直身,有點不好意思,用腳後跟踢踢淩小小。
“別叫”安若晨在草堆邊坐下說:“奶奶,我也想休息會,您替我們把把風”
老太太心裏嘀咕,你要休息哪裏不好休息,來和小小擠一塊,被人家看見還不被人說閑話。老太太站的遠些。安若晨拉起淩小小的褲腿,清澈的眼睛一沉,臉上掩蓋不住的心疼。兩手輕輕按壓着小小腫起了的雙腿。
淩小小睡夢中,好像有人給她做了全套的馬殺雞,正爽着就聽老太太大喊:“二子、二子”
淩小小脾氣上來了,她剛能休息下好不好,睜開眼看到安若晨倒在她的腳邊,怒氣全消忙拉起安若晨的手,搭了下脈後,摸了腦門看發沒發熱,心想還好還好,沒有發熱,就是太累了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更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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