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貴族

“對了，要不要打聽一下那個蘭尼？”葉林轉過頭問。

澤維爾點點頭：“說是商人，實際上也是黑販子，這種人的護衛和貴族的不同，應該不會有多少忠誠度，我們打聽一下消息今天晚上就偷偷去看看吧。”

黑吃黑什麽的最好了！

尤其是毫無道德廉恥可言的黑販子。

葉林從那個儲物手镯裏掏出一大串鑰匙，笑了起來，“這是個好東西啊！”

幸好進城的時候葉林也披上了一件略髒的鬥篷，遮住了大半容貌，否則以他和澤維爾的顯眼程度，恐怕一進城就會惹上麻煩，尤其在這個稱得上混亂的比特城。

找住的地方時并不太順利，他們一看就是小孩子，剛踏入幾條陰暗的巷子就被人盯上了，處理掉三四波人之後才清淨了些，比特城中供給外來人住的客店并不算多，城中最好最大的一家價格昂貴，他們當然不會去，不少小酒館裏也有客房，但肮髒的程度簡直讓葉林不能忍，那薄薄的牆壁根本就完全不隔音，隔壁那位兄臺正在和某個他們上來時碰到的妓女做某種劇烈運動，一聲聲浪叫沖擊着他的耳膜，這還沒入夜呢親！

于是兩人只好在天還大亮的傍晚就出去了，幸好打聽蘭尼的事情進行得十分順利，蘭尼這家夥在整個比特城都十分有名，因為他的富裕程度連城主都眼紅！

葉林暗自想着，可他的儲物手镯裏金幣并沒有多少啊？倒是一些亂七八糟他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很多，這麽說來，多半這些東西絕不是什麽普通貨色。

“這整座莊園都是他的？”葉林咋舌，連城主府都沒這麽大吧？

澤維爾耳朵動了動，“嗯，好像防衛并不嚴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主人不在的緣故。”

兩人偷偷潛入，或許是因為莊園太大，他們穿過花園的時候，連一個巡路的都沒有看到。

葉林正要轉過假山的時候，澤維爾拉了他一把，兩人将身形都縮在假山的陰影裏，幸好他們身材瘦小，才能被這并不大的假山擋住。

只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聽到了說話聲。

兩個穿着皮甲的護衛邊走邊聊天抱怨着，絲毫沒發現花園裏多了兩個人。

“蘭尼大人還沒消息？”

Advertisement

“照預期計劃的話大概還要再過幾天吧。”

“真是的，那位哈德裏爾大人才是真的難伺候，莊園裏都被他搞得一團亂了！”

“再忍忍吧，聽說這位是都城來的貴族呢，難免要求高了一點，不過睡個覺要幾十個護衛守在屋子外面，也确實有點誇張。”

“這不是要求高了一點的問題，聽說卡洛塔都快被他給弄瘋了，啧啧。”

“嗤，這小騷貨平時除了蘭尼大人誰也不看在眼裏，開始不也存着攀上大貴族的心思麽，這叫自作自受！”

兩人說着說着就開始讨論莊園中的侍女們哪個身材好哪個臉蛋漂亮，沒有幾句話就開了黃腔，聽得葉林直皺眉，偏偏兩個人在花園裏轉了轉居然還不離開，葉林側目看了看澤維爾，立即知道他已經動了殺機。

這兩個只是普通的護衛，并不是劍士，要殺了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

葉林皺了皺眉，那兩個護衛忽然就壓低了聲音——

“聽說哈德裏爾大人不過是個從都城逃出來的落魄貴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之前不是貝莉傳出來的麽，結果貝莉第二天就不見了，我覺得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地窖是怎麽回事？說是誰也不讓進，之前阿特金他們不是奉命看守地窖麽，聽說夜裏總聽到小孩子的哭聲，該不會是在弄什麽邪惡的法陣吧？”

憑葉林和澤維爾耳聰目明的程度，自然将他們所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不禁對看一眼，想不到這莊園裏還真是有貓膩。

那兩個護衛在花園裏又轉了轉就離開了，澤維爾低聲說：“金龍舌是一種十分偏門的材料，哪怕是在黑市也很少見到，價格卻也不高，因為用的地方少。蘭尼這種黑販子本來不至于對這種價值不算高卻很難弄的材料感興趣。”

“很可能是那個貴族要的東西。”葉林一點就透。

澤維爾點點頭，“我記得那本煉金手劄裏對那些材料都有過描述，金龍舌哪怕是最常見的用法也只是治療很少見的一種遺傳病。”

“先不管這些，聽他們說地窖，我們先去地窖看看。”葉林立刻決定。

澤維爾并不猶豫，輕盈地躍上假山，四下掃了一眼就跳了下來，“走！”

這麽大的莊園，地窖當然也不止一個，但是只要一看哪裏有人看守，那麽哪處是那兩個護衛口中的地窖就很清楚了。

莊園裏護衛只見零星的幾個，恐怕正是因為那兩個護衛說的那位貴族哈德裏爾幾乎把所有的護衛都調去他的屋子外面守着了，澤維爾一眼就看到那棟主屋外面站着的護衛，密集程度與這空蕩的莊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所以，一路走去幾乎相當順利，連個人影都沒碰到。

“就在那裏。”澤維爾悄悄指了指。

葉林立即看到有個大塊頭正守在門口打瞌睡。

“先別殺他，免得打草驚蛇。”葉林低聲道。

澤維爾頓了頓，才“嗯”了一聲，拿出一根細長的管子，朝那護衛的方向輕輕一吹，一支飛箭準确刺入了那名護衛的脖子，他哼也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

“抹了昏睡粉，一時半會醒不來。”澤維爾走出去踢了踢那護衛沉重的身體。經常黑吃黑的結果就是他們身上也有不少下三濫的玩意兒。

葉林率先往地窖走去，看着地窖門上那厚重的銅鎖，他從儲物手镯裏掏出那大串的鑰匙，辨認了鎖孔大小不一會兒就找到了這把鎖配套的鑰匙。

“嗒”地一聲輕響，鎖被打開了。

一陣不太好聞的氣味撲鼻而來，葉林心中頓時一沉，這氣味……

澤維爾更是大皺眉頭，身為一個精靈，他的聽覺嗅覺本來就比人類更加敏感。

葉林上前一步，擦亮了火匣子，眼前的景象讓他整個人都極度不舒服，到這個世界之後，他見過各種以前從未想過的惡心場景，他見過血，他砍過人，連暈圈這樣伴随了他很多年的體質都克服了，可眼前的畫面仍然讓他有種整個人都不好了的感覺。

澤維爾比他的反應更快，上前查看了一下才站起來，“已經死了。”

葉林沒好氣地說：“看這樣子也知道早就沒氣了！”哪個活着的還能眼睛睜那麽久都不帶眨一下的！

澤維爾聳了聳肩，實際上死不死什麽的他是無所謂，如果不是葉林說過他不會對小孩子下手，言語裏對這些弱小幼稚的生物有着十分的容忍度和同情心，他大概連上前查看一下的興趣都沒有。

“咦，這兩個孩子，看着是貴族呢。”澤維爾忽然說。

葉林也看出來了。

如果不是地窖的溫度低，面前這兩個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屍體恐怕就要開始腐爛，氣味早就掩蓋不住。

這還是兩個半大的孩子，看着都只有七八歲模樣，一人黑發黑眸，一人黑發綠眸，這時候兩人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看着有些滲人，一看就知道是絕對的貴族，只是綠眼睛的那個血統可能不那麽純正，咦，等一下，綠眼睛！葉林瞥了一眼澤維爾，這眼睛的顏色和澤維爾倒還真有點像。

澤維爾又蹲下去仔細查看了一下，“他們死前沒受多少折磨，應該是被人直接掐斷了脖子。”

從他們身上的衣着和白皙豐潤的臉頰來看，這兩個孩子原本一定生活在相當富貴的環境裏，葉林冷哼一聲，想也知道，一定是那個叫哈德裏爾的貴族造的孽！

合上他們的眼睛，葉林心裏有些沉甸甸的，這會兒仿佛才真正意識到，他是在這樣一個世界裏。

是啊，那本小說裏怎麽說來着，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站在最高處才能享有真正的自由，在魔法師、劍士和那些貴族的眼中，人命如蝼蟻。

所以主角很快就适應那樣的生活，擡手殺人從未猶豫。

可葉林卻覺得這種冷冰冰的黑暗讓他感到窒息。

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讓他深深思念以前那個法制社會，哪怕不那麽健全，好歹作為普通人，到底還是可以過得平安喜樂的。

在這個世界，若是太軟弱，恐怕會被吃得骨頭渣渣都不剩，若是一味善良，又能走得了幾步？

葉林本身也不是什麽大好人，他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之後好得透了，活蹦亂跳都沒問題，卻有那麽一點後遺症，他怕死，在他心裏世上沒有任何事能比活着更重要，所以，他從未想過當一個英雄，他只是想活下去！

“林。”

葉林看向澤維爾那雙清澈剔透到猶如綠水晶的眼睛，只見澤維爾一笑，“就聽你的，我們不對小孩子下手，但眼前就有兩個我們可以用的身份，他們是貴族，現在七八歲，我們只要躲上三四年，就沒有問題。”他頓了頓，補充說，“我們可以替他們報仇，讓他們不至于死不瞑目。”以他的本性而言，後面那句純粹是說給葉林聽的。

“嗯。”葉林應了一聲。

澤維爾看出了葉林低落的情緒，嘆了口氣，将兩個孩子的衣服剝下來，随身的東西都小心翼翼地收好，尤其是他們腰腹部一模一樣的紋身，幸好并不複雜，記清楚之後，才開口說：“那個哈德裏爾不知道想幹什麽，但留着他們的屍骨，恐怕不懷好意。”

葉林忽然想起某種可能，“亡靈法師？”

“在人類世界亡靈法師不是異端嗎？”澤維爾奇怪道。

葉林冷冷一笑，異端？是啊，是異端，但那位傲天的後宮中，不就有一位極其美貌的亡靈法師嗎，人家可是到最後都活得好好的！甚至在幫助傲天的時候，曾經将一城的人都化成她的白骨軍團來着，事實證明，在這個腐朽的大陸上，只要有權利，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

“我們将他們帶出去燒了吧。”葉林輕輕說。

澤維爾一笑，“好。”

只要你說好，什麽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