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Chapter 54

宸飛坐在電腦桌前,握住鼠标在桌面上新建了一個空白的word文檔,然後他便對着那一片空白發起了呆。

“寫點什麽好呢?”單手撐着腦袋,宸飛自言自語地問道,過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有了思路,将十指擺在鍵盤上,他開始飛快地敲打。

而另一邊,逸淩帶了一群人照着追蹤顯示圖朝沐揚的方向追去,不知為何,他就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沐揚好像有事兒瞞着他,而且,事情絕不簡單。

路上他曾再度撥打沐揚的手機,卻發現早已是關機狀态,逸淩心下一急,對着那開車的弟兄就催促道:“開快點!”

那人也算機靈,聽逸淩的口氣,就猜這件事肯定是迫在眉睫了,便也不敢耽擱,一腳踩在油門上帶着一車的人飛一樣地往前駛去。

而沐揚實際上是約了容念亭,他按照念亭給他的地址找到了對方在電話裏提到的一塊空地,爾後便等着容少出現。

依照當初的約定,只要容念亭真的幫宸飛戒了毒,那麽,他就要把命當成賭注輸給那家夥。沐揚沒有要賴賬的意思,但他覺得不管怎樣他都要見過宸飛确認了那小子真的已經把毒戒掉了以後才會将自己的性命奉上,所以說,他今天來赴約其實并不是來送死,而是來與容念亭談判。

在沐揚到後沒多久,念亭便也到了,這季節郊區要比市區更低幾度,寒風将二人的頭發打得十分淩亂。

念亭站在沐揚面前不足兩米的地方,口吻顯得很得意,“這場賭局是我贏了。”

“你怎麽證明是你贏了?”沐揚依然表現得沉着冷靜,在他看來,自亂陣腳是最愚蠢的作為。

将手裏的一份資料遞給沐揚,念亭說:“這是宸飛最近一次的體檢報告,你可以看一下,上面已經寫得很明白了,我想我不需要再作過多的解釋。”

沐揚接過那份報告,仔細地審閱了一遍,事實上早在念亭電話裏告訴他宸飛已經戒毒完成時他就信了,如今看到這份報告,則更加安心了些。

可就算心裏是相信的,面對念亭,沐揚仍是這般說道:“我怎麽知道這份體檢報告是不是你僞造出來的?所以我要見到宸飛後才能确定是不是你真的贏了。”

念亭來之前就料到沐揚會這麽說,所以他也不怎麽驚訝或是惱怒,只是無所謂地聳聳肩,譏诮地冷笑了一聲,“尹沐揚,你該不會是怕死?”

聞言,沐揚也笑了起來,“就算怕死又怎樣?”他這樣坦白,反倒是讓念亭微微一怔,而後才笑開了。

沐揚說:“我尹沐揚願賭服輸,這條命我會留着親自送到你面前,但是在此之前,我還有件事沒有做完,所以我希望你能給我三天的時間,三天後,依然是這裏,到時候我們再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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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亭從腰間摸出了一把槍,指腹在槍口細細地摩挲,過了許久,他才又擡起頭對上了沐揚的眼,“我大老遠跑來這裏,可不是只為了給你一張體檢報告。”說着,他打開了保險,将槍口對準了沐揚,“給你三天時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沐揚聰明得很,念亭既然已将話說到了這地步,他自然也猜出了對方的打算。沒有絲毫的畏懼,他仍然筆直地站在念亭的面前,甚至唇邊還帶着一絲淺笑,“那就開槍,還磨蹭什麽呢?”事到如今,其實他已沒什麽好怕了,就算念亭故意對着他的心髒開槍,對他來說也不過是提早三天服輸罷了。但是沐揚相信,容念亭暫時還不會要他的命,不然他很難跟宸飛交代的。

而對于沐揚的反應,念亭表示極為贊賞,“果然不愧為是尹家的少主,這份膽量讓我佩服。”說話間,他慢慢地往後退,等退出一段距離後,食指猛然扣下,只聽“砰砰砰”三聲槍響,三發子彈連着射出,一顆擦着沐揚的左肩劃過,一顆是左腰側,還有一顆是左腿外側,每一道傷口都不深,卻能造成一定的傷痛。

“三顆子彈換三天,很公平?”将槍收了起來,念亭笑得有幾分邪氣,“只是輕輕擦了下,算不上重傷,絕對不會影響你接下去三天的行動,你該感謝我。”

“那真是謝謝了。”莞爾一笑,沐揚似乎對三處傷口并不太介意,“那麽三天後再見了,這三天,還要麻煩你好好照顧宸飛。”言下,他轉過身,一瘸一拐地往自己車子的方向走去。可才走了沒幾步,遠處就駛來好幾輛車。

沐揚停下腳步望着那輛開在最前頭的車子,目光漸漸收攏起來。

“這家夥……”無奈地嘆了口氣,沐揚搖了搖頭。三處傷口火辣辣的疼,燒得他心裏亦是一陣煩躁。

那幾輛車子挨着路邊停下來,緊接着第一輛車的車門被打開了,而從裏面跑出來的那個人,赫然是藍逸淩。

方才逸淩遠遠瞧見前方兩個人影,他先是認出了沐揚,而後才發覺另一人竟是容念亭。念亭對着沐揚舉槍的時候逸淩的車就在不遠處,奈何無法生出一對翅膀立刻飛過去救人。

一下車,逸淩便一刻不遲疑地朝沐揚奔了過去,那三聲他聽得清楚明白,就是不确定沐揚的傷勢究竟如何。

疾步跑上前,到沐揚身前,逸淩才總算看清了對方的傷,血跡埋在厚厚的衣服中若隐若現,他生怕一不小心又碰痛了沐揚,伸了伸手,卻終究沒敢摸上去。

滿臉的焦急,帶着些無措,逸淩問:“你沒事?”雖然覺得這樣的開場白很惡俗,但那一刻,他除了能想到這樣一句慰問外,竟是不知該說些其他什麽。

沐揚也知道逸淩心裏的擔心,于是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拍了拍逸淩的肩膀,微笑着開口,“你放心,只是皮外傷。”

話雖這麽說,可逸淩怎麽可能真的放心得下,緊張之餘,一絲憤惱油然而生,“尹沐揚你是笨蛋嗎?居然一個人來赴容念亭的約?居然還故意瞞着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面對逸淩的責罵,沐揚看看他,又回頭看看容念亭,那家夥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竟是沖着他聳了聳肩,擺明了端着個看好戲的姿态。

沐揚這人好面子,不願讓念亭瞧了笑話,于是湊着逸淩的耳畔小聲低語:“咱們回車裏,不然免費給容念亭看了一出戲多不劃算呀?”他的口氣帶了些玩笑的意味,總算是稍稍緩解了些逸淩的怒火。

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容念亭,逸淩似乎本想說什麽,可雙唇翕動了幾回,卻終究沒有說出口。最終,他還是選擇暫時不與容念亭起正面沖突,何況,以衆欺寡實在非君子所為,他想先聽聽沐揚的解釋,若真是容念亭無理取鬧,來日方長,那三顆子彈他遲早還回去。

“算了,回去。”逸淩輕嘆一聲,而後扶着沐揚,盡量放緩了腳步往車裏走,同時吩咐一名兄弟将沐揚來時開的那部車也開回去。

車裏,逸淩幫着沐揚脫去外套,繼而撥開他傷口邊緣的布料仔細地查看了下傷口,終了才淡淡啓口,“還好,沒什麽大礙。”

沐揚笑了笑,“我早說了是皮外傷了,就你瞎緊張。”

他這話不說也就罷了,一說逸淩心裏更是惱火,“你以為我願意瞎緊張?為什麽不告訴我你今天約的人是容念亭?如果我事先知道,我絕對不會讓你孤身一人前來!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和我說你跟一朋友在公司附近喝咖啡?尹氏什麽時候開了分公司?容念亭又什麽時候成了你朋友?”

逸淩已經竭盡全力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了,可還是抑制不了話語間的顫抖,他一股腦地丢給沐揚好多個問題,然後才發覺自己真是怕極了,當時那三聲槍聲響起時,他一度以為沐揚會就這麽死掉。

沐揚見逸淩都快哭了,連忙将他摟入懷裏,“是我的錯,你別着急,逸淩,這件事回頭我會跟你好好解釋,你別氣了……”說到這裏,他也有點哽咽,尹沐揚原不是那麽脆弱的人,只是那一瞬,當他看見逸淩這副難受至極的表情時,不禁聯想到了三日後。假如他真的死了,那麽逸淩該要多麽傷心?想到此處,他的鼻尖一陣泛酸。

逸淩擡起頭,專注地凝視了沐揚良久,繼而問道:“告訴我,你今天見容念亭究竟為了什麽事?為什麽他會開你三槍,卻又沒有一槍打中要害,甚至連一顆嵌入肉中的子彈都沒有?”

沐揚最初認識逸淩時就知道這人很聰明,只是今天,他突然發覺自己是如此痛恨逸淩的聰明。

“回去,到家後,我全都告訴你。”

……

卻說宸飛那邊,他在電腦前苦苦敲了鍵盤許久,終于将一張白色的頁面上填滿了文字,寫到最後,竟是連眼眶都濕潤了。

喟然長嘆了一口氣,他将鼠标移到了保存按鈕,随後在文件名那一欄上猶豫了許久,最終卻是打上了這樣兩個字——遺書。

做完這一切,他起身繞出了電腦臺。此刻距離念亭離開家都過了一個多鐘頭了,宸飛在電腦前坐了太久,這會兒倒有些口渴了,于是他跑下進到了廚房,找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找到了一把水果刀,帶着那把折疊式的小刀,他回到了卧室。

前陣子念亭買了不少水果回來給他吃,全都放在桌上的那只袋子裏,宸飛在裏頭翻了好一陣,最後決定還是削個蘋果來吃。

将蘋果和水果刀都沖洗了一番,随後他便坐在桌子旁自顧自地削起皮來。宸飛吃蘋果總是喜歡把皮削了,他說這樣更幹淨衛生。

伴着一聲脆響,他咬下一大口,這蘋果味道不錯,口感也脆,他挺喜歡的,便又啃了好幾口。

等将一整個蘋果都啃完了,他又瞄了瞄牆上的鐘,時間已經劃破十點半,他取過那把水果刀到洗手間去沖洗幹淨,然後打開浴缸的水龍頭開始盛熱水。

靠在浴室牆邊,宸飛安靜地注視着浴缸中的水一點點滿上,随手将水果刀放在水池邊,他又回到卧室從衣櫃裏翻了一套他個人比較喜歡的衣服,那也是念亭給他買的,只不過近來他幾乎不出門,所以也沒怎麽穿過。

白色的襯衫,黑色帶亮片的小馬甲,紫色的領帶,黑色的西褲,這一番搭配将宸飛襯托得格外氣質。

打扮完後,宸飛又在鏡子前照了照,最終特自戀地感慨了一句,“還真不錯,我果然穿什麽都好看。”說完他笑起來,似乎是被自己給逗樂了。

再回到浴室時,浴缸裏的水已經放滿了,将水龍頭關了,他先是擡起一只腳伸進了水裏,緊接着又将另一只腳也邁了進去。

并沒有撩起褲腳,他就是穿着那樣名貴的服裝,将自己整個人都埋入了水中。在浴缸中躺下,宸飛癡迷地望着眼前袅袅升起的水汽,微微揚起了唇角。

泡了一會兒,他伸長了手臂拿過之前被他丢在水池邊的那把水果刀,而後又平躺下來。将刀刃抵在自己的手腕,他的眼中閃爍着幾許瘋狂,“只要劃下去就好了?”暗自問着,他唇邊的笑容卻越發濃烈。

宸飛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割腕自殺?這實在不該是他尹宸飛會做的事,只是這世上許多事都并非絕對,也許以前的尹宸飛遇上再大的困難也不會選擇自殺,但這一刻的他,的的确确正拿着刀子準備割腕。

不是懦弱,不是輕生,不過是想要還債。他和容念亭之間發生過的所有事情,總歸需要有個解決的法子。

他終究無法讓念亭的父母和妹妹活過來,但至少,可以用自己的命來償。

宸飛雖然不清楚兩個月前念亭回美國後究竟發生過什麽,但他卻明顯能感受到自從念亭回國以後,他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當然,溫柔還在,寵溺也在,可卻變得那麽虛妄。宸飛總試圖從念亭的眸中發現些什麽,可那雙眼睛藏了太多的東西,讓他實在看不透。

直到一個星期前,他無意間聽到念亭和一個人的通話,對方應該是和容家關系很密切的人,并且對容家的情況都很了解。

電話中,念亭曾說:“現在對他好一點,以後,我要他把欠我的一并還清。”

“一、并、還、清,哈哈!”思緒被猛然拉回現實,宸飛望着那把閃着光的刀子,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是啊,他早該想到的,容念亭從來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不孝子,又怎麽可能真的放下仇恨跟他在一起呢?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笑着笑着,他把眼淚都笑了出來。怪不得別人,只能怪自己太傻,以尹容兩家的關系,還有容念亭所背負的仇,他們倆注定做不了愛人,既然如此,那就把這筆債算清楚。

緊緊握住刀柄,宸飛望着自己的手腕,左手猛然施力,刀子毫不留情地劃下去。血急促地從傷口中冒出來,宸飛的嘴角還帶着微笑,眼角凝着淚光。

“永別了,親愛的。”将右手放入水中,鮮血順着傷口流淌而出,與清澈的溫水融為一體。他的左手挂在浴缸的邊緣,此刻早已沒了力氣,水果刀順着松開的五指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親愛的。你是我親愛的,卻也是尹宸飛這輩子虧欠最多的人,所以如今,我全都還給你,包括……尹宸飛的命。

他已感覺不到疼了,只是渾身沒有力氣,仿佛靈魂在一點點地脫離軀殼。

臨死前,他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句話,那是兩天前念亭再次對他表白時他說的,“容念亭,你要明白,我們之間很難兩清的。”

果然是很難兩清,現在,他把曾經虧欠的都還了,下輩子再相遇,他便不再欠念亭任何,到那時候,該還債的就不再是他尹宸飛,而是你,容念亭。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第二輪的虐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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