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Chapter 60

從宸飛房裏出來後,念亭并沒有離去,而是到一樓吧臺前叫了瓶洋酒,拎着酒瓶獨自窩在角落喝悶酒。

袁海知道後趕下去看他,那時念亭已經有了醉态,他摟着袁海的脖子,把手裏的酒杯遞過去給他,“來,阿海,陪我喝一杯!”

袁海将念亭手裏的酒杯接過來,勸道:“少爺,別喝了,我們回去了吧?”

“不要,我不回去!”念亭一聽袁海說回去,立馬躲得他遠遠的,繼而提起桌上那瓶洋酒,直接套着口就喝了起來,“我才不要回去呢,家裏又,啊哦……家裏又沒有宸飛。”說完,他笑起來,可那笑聲,竟是比哭泣都讓人心碎。

袁海跟他鬧騰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搞定他,希言正巧路過瞧見了那一幕,于是轉身往樓上去了。

那時宸飛剛洗完澡從浴室中出來,身上還披着浴袍,頭發濕漉漉的,那副畫面實在是夠香豔旖旎的。原來他洗完澡就打算睡了,偏偏希言這時候過來,還給他帶來了個足以讓他郁悶上一會兒的消息。

“什麽?容念亭在樓下喝醉了?”宸飛一驚,眉頭慢慢地收攏了起來,面對這樣的煩心事兒,他很久都沒有犯過病的胃都開始疼了。擡頭對上希言的眸子,宸飛複又問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希言搖搖頭,低聲道:“醉得厲害,不省人事了,問他話也不會答,只會一個勁叫二少的名字,他帶來的那個人說要帶他回家,可容少怎麽都不肯。”說到這裏,他刻意擡頭瞄了眼宸飛的表情,這才接着問:“依二少看,該怎麽安排容少呢?”

宸飛此刻的情緒實在是糟透了,當即便沖着希言甩甩手道:“轟出去轟出去!”

希言愣了愣,倒也沒說什麽,應了後便轉身去了,可剛走到門邊,卻又被宸飛叫住,“等等!”

希言回過頭,問道:“二少還有什麽吩咐?”

“三樓今天還有空房嗎?”宸飛問出這話,其中的意思希言已然明白,“對面那間房就是空着的。”

“嗯,那讓容念亭住進去吧,我就再留他一晚。”宸飛垂下眸,眼底泛起一抹悲涼。似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關心,他又特意加上一句,“明早記得問他要錢,這一晚可不是給他白住的。”

希言自然不會當面揭穿他,于是很配合地點頭應道:“是。”

望着房門在眼前合上,宸飛又喟然長嘆了一聲,暗自抱怨道:“真是叫人操心。”說着便熄了燈躺床上去了,可也不知怎麽的,在床上折騰了許久,翻來覆去地愣是睡不着,這一來宸飛索性坐了起來,在床上發了會兒呆,終于還是放心不下那個人。

走到門前,宸飛拉開房門,走道上空無一人,對面的房門緊閉着。他走過去試着轉動了下門把,這才發現房門根本沒有上鎖。可這一來他又猶豫了,到底該不該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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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在門外糾結了許久,最後宸飛自己都被自己這股別扭勁兒給鬧煩了,心說哪來那麽多顧忌?如是想着,擡起腳步就走了進去。

屋子裏的燈還亮着,床上竟沒有人,宸飛微微一愣,緊接着便聽見洗手間內傳來嘔吐聲,他連忙沖進去一看,果然容念亭正趴在馬桶前吐着。

“你怎麽樣了?”宸飛跑進去,幫着念亭一下下地順着背,“袁海怎麽留你一個人在這兒?”

念亭也不知是清醒還是糊塗,吐了好一陣才開口,“我讓他回去了。”言下,又是一陣惡心。

宸飛瞧他這樣,胃裏也是翻騰得厲害,秉着最後的一份良心,他并沒有在這時候丢下念亭一人,而是守在他身旁一直到這家夥總算把胃裏的東西都吐幹淨了,才扶着他走出來。

讓念亭在床邊坐下,宸飛又回到洗手間,把毛巾洗了洗,然後回來幫着念亭擦了把臉。可眼瞧着這家夥雙頰久未退去的紅暈,宸飛就又來了氣,“不會喝就別喝,還學人當千杯不醉呢?丢不丢臉,弄成這樣讓人瞧了笑話你心裏就快活了是吧?”

這時候念亭的醉意還未完全散去,腦袋仍是漲漲的,意識一會兒清楚一會兒模糊,雖能認出面前的人是宸飛,可反應總是遲了那麽好幾拍。

被宸飛劈頭蓋臉地一頓罵,念亭卻是笑了起來,繼而拉着宸飛在自己身旁坐下,含糊不清地開口,“所以,你還是關心我的是吧?”

宸飛嫌棄地甩開念亭地手,別過了臉,“誰關心你?我只是怕你弄髒了SEX的房間,這才來看看的。”

念亭笑嘻嘻的,那模樣有點傻,“你又說謊。”他的頭搖搖晃晃的,忽然就倒在了宸飛懷裏。将下巴擱在宸飛的肩窩,念亭說:“為什麽要分開呢?這樣很好不是嗎?”

宸飛想推開他,可手剛握住他的肩膀,耳邊忽然又傳來念亭的聲音,“還好你沒事,不然我一定跟你去。”他笑着,伸手摟住宸飛的腰,“我不怕死,但是,害怕失去你。”

宸飛怔了怔,伸出去的手終是縮了回來,轉而撫上了念亭的背脊,輕而有節奏地拍着,如同在安撫一個孩子入睡,“你睡吧!”

念亭頭暈得厲害,可又不舍得閉上眼,“不睡,我要是睡了,你肯定就要走了。”都說酒醉的人不是像瘋子就是像孩子,這話果真不假。

宸飛扶着念亭躺下,他說:“我不走,你放心睡吧。”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他也一塊兒鑽進了被窩。

念亭聽他這麽說,眼睛都放光了,“真的?”

宸飛微微颔首,“真的。”他側過身将落地燈關了,繼而細心地給念亭掖好了被子,“快點睡,都過了零點了。”

“遵命!”念亭笑起來,還是那麽副癡傻樣,躺下後,他仍緊緊握着宸飛的手。

宸飛側過臉,見念亭的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則又問道:“怎麽還不睡?”

“想多看看你。”念亭的情話說得一句比一句煽情,還真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醉是醒。而宸飛卻沉默了下來,半晌之餘,忽而将唇瓣湊上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淺吻,剛想撤離,卻被念亭咬住了唇,随之是一陣瘋狂的濕吻。

這一次,宸飛并沒有推開念亭,而是回應了這個吻,他想:這可能是他倆之間最後的溫存了,天亮以後,一切都只将成為過去。

但至少,他希望能在一切過去之前再縱容自己一回,這樣,起碼日後不會後悔。

宸飛摟住念亭的脖子,兩人緊緊相擁,那一刻宸飛整個人軟在念亭的懷裏,想象着他倆還是情人,依然深愛着彼此。

吻到幾近窒息,卻仍不舍得分開,念亭的唇貼着宸飛地唇瓣,如同花瓣般的觸感,輕柔地摩挲着,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止了這個漫長的親吻。

深情地凝視着宸飛的雙眸,念亭柔聲啓口,“我好想時間停在這一秒,好想就這麽一直看着你。”

宸飛聽了,只感覺一陣心酸,他又何嘗不想,只是在這一刻,他已決定了要離開,“醒來再看,先睡了吧?”

念亭想必是真醉了,所以才特別好哄,宸飛讓他睡,他便立馬閉上了眼睡了,沒多久,呼吸就漸漸平緩下來,想必睡得很沉。

可宸飛卻睡不着,他只是專注地凝望着念亭的臉,眸中漸漸蒙上了一層仿佛散不開的憂郁。

真是可笑,又躺一張床上來了,明明一小時前,自己還十分決絕地對容念亭說過不可能。可現在是怎麽回事,念亭就躺在他的枕邊,搞得兩人像情人似的,可他們都已經分手了,不是嗎?

宸飛想着,心裏又泛起一陣酸楚,他和容念亭之間經歷過太多,為了這個男人,他甚至将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都颠覆了。原本,他所堅持的是性愛卻不動情,他喜歡交往的過程,卻不想把游戲玩得太認真,偏偏念亭讓他動了真心。

為了把欠念亭的都還了,所以他割腕自殺,意圖以命相抵,以前的尹宸飛怎麽可能做出這種荒唐事?自從念亭從美國回來後,宸飛就在一點點的改變,很多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他已經不再是原先的那個沒心沒肺的尹二少了。

愛一個人的感覺很特別,他享受愛的過程,如果對方不是容念亭,他想他願意繼續,可是,注定不可能的愛情讓人痛苦,與其苦苦煎熬,他寧願親手去斬斷情絲。

慢慢地将手抽了出來,宸飛掀開被子下了床,一旁的桌子抽屜裏有一本意見簿和一支筆,他将之取出來,随後坐在桌旁,借着月光開始書寫。

與上一次寫遺書時的心情不一樣,這一刻似乎要比自殺更絕望。黑色的水筆在本子上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書寫,如同要将對念亭的愛一分分刻下。

短短幾百字而已,可宸飛卻覺得,寫下這一段,仿佛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念亭,早安,昨晚睡得好嗎?有沒有夢見我?一定有吧,因為你睡着的時候都在笑。

很抱歉我最後還是決定要離開,這是早先就打算好了的,你不用來找我,我若是真的想要躲你,你是斷然找不到我的。

昨晚和你說的話說重了,也許傷到了你,在此我跟你說聲對不起,但是有些話,确實是我內心的真實想法,我的離開并非因為我不愛了,而是實在愛不起。

念亭,你能明白嗎?愛得太累,所以我不想繼續了,之所以選擇離開,是因為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分開一陣子,我希望當我再回來的時候,可以勇敢地面對你,我也希望那時候,你能給我介紹你身邊的男人,告訴我那是你的愛人。

我祝福你,并且比任何一個人都更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只是很可惜,你的幸福,我給不了,而我的幸福,你同樣無法給。

不必太難過,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以後你一定能遇上那個對的人,他會愛着你管着你,讓你不再喝那麽多的酒。對了,你醉了的樣子真的好傻,哈哈!

好了,就寫到這兒吧,這下我真的要走了,不然你醒來我可就走不掉了,念亭,再見。”

宸飛覺得自己挺沒用的,似乎在閻王殿前走過一遭後,感情就變得格外脆弱,動不動就掉眼淚,簡直都不像是尹宸飛了。

可是寫着寫着,眼淚就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宸飛自己還沒發覺,直到淚水落在紙上,暈染了那最後一個“見”字,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發現觸手一片濕涼。

将那一頁紙撕下來,宸飛拿水筆壓着擺在桌子正中央。随後走回到床邊,他就那樣站着,安靜地望着念亭的睡顏,繼而低下頭,在他的額頭再度落下一個吻,“親愛的,再見。”

……

從SEX出來以後,宸飛一個人走在路燈下,他沒有回家,而是從自動取款機中取了兩千塊錢出來,之後又沿着路邊往前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只是在想,這個世上,總會有他的容身之處吧?再不行,就回去取護照,先離開上海幾天。

可不知怎麽的,一想到念亭醒來發現那封信時可能有的表情,他的眼淚就又不争氣地掉了下來。

宸飛拿手擦了擦眼睛,對自己說:“不準哭!”接着繼續往前走。夜風打在臉上特別冷,也特別疼,就像一把鋒銳的刀剮過臉龐。

宸飛一直走一直走,走過了一條條小巷,後來實在是累了,就在路旁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坐上去之後他才發覺自己真傻,明明他的車子就停在SEX的停車場裏。

可他又懶得回去取了,于是便對那司機大叔說:“去松江大學城。”

前些年他認識了一小夥兒,長得幹淨清秀,打扮卻挺非主流的,好在不是太誇張的那種,總體來說還不錯,去年那小子考上了複旦的視覺藝術系,學校就在松江大學城裏。

那男孩特別想得開,當初也是抱着玩玩的心态跟他交往,兩人一塊兒過了兩個月就分了,分手那天,那小子還特輕松地跟他說:“有空來找我玩啊!”所以宸飛對這人印象很深刻。

坐在車裏,宸飛癡癡地望着車外,這時夜已深,路上壓根就沒什麽人,松江大學城又特遠,這一路過去就車費估計得兩百多。

宸飛在車上閑着無聊,于是點開手機通訊錄,這一翻才想起自己之前的手機早被念亭砸了,而這部新手機裏自然不會有那男孩的號碼,所以他給希言撥了通電話,他以往交往過的男朋友的聯系方式,希言那兒都有備份。

拿到手機號以後,宸飛旋即撥了過去。可是他卻忘了,那家夥雖然個性有些叛逆,但作息習慣卻十分規律,每晚十一點前肯定會躺床上了,而現在是淩晨兩點,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正睡得香。

可一開始宸飛把這事給忘了,直到他聽見手機那邊傳來一個極其慵懶的聲音,方才想起來,對方從來不是夜貓子。

“誰啊?”就在宸飛發呆的時候,那頭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宸飛立馬回過神,問道:“是林笙麽?”

“哦,哪位?”林笙半夜被吵醒,思緒完全處于半down機狀态,好在宸飛也沒打算賣關子,倒是很直截了當地回道:“我是尹宸飛。”

而後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宸飛也不知道林笙在那兒是一副什麽表情,不過估計也不會反應太大,就他所認識的林笙,實在是有那麽點淡定過度。

果然沒過多久,林笙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哦,宸飛,好久不見。”

“是啊!”宸飛笑了笑,也懶得跟林笙客套,立即切入了主題,“我說,你現在在學校嗎?”

“在啊,有事?”林笙坐起身,拿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繼而甩出這麽一句,“尹二少爺要過來找我玩嗎?”

他這麽直白地問出來,宸飛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還是惡趣味地裝了下可憐。故意抽了抽鼻子,宸飛說:“林笙,我好可憐,我無家可歸了,你要收留我啊,不然我就要睡大街了,嗚嗚嗚!”為了達到逼真的效果,他故意還假哭了兩聲。

于是就這樣,尹二少順利地博取了林笙同學的同情,直接住進了他的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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