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牧旬按照記憶回到原身的住處,擰開門鎖,就見細細的灰塵撲面而來。他往旁邊退了退,将行李放到旁邊,從背包裏找到個口罩戴上,這才往裏面走去。

這是個出租屋,面積不大,一個人生活倒是夠了。

就是挺亂的,因為幾個月沒有人居住,家具上都是灰。

牧旬視線在周圍打量圈,認命地開始收拾。

打開窗戶通風,找來盆跟抹布,開啓清理模式。

打掃結束後,整個屋子看起來順眼很多,然後開始收拾行李。

等所有事情全部結束,東西全部按照習慣擺放好,天都快黑了。他随便點了個外賣,然後将注意力放到另外一件事上。

找自己跟公司簽的合同。

原身簽約時間不短了,因為他壓根不關心合同的事情,所以現在記憶裏相關信息很少。牧旬得了解具體情況,才能為後面做打算。

将屋子裏面的翻了個遍,他終于将合同翻了出來。

打開一看,不禁挑了下眉。

竟然快到期了。

一般合同快到期的時候,藝人是不會有機會參加這種類型的節目,因為合約方面不好處理。

原身很早就簽約了這家公司,可因為性格能力等原因壓根沒分到什麽好處,近乎于被雪藏的狀态。《出道吧練習生》開始的模式類似海選,上百個練習生一起,平均每個公司的名額都不少。

當初原身純粹就是湊數的,柯苓還以參賽資格為由頭敲了原身幾頓。至于合同這塊……對方每天想那麽多事,估計沒有注意。

将手上合同大概翻了一遍,着重尋找違約罰款等相關事項。看到違約金上面的一大串數字,牧旬默默将其合上,重新放回衣櫃裏。

續約是不可能了,只能盡量拖。

牧旬拿起旁邊的本子,翻到未來計劃那個部分,在上面寫下

【解約】

筆尖點在紙面上,又畫了兩個圈作為強調。

還得留意下家。任重道遠啊。

牧旬将本子合上,決定做點愉快的事。

他把筆記本搬到床上,對照着筆記上面的記錄,将選秀期間的靈感轉化為音符,保存到硬盤裏。

參加節目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公演,有靈感只能急匆匆記下來,根本來不及細想。現在也算是給自己一個消化時間,可以趁着空檔期複盤。

手指敲擊鍵盤,鼠标時不時拖動兩下,音樂斷斷續續奏響,牧旬不知不覺就沉浸進去,直到接到外賣電話,他這才回過神來。

之後的幾天裏,牧旬當個安靜的宅男,縮在自己的小屋子裏。充電器24小時連接筆記本,連續亮起的屏幕和不停歇的鍵盤敲擊聲,陪着他見證白晝亮起,黑夜降臨。而剩餘容量不斷縮小的存儲器,彰顯着這段時間的成果。

手機響起,牧旬估摸着大概是外賣,随手拿起來接通,眼睛還盯着屏幕:“我現在去拿。”

“行,那你先去公司拿吧。”那頭說着。

牧旬聽語氣覺得不對,暼了眼手機,打電話的不是外賣小哥,是自己現在的經紀人,柯苓。

他暫停電腦上的播放器,等待對方後續。

柯峢那邊背景音很雜,不知道在什麽地方。

“以你的情況,能走到這個程度真是燒高香,走了八輩子的運,別真以為自己有多大能耐,這就到頭了。

既然被淘汰了就收收心,給我老老實實呆着,別整什麽幺蛾子。我現在忙得很,沒時間在你這浪費。你合同快到期了,去公司拿一份簽上,然後放我辦公室那。”

說完,沒等牧旬回複,柯岺就直接挂斷了電話。

柯苓還惦記着之前送牧旬去吃飯,結果被對方甩臉色的事。要不是這人現在有點名氣,看起來還能賺錢,他壓根懶得理人。

牧旬瞥了眼被挂斷的電話,也懶得多想,直接将手機扔到旁邊一樣,把這件事扔到腦後。

節目組。

在公布排名後,剩下來的學員很快完成了公演。如今大家都在修整,養精蓄銳,準備面對後面選拔出道位的環節。

盛乒此時面帶笑意,跟周圍幾個人聊天。這次公演他表現得不錯,沒了牧旬那個礙眼的,更是覺得格外惬意。

想到不久後還會出道,他心中得意又更甚幾分。

真是好事成雙。

就在這時候,工作人員突然過來告知,經紀人找他。

找自己做什麽?

盛乒覺得奇怪,但還是維持人設,禮貌地道謝。

不知道怎麽回事,這位工作人員看自己的表情有點微妙,雖然對方克制住了但還是能看出來。深深看向對方,盛乒在心裏把這筆賬記住。

找到柯岺,盛乒關上門,見周圍沒有人了立刻收斂笑容,沒好氣問:“找我來做什麽?”

“上網了嗎?”柯峢問。

“手機被收了,快決賽了,節目組管得嚴。”盛乒來到柯岺面前坐下。

柯岺也懶得說什麽,直接拿手機遞過去:“自己看熱搜榜。”

“怎麽,我上熱搜了?”盛乒面上露出笑容,立刻接過手機。

《出道吧練習生》可是當下最火綜藝,時不時就有話題霸占熱搜榜,可惜他自己名字還沒有單獨出現過,基本都是蹭着別人的。

點開熱搜,果然見自己名字挂在上面。

【盛乒雙面人[微笑]】

這可是頭一遭,果然牧旬這個瘟神淘汰後自己運氣就好了。盛乒迫不及待點進去,在看到具體內容後,笑容整個僵硬住。

首先的第一個話題:盛乒根本不會原創,歌曲全都是找人代寫的。

裏面呈上一系列證據,将這點錘得死死。還附上驗證消息真僞的方法,讓盛乒随機回答樂理知識。

不可能!大家都是金錢交易,怎麽會爆出來?這是盛乒的第一反應。

要是披上造假這個名號,絕對是整個人生的污點!這是盛乒的第二反應。

盛乒還看到有網友拿公演期間自己的曲子做對比,标明其中不協調的地方。曲風差異大到離譜,幾乎找不到相同點。這又進一步證明了話題結論。

此時盛乒已經顧不上維持臉上表情,看向柯苓質問道:“這個是怎麽回事,不是讓你小心處理嗎?會不會辦事啊,怎麽這都能爆出來?!”

柯苓懶得跟這人閑扯,示意對方繼續往下看。

見柯岺這樣子,盛乒壓抑心裏不安,繼續浏覽後面的情況。

第二個話題:盛乒私底會使手段打壓對手。其中還列舉了幾個人的例子,也是全靠證據說話。

而正好有幾個人,知道列舉的人。

【所以那時候莫名其妙的黑料,其實跟盛乒有關系?當初那個笑起來有個小梨渦,讓人看了只想戳戳的少年,因為抑郁症不得已退圈,其實都是因為你?你是人嗎?!】【我養成的小崽崽,突然哭着道歉,從此一蹶不振,就是因為你這SB?!】盛乒此時心裏一咯噔,連這都有證據?他心思沒在意那些聲讨評論,飛速掠過後看向下一個話題。

後面說盛乒還有整容,進行py交易等行為。并且每個都帶證據,直接錘到死。

吃瓜群衆的智慧是無窮的,有了個引子,什麽蛛絲馬跡都能扒出來。

有人扒了盛乒的動态,把各個事件的時間線補齊。

盛乒以前做的那擋子事,幾乎被扒了個幹淨,原本沒人注意的細節全部對上號。

【吃瓜吃到自家身上……草(一種植物)!】

【鏡頭表現得那麽溫柔,其實心都是黑的。】

【這都是謠言!污蔑!】

【現在技術造假真的低成本。現在哥哥好不容易火了,礙着別人的路了,所以有人在針對他。你們冷靜點,別中計了。】【證據這麽詳細,稍微了解就能看出真假。不是別人針對他,是他壞事做多遭到報應吧。】【別激動,你冷靜點啊!關鍵時刻出現,肯定是有預謀的!還記得之前牧旬的事嗎?有人想用同樣的方法毀掉哥哥!】【牧旬是純粹靠流言造謠,沒有實錘,而盛乒則是被證據給定死了。兩者性質完全不一樣,別偷換概念啊。】盛乒不斷刷新頁面,看着一邊倒的局勢,看着幾個粉絲給自己說話的卻紛紛被辯駁回去,越看越憋屈,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該死的,怎麽都跟沒吃飯似的!你們會不會說話啊,都只講些無意義的有什麽用?連解釋都不會嗎?

我對你們什麽樣還不清楚嗎?你們應該無條件信任我,就說我是被污蔑的,是無辜的啊

眼看着局面失控,盛乒兩步來到柯苓面前道。“你怎麽沒把這話題壓下去?撤熱搜,立刻撤熱搜啊!”

“撤不了,熱度太高。”柯苓語氣隐隐待着不耐煩。事情發酵太快,等他發現想要處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本來他在參加酒席呢,結果為了這個,還得專門跑過來。

盛乒來回往返走路,狠狠抓住頭發,看起來很是急躁,“那你說怎麽辦?我下輪就要出道位了,現在絕對不能出岔子。是不是有人在搞我?該死的,到底是誰……是誰要搞我?”

“要是我出道了,肯定能有更多熱度,我能賺更多錢,肯定能成為你們的搖錢樹!”

盛乒停住腳步,重新走到柯苓的面前,雙手抓住對方肩膀:“花錢買公關,保我,保我,不然你們投入的那些資金全都要白費!”

柯苓靜靜看着盛乒,沒有說話。卻是明顯的拒絕。

像是明白過來,盛乒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沖上去吼:“廢物!連這點事都做不好,你就是個廢物!”

“你才是,廢物。不如想想,後面要怎麽辦吧。”柯苓把人打開,站起身子拍拍外套,心裏卻升起痛快。這人之前多嚣張啊,也不枉自己專程過來欣賞欣賞。

盛乒看着柯苓離開,整個腦子都是亂的,他想的全是剛剛看到的評論,以及

是誰想要弄我?

是誰?到底是誰?!

有選手見盛乒過來,臉色不太好,便擔憂似的詢問:“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盛乒沉浸在思緒裏,猛地擡頭,眼中痛恨暴戾便直接洩露出來,把那人吓了一跳。

“你、沒事吧?”

盛乒看到對方眼裏的狐疑,撇撇嘴勉強扯出個笑,“沒事。”

“盛乒,你怎麽了?”闵亦察覺到不對勁,走過來詢問。

看見闵亦,盛乒眼睛猛地一亮。對了,自己還有辦法。

他帶着闵亦往外面走,找到個沒有拍攝的無人角落,雙手合十用哀求的語氣說:“闵亦,你最好了,這次你可得幫幫我。”

“怎麽了?”闵亦眨了眨眼睛,很是疑惑。

“我被盯上了,那人看不慣我好,就使勁造謠我,給我潑髒水,都是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網上現在全都在罵我,都在詛咒我……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盛乒臉上很是無措,滿滿都是被污蔑的痛苦。

闵亦有點遲疑,沒有立刻答應,“這個……你先說說,想讓我做什麽。”

見闵亦在那搖擺不定,似乎想了解情況再做決定,盛乒覺得該下個猛藥。經過這段時間相處,闵亦就是個心軟的,想要打動對方的辦法,就是瘋狂賣慘。

他面露苦澀,掙紮着後退一步:“還是算了,當我沒說過吧,不能連累你。這種事情我來承受就行了,你們關系本身就不好,不能讓牧旬纏上你。”

闵亦眼睫毛顫動下,那雙淺色眸子望向盛乒:“牧旬?跟他有什麽關系?”

見闵亦上鈎了,盛乒心裏有譜,面上卻露出糾結神色,然後像是下定很大決心道:“這話我只跟你講。”

“牧旬那人……精神有問題。他原本顧忌在節目裏,還能收斂住,現在被淘汰後,就直接魔怔了。他覺得是我霸占了晉級的位置,才讓他淘汰的,就記恨上我了。拼命想要抹黑我,想要把我拉下去。”

是啊,肯定是牧旬做的。除了他還能是誰?就是嫉妒我能晉級,所以就做這種龌龊勾當。都被淘汰了還這麽多事!

盛乒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在心裏瘋狂咒罵,發誓要報複回去。

聽說闵亦有親戚是做公關這塊的,要是有闵亦幫忙,自己肯定能洗白!

想到這裏,盛乒苦澀的表情更加真誠:“是我太慌張了,才慌不擇路來找你,你是我現在唯一能相信的人。可我真的不能連累你,就算我被拖累到死,也不該連累你。”

“你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闵亦垂下眼睑,凝視面前的盛乒。

盛乒語塞了,像是受不了闵亦的注視,很不自然地偏過頭,然後幹巴巴冒出句。“我……我……我不想對你說謊。”

很好,快說幫我!主動要求來幫我!

盛乒在心裏瘋狂吶喊,然後就聽到噗嗤的輕笑。

他擡起頭,只見闵亦正看着自己,那笑容十分溫暖,就像是冬日裏的陽光。之前每次給予自己幫助時,對方都是這個笑容。

“不能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些,我來幫你吧……”

聽到這句話,盛乒心裏狂喜。

“才怪呢。”闵亦将後面的話補充完整,見對方呆愣在原地,像是看到什麽有趣的事情似的笑出聲來,笑得停不下來,甚至連腰都彎下來了,整個角落都是他的笑聲。

“你耍我?”盛乒看着這個闵亦,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只能僵着臉問。

闵亦看着盛乒這樣子,忍不住又笑出聲。

“笑什麽?”盛乒此時也反應過來,整張臉變得鐵青,可還是顧忌着有求于人,壓抑着情緒沒爆發。

闵亦扶着牆壁直起身子,擦掉笑出來的眼淚,臉上露出與平常無二的純良表情:“說着不打草稿的低級謊話,還向作俑者求助,不是很搞笑嗎?”

謊言,作俑者……

盛乒反應過來,表情猛地猙獰:“是你做的?!”

“答對了~”

盛乒手氣到發抖,看着面前這個人,只覺得這張臉格外可惡,那笑容都是滿滿的嘲諷。他拉住岌岌可危的理智:“……為什麽?”

闵亦歪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這個問題好熟悉,他們是不是也問過你同樣的話,那時候,你是怎麽回答的……?”

闵亦思索着,然後露出了然神情。

“想起來了。”

他上前一步走進盛乒,嘴角弧度彎曲,琉璃似的眸子表面,倒映着盛乒猙獰的表情,眼底盤踞着無盡的傲慢與不屑:“捏死一只螞蟻,需要什麽理由?給你留條生路,就該感恩戴德了。”

這眼神像看蝼蟻一樣的眼神,如利箭深深刺中盛乒,讓他幾近抓狂。他猛地尖叫出聲,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去給了闵亦一拳。

闵亦聽到外面的說話聲,看着靠近的拳頭,眼神微閃,原本準備避開的動作停住,硬生生挨了這一拳。

拳頭正中闵亦臉頰,打得他撞倒在牆上,他擦了把嘴角,還沒感覺到疼痛,就被盛乒抓住衣領拉了起來。

有人聽到動靜趕過來,就看見盛乒正拽着闵亦打,吓得他們趕緊過去拉人。

“你們做什麽?!”

“快停下來!”

盛乒就像是瘋了似的,就算被扯開了想往闵亦那撲過去。就是這個賤人,把我的一切都毀了!

闵亦單手捂住臉頰,被衆人圍繞着詢問有沒有事。他沒有說話,卻渾身都在訴說着害怕,讓周圍人看向盛乒的眼神帶着不贊同和厭煩。

見盛乒被制服帶走,卻還是死死盯着自己,他掀起眼皮回視過去,流露出的得意與輕蔑,讓盛乒忍不住大吼:“賤人!你個賤人!我要殺了你!”

盛乒那樣子太可怕了,簡直就像深淵底下的惡鬼,看得人心裏直發怵。

這是盛乒第一次在鏡頭前失控,露出如此醜陋的姿态。

這也是闵亦第一次在鏡頭和衆人面前演戲,卻沒有露出絲毫破綻。

盛乒被帶走,大家注意力放到闵亦身上。

“發生什麽了?”旁邊人問。

“他拉我過去,說遇到困難,想讓我幫他。我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問了幾句,然後……”後面的話闵亦沒說,只是重新低下頭。

選手不清楚,工作人員卻有了猜測。

網上那些他們是看到了,肯定是想把闵亦拉下水,讓幫忙澄清謠言!闵亦平常耳根子很軟,也是最熱心的……結果盛乒見闵亦不同意就爆發了。

闵亦擡起的手有點酸,稍微動一動,不小心露出微腫的臉頰。

“你的臉!天哪,快去敷一敷!”工作人員眼尖看到,趕緊說。

“不嚴重的,我回去弄就行……讓我一個人待會吧。”闵亦眼睛彎了彎,轉身往寝室走去。

平常闵亦跟盛乒玩得那麽好,這次肯定很受打擊。旁邊的工作人員,看着闵亦的眼神充滿憐惜慈愛。

撐着走回寝室,闵亦試了好幾次都沒開鎖,才發現自己的手在抖。

闵亦深吸口氣,成功開門,進入反手關上門。他好像活在夢裏,整個人都是恍惚,但臉上的痛覺又提醒着事情的真實。

結束了。

繃緊的弦突然松開,腳下沒了力氣,闵亦直接沿着門癱坐下來。

今天的這些動作和話,闵亦在心裏演練了很久,還特意模仿以前看過的電影,練了最欠扁最拉仇恨的表情。

一切都很成功,盛乒做的事情被揭露出來,還在節目裏打人,他徹底完蛋了。壞人得到應有懲罰,我應該高興才對。

闵亦蜷縮着抱住自己,将臉埋進臂彎裏。拼命回憶當初跟牧旬擁抱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輕輕的嗚咽響起。

“……牧哥。”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1-0820:05:13~2021-01-0923:22: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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