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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小巷裏熱鬧非凡,今日是個趕集的日子。攤販貨郎四處可見,琳琅滿目的飾品,新鮮水嫩的瓜菜,吆喝聲此起彼伏。

宴卿卿口中日理萬機的聞琉立于其中,邁步踏進一家書着“琅玉閣”的鋪子。

他本就是副君子模樣,又衣着玄色圓領袍,腰間有白玉蹀躞帶,上好的組佩懸于其上,随動作有鳴鳴悅耳聲,腳上的靴子幹淨,一看便知是富貴人家。

“王掌櫃可在?”

聞琉朝裏面問了一聲,忙着核算賬本的王掌櫃一聽這熟悉的聲音,連忙擡手打開櫃臺的門,迎了上來。

“貴人來了?您前些日子吩咐的東西給您打出來了,請随我入內室茶房。”

王掌櫃做了個請的姿勢,聞琉随之上前,待坐定後,方才溫聲問道:“是否符合我要求?”

“合的合的。”王掌櫃連連應道 ,差人捧着一個小小的精致盒子奉上,裏面裝個玉簪子。

既不豪奢豔麗,也非素得淡人,這小小的雙葉珍珠白玉簪倒是合适送人。

聞琉拿起來細細看了一遍。義姐素來不喜太過嬌媚的東西,他要是送這個,她應當不會拒絕。

“應您的要求打的,獨一無二,那位小姐定然喜歡。”

“喜不喜歡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她要不要。”

聞琉把它放回去,讓下人接過,王掌櫃頓時喜笑眉開。

這位貴氣逼人的主子眼光可是真挑剔,連王掌櫃這種見識多的有時都覺得為難。但他出手又是不一樣的大方,随随便便就是別人幾年的俸祿和收入,王掌櫃自然是盡心盡力為他做事。

聞琉淡淡說:“我姐姐若是中意于它,我便賞你紋銀一百兩。”

“謝貴人賜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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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卿卿換件淡青色羅裙,這衣裳當下最流行的款式,顏色是極純的,和她身上的美豔很是不配。可看久後卻又覺得意外地好看,稱得雪白的肌膚都有些透亮起來,櫻唇粉嫩,恨不得把她輕輕放床上,親上一口。

偏偏相然早已經習慣,沒覺出奇怪。

她家小姐慣是這樣,美豔又有風流體态,什麽衣服也壓不住。要不是宴家的正經人人皆知,謠言說不定有多難聽。

宴卿卿坐到梳妝臺前,正準備起身,雕花隔扇外就又有人匆匆忙忙過來通傳:“大小姐,皇上過來了!”

宴卿卿微微一愣,聞琉怎麽過來了?

相然替她扶穩流蘇後說:“今日大清早的,我出去置辦東西,心中還疑惑怎麽有宮中人,原來皇上真出來了。”

宴卿卿心中有抹說不清的別扭,最後還是沉吟道:“我這就出去。”

無論如何,聞琉終歸是皇帝,不是她能輕慢的。

聞琉被宴府人迎向了廳內上座,他淡然地端起一杯茶水,吹了吹騰騰而上的熱氣,抿了幾口。

宴府這幾天,倒是挺熱鬧的。

“參見陛下。”宴卿卿踏過門檻,走向前朝他行了個禮。

聞琉擡起頭來:“義姐不必多禮,先坐下吧,我有事同你說。”

難道是查到背後人了?宴卿卿手微微攥緊。

“謝陛下。”

相然一行等伺候的丫鬟小厮退了下去,正廳只剩他們二人。

門是開着的,從外可以看見裏邊的樣子,沒人懷疑過裏面二人曾格外親密。

“朕覺得愧對義姐,”聞琉突然開口,他把茶杯放下,發出一聲輕響:“我确實查到了,但由于涉及政事,朕不能過多言說,只能告訴你,這與蒙古蠻子和丞相府那位小姐脫不了幹系。”

宴卿卿不可置信道:“劉二小姐?怎麽可能,她不是……”離家出走了嗎?

意識到自己要說什麽,宴卿卿趕緊閉了嘴。

“義姐不必擔心朕。”聞琉似乎沒把這件事放心上,“左右不過是太後娘娘先前定的,朕和她也才見過兩面。”

“可這……蒙古蠻子又是何解?”

聞琉頓了一下,最後還是回答了她。

“劉二小姐當初是和一個蒙古國人私奔的。為了逃掉婚約,她就和人商謀做了這事。她大概知道朕敬重義姐,做了……此事絕不會棄你不顧,所以想出這爛法子。現下她已經回丞相府,義姐若想懲罰她,朕可以想個方法。其餘的,朕也不能再說了。”

宴卿卿遲疑的問:“有證據嗎?”

“本來有,但是那個宮女後來咬毒自盡了。”

天氣還是有些微涼,這一場場秋雨過後,仿佛就像要入隆冬似的,滴在人心上,涼透了。秋葉也紛紛舞下,如蝴蝶般的凄美更添了層傷感之意。

宴卿卿頓了一下,應聲說:“是嗎?”

她的手搭在方桌上,低垂着眸,心中難以描述。到最後,她的清白只是別人的一場算計?難道宴府風水是真的不好?宴卿卿在嘆口氣。

聞琉靜靜看了她許久,随後站起來,靴子出現在宴卿卿的視線中,宴卿卿一愣,擡起頭來。

江沐一事放別人身上,定是要哭鬧好幾回;塗婉中途又過來說不中聽的話,宴卿卿不發脾氣已是大度;和聞琉不清不白,已經是把她的臉面都丢了,結果最後是人家在利用聞琉對她的敬重。

若不是她心性堅強,恐怕也抵不住這種連續的打擊。

聞琉沒有跟她說話,他注視着宴卿卿,撩開袍子,徑直跪了下來。

這一跪可差點把宴卿卿給吓得魂飛魄散,什麽傷心難過都丢一邊去了。

這可是當今皇上,不是那個沒權沒勢的五皇子。就算是,也輪不到他來跪。

大門敞得正開,時不時都可能有人走過,萬一看見聞琉跪在這裏,豈不是膽都吓破了?

宴卿卿連忙扶他起來,而聞琉低着頭紋絲不動,高大的身體像是一座挺拔的山峰,以她這種小力氣,絲毫撼動不了。

“皇上這是做什麽?折煞我嗎?皇上!”

宴卿卿不敢叫得大聲,只得跪下來同他一起,流蘇随着動作輕輕搖擺,拂過她的鎖骨,劃下美好的弧度。

九五至尊,怎可朝我下跪!宴卿卿心想,這要命啊。

“對不起,義姐。”聞琉語氣謙和,淡淡的說,“你從前待朕極好,師父和小将軍都是國之人才,朕卻毀你清譽,雖是被人陷害,但着實不齒,朕任義姐罰。”

他在宴卿卿眼中一向是光明磊落,此番也并不全然是聞琉的錯,宴卿卿難過歸難過,但也決計怪不到他身上。

聞琉這不動如山的模樣,仿佛宴卿卿不罰他,他就不起來一樣。

這倔驢脾氣,怎麽當了皇帝也沒改!

“好好好,我罰你。”宴卿卿妥協,“你先起來我再說,要不然外人看見了,不知道會傳什麽出去。”

聞琉自幼便黏她,她的話他都是聽的,當初宴大将軍看他這聽話樣,還胡亂開着玩笑說,把我家卿卿許配給你,委實鬧得他脖跟都紅了。

這次也沒意外,聞琉應了一聲,禮致地把宴卿卿也扶了起來。

宴卿卿這人,生得真是極好。膚色白皙,嫩滑無比,無論哪哪都令人愛不釋手。只恨不得夜夜寵愛,只要她開口,連命都願意給她。

聞琉緊握住她的手,身體站得筆挺,随後慢慢松開,深吸一口氣。

不急,慢慢來。

宴卿卿剛才是起伏太大,才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她是擅長調節自己的,将軍府的大小姐沒那麽脆弱,現在心情平複下來,前些日子沉積下來的悶氣似乎也意外地散了不少。

“這件事非我們之過。”她說,“我也知道您盡會往自己身上攬事,但皇上,這不是您的錯。算您和我義姐弟一場,這次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吧。”

話題又被她繞了回去——

我們這次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吧。

聞琉在看了一眼宴卿卿後,直接點了點頭。

既然她一再強調說這次當做沒發生過,那就看下次算不算吧。

宴卿卿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身體微偏,不動聲色地離得遠些,然後對他說道:“既然我已經那麽說了,那罰不罰就沒意義了。”

“可義姐若不罰我,朕心中難安。”

聞琉語氣雖有愧疚,但仍是溫淡,自長大後,他似乎一直都這樣。

大抵是他那些兄弟姐妹去了不少,而京城又只有他一個。在宮內呆得久了,每天面對的都是迂腐的大臣和煩雜的奏章,難免會養成這種性子。

他從懷中摸出一個長型首飾盒遞給宴卿卿,盒上有凹凸不平的花瓣紋路,光滑色澤,如同真的一般,可見雕藝之深。

“這是朕今天在長安街逛的時候看見的,義姐若是心軟,便收下這東西,就當是朕的賠罪。”

宴卿卿遲疑沒有接,反而不解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麽會買這種東西。

聞琉說:“本來就想送給義姐,但現下不如做件信物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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