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燭座上的蠟燭還燃着,琉璃燈身奢華豪貴, 室內一片寂靜, 宴卿卿似乎聽見聞琉在她耳邊呼吸。

她被聞琉這問題弄得面紅耳赤, 耳邊同剛才一樣紅得滴血,連頭也不敢回,生怕看見他身上的痕跡。

宴卿卿自然猜得到他為什麽這麽問,追根究底,他這還是聽宴小将軍的葷話聽多了。

她雖是在皇宮呆得久,但畢竟是住在宴家,宴小将軍誇大其詞的葷話她也聽過,什麽弄得女人纏着他, 敵國公主對他也念念不忘, 大展男人雄風, 宴卿卿早就習慣,是不信他有這閑情,但耐不住別人信。

聞琉那時還小,宴小将軍也從不避諱這些東西, 唬得聞琉一愣一愣。

宴卿卿起初還不怎麽在意,畢竟宴小将軍這人在某些方面是不太着調的, 但卻還是有度的。

不過後來有次撞上他從軍營回來,又在聞琉面前說起這種下流的玩笑。

宴卿卿不小心撞見了,連她都聽不下去, 徑直讓小厮帶聞琉下去, 說了宴小将軍一頓。

那時宴小将軍還跟宴卿卿狡辯說是聞琉問他的, 說起謊話來也不打草稿,直讓宴卿卿警告了他幾遍不許再說這些話。

後來宴小将軍不說了,聞琉就跑來問她。宴卿卿當時還在畫畫,被他弄得好笑,輕輕将畫筆放下,纖細的手腕上配精致玉镯。

自己說了什麽宴卿卿已經忘了,只記得聞琉歪頭看着她說明白了。

若是平常,宴卿卿或許會同他說許多,可現在她什麽都沒穿,身上都還有情欲的痕跡,連頭也不敢擡,只好斂緊衣物,垂眸說陛下這麽大了,已經是個好男兒。

況且以宴小将軍那種說法哄他,難道要說自己受不了他的孟浪?聞琉不是這樣的人,照他性子,更想知道的恐怕也不是這個。

宴卿卿也做不到,她在聞琉面前一直都端着姐姐的矜貴修養,今日這次,她只覺得臉面都要丢盡了。

“朕總護不住義姐,只望義姐別生氣。”聞琉說,“此種事情,絕不可饒恕,也望義姐已經不要為他們求情。”

“……嗯。”宴卿卿輕聲應他,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思軒年紀小,總歸離不了娘,皇後和太子又待我極好,若是可以,希望陛下還是不要對她們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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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無先皇後對宴卿卿的好,宴卿卿是絕計不會再管曲覓荷母子,可世上沒有那樣的如果,她不能看着先皇後的親孫子流落在外。

聞琉也早有預料,絲毫不意外她會說這些話,他回道:“朕心中有分寸。”

宴卿卿自幼學的東西多,見的東西也多。分得清是非,也明白輕重,對人從來只用三分真心,受了曲覓荷這計,她恐怕也沒什麽傷心,恐怕還是錯愕比較多。

她慣來就是這樣,從來不為多餘的人費心思,邁出一腳,覺出不對後又會立即收回來,冷靜又自持。

可宴卿卿對聞琉卻是真心——真心把他當親人,真心把他當弟弟。

宴卿卿為人是謙和的,她已經沒了親人,心中那點柔軟便全放在了聞琉身上。

只可惜聞琉想要的不止是這個。

她體态長相與性子皆不太相似。胸脯傲人,少有人能比。從上往下看,白皙雪峰握不住,酥軟又有清淡香氣,嫣紅一點被她用手遮住,別的卻是遮不了。聞琉只是随便看一眼,也會看見豔媚的春景,溝壑深深,若是狎弄起來,定是忍不住要作弄她一輩子。

他輕輕把宴卿卿的大氅拉上一些,淡淡說道:“義姐別涼着了,朕讓人去拿一套宮裝。”

“宮裝便不用了,”宴卿卿也不推辭,拉了拉衣服,遮住外露的身體,腳踝纖細,也收了收。她垂下眸來,“在寝殿裏有我的衣服,思軒剛才哭濕了衣服,正巧要換。”

她們這些世家女子,出外時都是要備兩套衣裳羅裙的,不小心被丫鬟潑了酒等意外也可能出現,身上髒着不好見人,穿別家的也不好,便只能自己帶換的。

“義姐這幾日最好在府中待着,不要出來,應當不會有人煩你。瑞王妃也少見點,朕會找時間讓她離開京城。”聞琉對她說,“朕去讓宮女進來。”

他起身離開,撿起地上的衣物,随意給自己套上,又系好腰間系帶,随後徑直走了。

聞琉身形高大,便是背影也能看出蓬勃的力量。他這一走,倒是讓宴卿卿松了口氣。

她攏緊了大氅,腳微微一動,體內粘稠的東西就又往下流,縱使看不見,也着實糜爛不已,宴卿卿甚至分不清那到底自己的還是他的。

聞琉是個正人君子,但在這種事上卻實在是花樣多,後宮沒妃子,他又沒臨幸宮女,卻還能這樣折騰人,也不知是受了誰的影響。

宴家對他影響最大,怕是父親兄長總是逗他,心底養成了習慣,便是沒弄過都會成這樣,宴卿卿心中嘆了一聲氣。

現下難為情地倒成了她,一連發生兩次這種事,宴卿卿能正常和聞琉說話就已經費了許多力氣。

她好歹還是個做姐姐的,氣度總該有,無論怎樣也不能讓他難堪。

聞琉手中拿着衣物,從外面進來,只他一人。

宴卿卿不想別的宮女見到她的狼狽,聞琉懂她,自然就沒叫人。

“義姐要沐浴嗎?”聞琉将衣物遞給了她,随後轉了身,背着她問,“可要朕幫你?”

這等小事,宴卿卿還是能做的,她搖頭說:“回宴府再洗吧,陛下也去穿好衣服,別着涼了。”

兩人間的氛圍明顯沉默了許多,宴卿卿也想找話說,可聞琉簡單地幾句話回她,倒讓宴卿卿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聞琉說:“朕在這義姐總不方便,就在外面等着吧,義姐穿快些,早些回宴府。”

“嗯。”宴卿卿應他。

聞琉卻沒有立即離去,他低頭說了句對不起,之後就大步地離開了房間,宴卿卿愣在了原地。

她的發絲還黏濕地在臉上,豔麗又有抹難堪。宴卿卿方才心中勸着自己不要在意,待聞琉也以平常心。

但這總歸不是一句話能解決的事,心裏的芥蒂,聞琉應是看出來了,否則他也不會這樣沉默。

宴卿卿攏着衣服,心底深深嘆了口氣,聞琉是自己寵着長大的,這事也并非他的錯,怪他做什麽?

于他而言恐怕也是無妄之災,聞琉那樣敬重于她,這樣碰了自己,他心中大抵也是不願的。

宴卿卿扶額,當初連那些旖旎的夢都撐過來了,這次也沒以往那樣的淫詞調侃,她完全不必這樣斤斤計較。

讓聞琉為難,難道事情就能當做沒發生一樣?他從小就是乖巧不犯事,這樣待他,恐怕誰都會覺得委屈。

宴卿卿到底是心寬,宴家人似乎都這樣。

……

外邊的太監宮女跪成一團,瑟瑟發抖,聞琉推門出來後,他們的頭低得更下。

聞琉視而不見,進了卧寝,裏面的太監們捧着衣物跪在地上,替他更衣。

他長得是溫潤如玉,一襲白衣更是姿态翩翩,這副樣貌最易騙人,宴卿卿也從未想過他會對自己心懷不軌。

或許也沒幾個人猜得到,世人只會道當今聖上是個會感恩的,敬重功臣孤女。

“下次若再有這事發生,”聞琉出來後,淡淡對跪在地上的太監宮女說,“朕定要了你們的命。”

他們顫抖應聲:“是。”

“滾。”聞琉語氣帶怒。

太監宮女忙磕頭認錯,連忙退了下去。

就連門後的宴卿卿都被他吓了一跳,放在門上的手不知道該不該推。

她的發髻已亂,便直接散了發,首飾與衣物碎片落了一地,她只能撿些貼身的,其他的,她也根本弄不起來。聞琉會替她處理,宴卿卿也不想再呆在這裏。

自己帶的衣物中又沒裏衣,穿來的又被聞琉撕得不成樣子,宴卿卿湊合披着大氅。身下也被磨得厲害,隐隐有疼意。

雖說沒人,但宴卿卿也不敢伸手進那裏面,只能讓那些東西自己流出來。聞琉弄的地方太深,這東西也像凝結在裏面樣,弄得宴卿卿好生尴尬,只想立即回宴家沐浴。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推門出來了。

聞琉見她這幅模樣出來,上前一步,又停住了腳步。

“待會先讓宮女替義姐梳妝。”他又說,“朕已經派人去備馬車,若義姐趕着離開,現在就可以走了。”

宴卿卿嘆了口氣,大氅上的絨羽遮住她脖頸的暧昧,她眼角處有紅痕,是方才哭過的痕跡,這愈發顯得她臉豔麗,體态的風流倒是藏了起來。

聞琉垂下眸,他的手心還有那柔軟飽滿的觸感。

宴卿卿讓他後邊跟着的太監退下去,随後才與他道:“這事算起來是陛下的錯,難道還要賴我了?”

聞琉搖頭說:“朕沒有怪姐姐的意思,确實是朕的錯,如果不是朕太輕易信人……”

“你便是刻板慣了,當真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宴卿卿打斷他,“我不怪你,你也別怪自己,當初皇後娘娘給你派宮女的時候,就該讓你多學學這種東西。”

宴卿卿平日行為處事皆是端莊,是半點都不想對他說這種話的,但她也見不了聞琉這樣。

天底下還有誰和她最親?除了聞琉就沒別人了。況且這事又不是他們兩個人的錯,退一萬步來說也不該他們自己怪自己,宴卿卿還是能分清對錯的。

“那時若是沉迷女色,可能就沒今日了。”聞琉直言回她。

宴卿卿知他對女子無意,倒沒想到他現在還是這樣。

連這種時候都要跟她說上兩句,當真也是個和尚命了,她不由無奈道:“你快要二十了,帝王守孝也不必像你這樣的。”

宴卿卿打趣道:“何時能有個大侄兒讓我抱抱?”

聞琉想了想,看着她道:“義姐別催朕,這種事急不得,二十一也不晚的。”

宴卿卿一愣,什麽叫二十一也不晚?難道他還想那個時候才成婚?

“陛下可是當真?皇嗣之事不是小事,恐怕大臣們……”

“父皇後宮嫔妃許多,都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他真正記得的其實也沒幾個。朕出生冷宮,若不是義姐好心救朕,恐怕誰也不知道有個落魄的五皇子,朕不想出現這種事。”

“陛下找幾個能貼心的就好。”

“宮裏的事情義姐也知道,”聞琉說,“人那麽多,要是不找自己喜歡的,總會累的。”

“喜歡的人可以慢慢找,妃嫔倒也可以納。”宴卿卿對他道,“人不可能兩全的。”

“那只是他們沒有兩全之策。”

“行行行,你既有打算的,我也不會催你別的。”宴卿卿委實無奈了,搖頭笑着說,“你好好的就行。”

……

宴府的人和曲覓荷一起走了,聞琉就讓人另送她。

宴卿卿最後也沒讓宮女折騰,只是随意挽了發就走了,她走的時候,聞琉要送她。宴卿卿笑回道陛下明日早朝,去歇着吧。

聞琉也沒執意送她,讓人把槲栎叫起來送她回府。

外邊風大,聞琉讓她多披了件大氅,帶好大氅後的絨帽,在殿外目送她慢慢遠去。

聞琉的身體站得筆直,面色藏入深沉的黑暗之中,仿佛與這夜色融為一體。

他心想,自己果然是卑鄙至極。

可那又怎麽樣?

聞琉轉身回了殿內的書房,他沒讓人進去,自己撿起絨毯上的玉佩,又在被他撕成碎片的衣服中見到了宴卿卿的一只耳環。他撿了起來,若無其事地放進自己懷裏。

義姐不要的東西,那就歸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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