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保護麻麻的崽崽

在兩個小孩躲在電線杆背後偷偷偷窺的時候,虞瑾佳已經在超市裏買好了藥膏,還買了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送給了李緒芳。

胳膊涼涼地塗上藥膏,嘴裏含着一根棒棒糖的李緒芳乖乖地坐在石階上，任由着眼前漂亮的大姐姐卷起袖口給自己上藥。

媽媽都沒有這麽溫柔地給自己上過藥,這個姐姐好溫柔……李緒芳默默地想着時，就聽到眼前漂亮的小姐姐在上完藥後溫柔地問道：“還有哪裏受傷嗎？”

李緒芳撥浪鼓地搖頭,手裏拿着棒棒糖輕聲道：“謝謝姐姐。”

見上藥後瞬間拉進了兩人的關系,感覺對方沒有像剛剛那麽抵觸自己反而有些親近自己的虞瑾佳沒有直接說明來意,而是順勢問道：“你這裏是怎麽受傷的？”

“是我摔倒了。”李緒芳沒有一絲遲疑地回道。

虞瑾佳瞬間皺起眉：“怎麽摔倒的？”

李緒芳低着頭,懸空的雙腳輕輕地晃蕩了一下：“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摔倒的。”

見沒有問出想要的回答,虞瑾佳沒有再逼問下去,而是轉移話題地問道：“你媽媽在家裏是什麽樣的？喜歡媽媽嗎？”

不同于剛才悶悶的聲音,李緒芳立刻揚起笑臉,甜甜道：“我媽媽特別溫柔，對我特別的好。我最喜歡媽媽了！”

特別溫柔？

明明已經六歲了,然而身高體重明顯比同齡人矮一個個頭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的情況,開學第一天頭發亂糟糟地沒有梳幹淨，頭上還有頭屑……這叫特別溫柔？

真的愛孩子的親媽會把孩子照顧成這副鬼樣子？？？

雖然在秦老師的預防針下，虞瑾佳知道這孩子會因為不想和媽媽分開而包庇媽媽但這個笑容滿面的回答完全是和自己想象中天差地別……

這孩子難道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被家長虐待嗎？一點都不讨厭媽媽？還……最喜歡媽媽了？

“你媽媽特別溫柔的話,為什麽不給你上藥？”重複問了一遍後還是得到“最喜歡媽媽”的回答,虞瑾佳一時氣急,忍不住一陣見血地戳穿道，“你不是摔倒受的傷，而是被你媽媽打的吧。你媽媽在你身上發洩自己的負面情緒,她不配做你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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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甜甜笑着的小臉蛋瞬間垂了下來，李緒芳急急地解釋道：“我媽媽打我是有原因的，是我一直惹媽媽生氣。因為我不是乖孩子，因為我做了壞事媽媽才打我的。”

畢竟還只是六歲的孩子，被虞瑾佳三言兩語就激将出了答案。

“你這是承認自己身上的傷是你媽媽打出的痕跡了嗎？”虞瑾佳苦口婆心道，“你媽媽正在家暴你，現在只是小傷，但未來……”

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的李緒芳一怔，生氣地甩開虞瑾佳的手：“媽媽做的所有一切都是為了我好，不許你說我媽媽壞話！我讨厭你！”

果然！為什麽一直否認自己被媽媽家暴，為什麽第一次報警，警方也無能為力，是因為這孩子從小被教育自己被打是有原因的，自己不是乖孩子才被打的，所以根本沒有意識到媽媽在家暴自己，在拿自己出氣，而是認為這一切都是所謂的母愛。

虐待罪必須要告訴才處理，虐待行為一般，情節較輕的，如一兩次的打罵，偶爾的不給飯吃、禁閉等，不應作為虐待罪論處。只有情節惡劣的，才構成犯罪。

李緒芳處處包庇維護她那個人渣母親的話，她無論想出什麽方法都沒辦法真正地救下她，哪怕阻止了禁閉在衣櫃裏的慘案，哪怕那個案件後把她媽媽送進了監獄，她也有可能在媽媽一兩年出獄後重新回到媽媽的身邊。

家暴犯是不可能改好的，那未來她究竟會在哪一天出事，她也無法預料了……

必須要糾正她的觀念，讓她知道真正的家庭不應該存在任何形式的暴力……她必須親自檢舉揭發自己的媽媽，和媽媽斷絕關系，才能在未來活下來。

“你媽媽如果真的對你好的話，就不可能把你打得那麽重。李緒芳，你清醒一點。”

擔心這孩子已經被所謂的母愛徹底的洗腦，虞瑾佳立刻将牛皮紙袋放下，雙手按住想要逃走的李緒芳的雙肩，苦口婆心道：“不要相信‘打是親罵是愛’這樣的話，更不要相信‘因為你不乖才打你’這樣的話，你媽媽只是純粹地在家暴你，在拿你出氣。即使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她也會找出理由家暴你。”

“我知道這些話你根本不想聽，我也知道你是希望媽媽愛你的。但是李緒芳，你不能再把所謂的家暴錯當作一種愛的方式。真正愛你的人是不願意你受到任何一點傷的……連你受傷都不給你買藥，她根本就不愛你。”

李緒芳驚恐地捂住耳朵：“你胡說，媽媽是愛我的。媽媽會給我買糖吃，媽媽會溫柔地摸我的頭，媽媽還會牽着我的手帶我去買新衣服，給我做好多我喜歡吃的東西……媽媽對我很好很好！”

“是在打你後對你很好吧……”

聽着李緒芳斷斷續續說媽媽好的地方，很明顯是打一棒槌給一蜜棗的方式，然而這個傻孩子卻偏偏只記得了媽媽對自己溫柔的一面。

虞瑾佳的心一揪，目光下意識地憐愛和溫柔了起來，她輕聲道：“其他孩子就算媽媽不打他們，也是這樣對他們好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問問你的同學……他們家長會不會這樣嚴重地打他們……恐怕他們身上有一點小的磕磕碰碰，他們媽媽就已經心疼死了……”

“所以，不要覺得媽媽這樣打自己是對的。如果下次你媽媽再打你，就去找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

“你不是說你是做了錯事，你媽媽才打你的嗎？那就去找警察叔叔評評理。警察叔叔會判斷你媽媽打你的行為是對還是錯。如果你媽媽打你是對的，警察叔叔就不會抓走她，但如果警察叔叔抓走了你媽媽，就說明不是你的錯是你媽媽的錯。”

小孩子的觀念裏警察叔叔是正義的象征，比起她這個陌生人突然說媽媽不好的話，肯定會更相信警察叔叔的話。

“如果害怕不敢一個人找警察叔叔，可以先告訴老師。”

虞瑾佳知道短時間裏肯定不可能輕易地說服李緒芳，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在這個時空呆多長時間，這樣的她不适合做李緒芳的心理輔導師。

而害怕媽媽被抓的李緒芳是不可能主動去找警察的，那折中的方法就是引導李緒芳去找秦璐老師，讓秦老師在開學時就知道這孩子正在被家長家暴……

“你的班主任是秦璐老師對吧，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可以去找秦老師……”

“你誰啊！多管閑事！”虞瑾佳的話還沒說完，身子就被人從背後猛地一推。

毫無防備的虞瑾佳往前踉跄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而這時一個小身影風風火火地沖了過來，圓圓的小腦袋猛地撞向從背後襲擊虞瑾佳的人，對方就被這個突然襲來的沖力猛地一撞，腹部痛得直接蹲在地上，整個人彎成了蝦米狀。

“哪來的野孩子！”被擊中腹部疼得滿臉扭曲的孫文麗氣急敗壞，而随着她話音一落，兩聲“媽媽”同時響起。

李緒芳擔心地跑到孫文麗的身邊，而竄出來攻擊的小腦袋正是宋齊瑜，他緊張地看着還處于呆愣狀态的虞瑾佳，随後伸開雙手，目光兇兇的，母雞護小雞地保護在虞瑾佳的身前。

沒想到一個毛頭孩子竟然頂撞自己，孫文麗當即一個巴掌扇了過去，但巴掌還未打到宋齊瑜臉上，就被虞瑾佳一把擒住了手腕。

剛才是因為孫文麗從背後偷襲，虞瑾佳毫無防備才會被她得逞。但現在，已經從宋齊瑜突然出現的震驚中回過神的虞瑾佳輕輕松松地扣住了對方襲來的巴掌。

她的手握的很用力，語氣冰冷地反問道：“你是李緒芳的媽媽？”語氣雖是疑問，但聲音已經是肯定。虞瑾佳見過孫文麗被網友人肉出的照片。

手腕處襲來的力道讓孫文麗疼得差點哀嚎出聲，她拼命地想要抽回手，但對方看上去年紀輕輕、文文弱弱的，沒想到力量大到這種地步。

她氣急之下，另一只手也揮了過去。然而眼尖的虞瑾佳早就看破，對方的所有攻擊在她眼裏就像是放了慢動作，她雙手将她擒住，一腳踢向她的膝蓋，直接反手将她摁在了地上。

一套動作幹淨利落，毫無招架能力的孫文麗被直接摁在了土裏，疼得嗷嗷直叫。

“媽媽！媽媽！”見媽媽被痛苦地摁在地上，李緒芳哭着捶打這個欺負媽媽的壞姐姐，“快放開媽媽……不要打我媽媽……”

宋齊瑜不滿地推開李緒芳：“是你媽媽先動手的！憑什麽只許你媽媽打人！你是被你媽媽打得腦子壞了嗎？”

虞瑾佳沒想到一向像只小白兔一樣乖巧又軟綿綿的宋齊瑜竟然說出這麽兇的話，見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對自己的行為議論紛紛，不想把事情鬧大、也不想在兩個孩子心中留下糟糕印象的虞瑾佳只好松開了手。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想就這樣将這個人渣母親送進警局！但現在，李緒芳明顯站在自己媽媽這邊，無論發生什麽都會包庇她媽媽……

虞瑾佳松手後，孫文麗立刻驚慌地爬了起來，有些氣急敗壞地抓着身旁擔心看着自己的李緒芳的胳膊猛地拉了過去。

那個女人的動作之大，明顯扯痛了小女孩胳膊上的淤青，小女孩低呼一聲，跌跌撞撞地被拉到了女人的身後。

“喂，她胳膊上有傷，你弄痛她了！”将護在自己身前的宋齊瑜拉到了身後，虞瑾佳轉頭就看見了這一幕，立刻生氣地制止道，“沒看見她在痛嗎？還不松手？”

這一拉扯之下見孩子胳膊上的淤青暴露在外，怕其他人發現的孫文麗立刻心虛地将卷起的袖子放下，随即不滿地白了一眼虞瑾佳道：“怎麽，看見小孩受傷以為是我打的，所以讓孩子找什麽警察老師？這傷是孩子自己不小心摔倒的。這孩子性格冒失，經常摔倒。”

李緒芳渾身一震擡頭看向媽媽，就見媽媽擡手輕輕地溫柔地拍着自己的後背，轉頭對她苦口婆心道：“以後別那麽不小心了，知道了嗎？”

“你是在用這種方式恐吓孩子閉嘴嗎？”虞瑾佳皺起眉冷冷地打斷，“就算孩子現在包庇你，你的所作所為也是虐待罪。虐待罪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虞瑾佳警告的話還沒說完，仿佛被針戳爆的孫文麗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神經病！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她緊緊地拉住自己孩子的手，冷笑地瞥了一眼宋齊瑜道：“管別人之前先管好你自己吧！年紀那麽輕，已經有一個那麽大的孩子。十四十五歲就懷孕了嗎？呵……”

冷嘲熱諷完後，她拉着李緒芳的手，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目送孫文麗母女離去，留在原地的虞瑾佳心口雖懷着一股怒火，卻也只能在原地嘆了一口氣。

李緒芳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她的話……看她哭着維護她媽媽那個模樣，怕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六歲，單親家庭的孩子，和媽媽相依為命，最喜歡媽媽……真的太難了……

這樣想着，虞瑾佳将目光轉向身後的宋齊瑜，就見他皺着眉緊盯着孫文麗的背影。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沒想到上次見面時還奶呼呼的宋齊瑜竟露出那麽兇狠狠的小表情。

她輕輕地握住他緊握的小拳頭，笑着道：“好久不見。”

她說話時，也定下心來的上上下下地觀察着宋齊瑜。

作者有話要說：上章糾錯：是2002年，不是2003年！

李緒芳這娃太小了，而且是單親家庭和媽媽相依為命，所以比較艱難，虞瑾佳也是太心急直接正面勸說了，所以碰壁了。

哎，我為什麽給我家虞寶搞了一個地獄級的支線呢……像崽崽這種原本就讨厭爸爸的就好處理多了，分分鐘鐘送他進監獄，李緒芳真的很喜歡媽媽，而且現在這個階段正好媽媽家暴才一兩年的時候，以前也的确對李緒芳很好_(:з”∠)_所以小孩總幻想媽媽對自己很好，其實只是以前媽媽的縮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