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心動 不可自拔地愛上

蕭錦瑟皺眉,上一世自己從騰雲身上墜落,受傷更重的是自己,騰雲根本就沒什麽事。而自己都能起來打人,騰雲又怎麽可能會死!

她冷冷一笑——戚顯昭果然奸詐,為了整治自己,不惜對無辜的馬動手!

可後來他無數次殘害忠良,如今殺一匹馬根本就不足為奇。

楊乾聽見愛馬慘死,臉色一沉,對蕭錦瑟的愧疚煙消雲散。

這可惡的蠢女人!關進冷宮打死都不為過!

大太監秦無垢嗅到即将有一場腥風血雨,低聲對一個小太監說:“快去請玄真長公主,把這裏的事告訴她,要快!慢了一步三天不許吃飯!”

小太監領了命,連忙溜走。

蕭錦瑟迎上楊乾狠厲的目光,如果是上一世,她會柔順地低下頭去認錯,可此時她面不改色,高聲說:“妾身落馬尚且沒事,騰雲又怎麽可能會死?騰雲若是不如妾身強健,又怎麽能算得上好馬?莫非是戚顯昭找了匹病馬來糊弄陛下?”

霍開疆轉身走向騰雲。他身形高大,彎腰将馬頭拎起,低頭查看,劍眉入鬓,高眉骨遮去他深邃雙眼,露出高挺筆直的鼻梁。

戚顯昭忙去阻攔,滿臉悲痛道:“霍将軍,這是陛下愛馬,霍将軍怎麽能這樣對它!”

霍開疆捏住戚顯昭的手腕,略一用力,後者痛得縮回手。他冷冷說:“既然是陛下愛馬,就更不能讓它冤死!”

楊乾不耐煩地打開秦無垢給他敷臉的手,踱步過來看情況。

霍開疆忽然将馬一拎,讓它翻了個身,仿佛在翻一塊毫無重量的布。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不愧是以十萬軍覆滅一個強國的西疆戰神!

只有楊乾不悅地皺眉。

“陛下請看。”霍開疆有意忽略君王的不滿,自顧自說道,“騰雲是被人割了脖子死的,不過這傷口巧妙,血沒法流出,但足夠讓騰雲喪命!皇後墜馬後,只有這人靠近過騰雲,臣猜測,是他殺了騰雲!”說着,他刀鋒般的目光射向戚顯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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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顯昭膝蓋一軟,“噗通”一下跪倒,顫巍巍道:“陛下息怒,騰雲是臣耗盡心力找來的,比臣的狗兒子還親,臣怎麽會殺了它!”

蕭錦瑟忍不住想翻戚顯昭一個白眼,連“犬子”都不會說,還“狗兒子”!可上一世就是這大字不識幾個的人扶搖直上,操控住了大梁朝堂!簡直是荒唐!

霍開疆冷哼一聲:“臣見過不少人為了升官發財,連父母子女都殺!”

“不,陛下,臣怎麽忍心那樣對騰雲!請陛下明察!”戚顯昭一臉誠懇,涕泗橫流。

霍開疆看出他動作不太自然,猛然上前,撕開他衣襟,抓出一把沾血的匕首。

楊乾什麽都明白了,他再也忍不住,擡腳把戚顯昭踹進了太液池,戚雲裳尖叫着跑過來。

蕭錦瑟好整以暇地看着這一幕,忍不住笑了。

霍開疆扭頭看向她,對她露出一個快意的笑。

蕭錦瑟不禁對他感激地點頭。

戚雲裳跪倒在楊乾腳下,痛哭流涕:“陛下饒了妾身兄長吧,他是不忍心騰雲受傷太痛苦,所以才殺了騰雲!兄長都是為了騰雲好!”

戚顯昭則在水裏一邊撲騰一邊大喊:“陛、陛下!臣再去找更好的馬!臣!咳咳!陛下!臣……”

楊乾一揮手,示意侍衛們把人撈上來,畢竟這麽合他心意的人不好找,更何況戚雲裳總能在床笫間與他玩出新奇花樣,是其他妃嫔遠遠不能及的,愛屋及烏,他對戚顯昭的恨意就沒那麽深了。

蕭錦瑟看着落水狗被撈上來,對楊乾失望至極。

戚雲裳委屈地摟住楊乾胳膊,嬌聲哽咽:“陛下,您看看您,為了愛馬,連自己也不顧了。皇後娘娘下手這麽重,今日敢打陛下,日後是不是就要刺殺……”

話沒說完,戚雲裳忽然感受到一陣刺骨寒意,她擡起頭,看見霍開疆正盯着她。

二十出頭的将領有着刀削斧鑿般的俊朗面孔,深邃眼眸中閃着駭人的光芒,似乎只要被他看上一眼,就能被碾壓得灰飛煙滅。

戚雲裳乖乖閉上嘴。

楊乾卻被她的話激起怒意,自己在衆目睽睽之下被皇後掌掴,帝王尊嚴全無,加上她害得騰雲被牽扯進來,此時的怒火可不是将她禁足半個月可以熄滅的。

就說:“蕭氏犯上無禮,打入冷……”

“陛下!”霍開疆快速将他打斷,“琳琅國主及官員已經押解在宮外,陛下是否要聽臣述職?”

蕭錦瑟匆匆看他一眼,由衷地感激他屢次幫自己。等自己過了這一劫,無論如何也要讓父親好好拉攏他。面對楊乾這樣冷酷的暴君,抱團取暖才是唯一的辦法,對蕭家、對霍開疆都好。

楊乾不理他,繼續說:“蕭氏犯上……”

“喲!戚雲裳這是怎麽了!”一個清亮活潑的聲音傳來,接着是一陣無比暢快的笑聲,“戚貴妃在宮裏橫着走,連皇後都不放在眼裏,這是被誰打的呀?難道是皇兄揍你了?你這是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啊,皇兄以前那麽疼你,現在居然把你打成這樣?”

蕭錦瑟微微一笑,看着玄真公主楊夢令一臉嚣張地走來。

玄真公主與楊乾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兩人母妃去得早,所以兄妹倆感情格外好。許多事情別人說不一定有用,可玄真公主的話他還是能聽進去一些的,這就養成了她飛揚跋扈的性格,同時她也很不喜歡霸占楊乾精力的戚雲裳。

可惜上一世這姑娘也被戚家步步算計,出嫁後很快就病逝了,蕭錦瑟失了所有救命稻草,不得已只能靠騎馬為家人求情。

玄真公主一眼看見蕭錦瑟跪在地上,瞪着戚雲裳高聲說:“皇後跪着,你一個妃子憑什麽站着!尊卑貴賤都不懂,當什麽貴妃!真丢皇兄的臉!”說完就把蕭錦瑟拉了起來。

蕭錦瑟順勢在宮人送來的錦褥上坐了,對臉色青一塊紅一塊的戚雲裳冷冷一笑。

戚雲裳忍着怒氣說:“皇後娘娘打了陛下,是她自己要跪,陛下正要處置皇後。玄真公主是要替皇後娘娘求情?”

玄真公主看向楊乾,這才發現他左臉頰有些腫脹、臉色也不太好。她一怔,剛才走得急,聽見戚雲裳被皇後打了就興奮不已,摩拳擦掌地過來要落井下石,根本沒聽見小太監說皇兄也被打了。

沒想到幸災樂禍的同時,把皇兄也帶了進去。

玄真公主尴尬地低咳一聲,過去摟住楊乾胳膊,嘟着嘴說:“皇兄,我們小時候不也經常打架嘛,您就當是我不小心碰了您一下。這宮裏我只和皇後聊得來,您要是把她怎麽了,我可不依!”

小公主才剛及笄,生得嬌俏可愛,性格純真,嘟着嘴撒嬌的樣子任誰都沒法拒絕。

楊乾神色松動。

戚雲裳緊了緊楊乾的胳膊,說:“陛下,玄真長公主說的是小時候孩童間玩鬧,如今陛下是一國之君,就這麽被皇後娘娘打了,要是傳出去,陛下的顏面何在?如果陛下不從重處置皇後娘娘,以後豈不是有更多膽大包天之人對陛下動手?”

戚雲裳的話也有道理,楊乾的眉頭又皺了回去,蕭錦瑟這一巴掌打得不輕,差點把他腦子打壞了,還産生了國破家亡那種亂七八糟的幻覺!冒犯龍體,殺了她都是輕的!

楊乾心中怒火熊熊,正要發作。

玄真公主瞪向戚雲裳:“皇後是妻,你是妾,你有什麽資格議論皇後?!皇兄,就算皇後不小心打了您,也一定是被這個女人逼急了!一個正妻被妾逼成這樣,她心裏受了多少委屈啊!您想想,以後我嫁了驸馬,驸馬再納個妾,要是那妾整天耀武揚威騎在我頭上,我怎麽受得了!別說是打驸馬,我還要休了他!”

休了他?

蕭錦瑟心中一動,暗暗看那抱在一起的三人。

楊乾聽了這麽大膽的話,也不生氣,終于放開戚雲裳說:“還不去洗幹淨!”

戚雲裳欲言又止,不甘地下去整理。

楊乾看向蕭錦瑟,冷冷問:“皇後說說,朕該如何處置你?”

蕭錦瑟袅袅婷婷起身道:“妾身冒犯陛下,是該受處置。妾身在宮中只會礙陛下與戚貴妃的眼,不如陛下将妾身休棄,從此眼不見心不煩。”

“休棄?”楊乾冷眼看她,自古以來皇後觸怒帝王,後果無非兩個——被殺與被囚。

休棄出宮?虧她想得出來!

氣氛凝重,霍開疆上前道:“陛下,皇後娘娘是鎮國公之女,對她用刑會傷了蕭家的心。如果把她休棄,有損陛下與蕭家的君臣情誼。陛下心胸開闊,不如與皇後娘娘和離,鎮國公一定會感激陛下開恩,從今往後為陛下肝腦塗地。”

蕭錦瑟心中一暖。她所求的只是出宮回家,至于是休棄還是和離,對她這個死過一回的人來說并不重要,不過是名聲不同而已。

這一世只要抓住了權勢,保住了蕭家,名聲實在是可有可無的雞肋。

可霍開疆的這份心意,她不得不感激。

“和離?”楊乾閉上眼,冷笑着回味這兩個字。

如果殺了皇後,就等于和老臣們割裂。自己登基不久,羽翼不豐,經不住這樣的創傷。

思索良久,他猛地睜眼:“那便和離。朕與蕭氏婚姻從此解除,收回蕭氏皇後授印。”

秦無垢猶豫着說:“陛下,這可是關乎朝廷的大事,不和大臣們商……”

楊乾投過去一個殺人的眼神。

秦無垢忙閉了嘴,看一眼身邊小太監,幾人立刻擡上來筆墨紙硯。楊乾口述,秦無垢幫忙執筆,寫下一封和離書,蓋上帝王玺印,恭恭敬敬送到蕭錦瑟面前。

蕭錦瑟面無表情,心底卻笑開,緩緩伸手去接那和離書。

一旁站着的霍開疆眼底光芒閃動,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膛。

從看見皇後掌掴楊乾開始,他就不可自拔地為她心動,又在她飛揚的舞鞭動作中下定決心将她護住。

只因為她做了他最想做而不能做的事。如果可以,他也想把楊乾打得生不如死!

可自己肩上扛着十萬勇士的生死,和西疆百姓的安定。

和離書放進如玉的掌心,蕭錦瑟心滿意足将它攥緊。

“陛下!怎麽能就這樣放走她!”戚雲裳洗漱幹淨,匆忙趕來,有些失态地說。自己和兄長吃了這麽大的虧,她蕭錦瑟卻一根頭發都不用掉?!

楊乾冷冷瞥她一眼,讓她一顫。

她不敢妄動,想明白了其中利害。要是蕭錦瑟留在宮中與自己争鬥,蕭家說不定會找自己麻煩;不如讓她出宮,一個從後位上跌落的女人,在宮外能有什麽好日子!

而這空出來的後位,自己唾手可得。到時候,蕭錦瑟有得是好日子呢!

想到這裏,她平定了心緒。

蕭錦瑟對玄真公主感激地一笑,看也不看楊乾一眼,便帶人往鳳儀宮趕去。

習慣了皇後恭順模樣的楊乾,不由有些悵然若失,但很快就被霍開疆擋住視線,聽他說起了與琳琅國交戰的過程。

蕭錦瑟回到鳳儀宮,整理出皇後的玺印上交,衣物首飾一概不要,輕裝簡行,只帶走幾名蕭家來的侍女。

正要出門,玄真公主闖了進來。

“你真的要走?你就甘心讓戚雲裳做皇後?”玄真公主焦急地跺腳。

蕭錦瑟低頭看她,愛憐地說:“陛下要立誰為皇後,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以後小心戚雲裳和戚顯昭,在你有足夠能力保護自己之前,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陛下與你是手足,你多與他親近,他會庇護你的。”

玄真公主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說:“你真好,皇兄總是欺負你,你卻不怪他!”

蕭錦瑟啞然失笑,為了玄真公主的性命着想,自己當然不能挑撥他們兄妹倆的關系,就說:“我該走了。”

玄真公主抹了眼淚問:“以後我能去鎮國公府找你麽?”

“可以。”蕭錦瑟笑着,帶人從容地走出鳳儀宮,坐上馬車。

馬車剛出宮門就停下了。

“怎麽了?”她問青鸾。

青鸾掀起車簾往外看去。

窗外一暗,有人騎馬過來:“皇後娘娘,我送你回家。”

蕭錦瑟微微側頭,看見霍開疆棱角分明的臉,鷹隼一般的眼眸讓她浸滿暖意。

她的心一點點安定下來。

一切都還來得及,一切都能被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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