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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要死了嗎?]
最後,沢田綱吉想到。
眼前出現的似乎是傳說中名為“走馬燈”的東西。
高大的紅色背影伫立在身前,似乎是察覺到他的靠近,就要轉過身來。
有人從他的身側跑過,欣喜地高呼着“玄示”。
那是幼年的沢田綱吉,天真不知世事,如乳燕投懷一般撞入赤之王的懷中。
沢田綱吉踏出一步,帶動記憶長河的漣漪。于是畫面一轉,巨大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伫立在高空,不斷往下掉落着暴虐的紅色。
他站在紅色之外,看見兇名在外的煉獄舍如飛蛾撲火一般投入這片赤色。
棕發的男孩被人緊緊抱住,明明就站在達摩克利斯之劍下,卻未曾受到任何攻擊。
“活下去。”
有人湊近他的耳畔,不留餘地地命令。
“你要活下去。”
這聲音最初是迦具都玄示一個人的,後來夾雜進了其他人的聲音。
這些熟悉的聲音雜亂地夾雜在一起,像是某種不和諧的樂曲,将他的生命盡數攪亂。
紅色的火焰逐漸燃燒了一切,巨大的劍逐漸下落,每落下一分,地面就傾塌一分,直到将一切都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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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綱吉在逐漸崩塌的幻境之中奔跑,大聲呼喚着迦具都玄示的名字。但是男人卻抛開了他,只是張開手,在熊熊烈火之中縱聲大笑。
[玄示……]
[玄示]
[玄示玄示玄示玄示……]
“停下來……停下來啊。迦具都玄示!!”
天地為之一靜。
時間與空間仿佛在同時凝固,張開雙臂的男人轉過頭顱,投射來溫柔的一眼。
那似乎是極為溫柔的一眼,與迦具都玄示整個人都不相配。但事實就是如此,就像是兇名在外的煉獄舍老大,實際上是一個好好上學乖乖上課,每天都在為了考上東京大學而努力的乖寶寶一樣。
但是沒有人知道。
因此也無人知曉,殘暴的赤之王墜劍之日,還有過如此溫柔的目光。
這溫柔到穿越時空的一眼久遠地停留在了沢田綱吉的記憶之中,當時間流逝,記憶模糊,在[臨死]之前,男孩終于記起了這一眼。
洶湧的記憶如海水一般毫不留情地沖刷進頭腦,幾乎是眨眼之劍,過往的記憶俱都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沢田綱吉張了張口,淚水卻止不住地從心口流出,從眼角落下。
[痛苦……好痛苦啊。]
[為什麽我會這麽痛苦……為什麽只有我會這麽痛苦啊。]
[原來是這樣啊,是因為我被抛下了啊。]
他得出了結論。
[只有我一個人,被大家抛下了。]
那些溫柔與善意凝固成記憶的面具,連呼喚着他的聲音也加入了凄厲的色調,
于是痛苦愈加深刻,內心仿佛翻湧的海面,久久無法平息。
這些無法平息的情緒毫無節制地放出,外化成為永遠如狂風驟雨的赤色。
……
“走馬燈彈。”
趴俯在遠方的黑發男人扶住了帽檐,低聲說道。
來自彭格列的黑科技,能夠讓中彈之人回想起一生之中最為深刻的記憶。
比起死氣彈,這枚子彈更适合現在的沢田綱吉。
——這是來自于家庭教師的判斷。
Reborn目光深邃地看着遠方閃爍着赤紅光芒的弟子,比起另一個世界的沢田綱吉,這個沢田綱吉更早地掌握了強大的力量。
但是心智卻更為年幼。
他想起那些拿到手中的資料,心底不得嗤笑煉獄舍一群男人對幼崽就像是面對什麽珍稀動物,恨不得全身心都用來照顧沢田綱吉。
也正因此,原本就幼稚的小鬼,被他們養得更加脆弱。
說實話,Reborn并不讨厭這一點。
但是,如果這座被長輩們所構建的溫室卻過早地傾塌了。
就算是赤之王迦具都玄示也不曾預料到,在自己與族人死去之後,卻成為了唯一的留存者的噩夢。
Reborn曾經無數次看見過沢田綱吉在黑暗之中大汗淋漓,哭喊着從未聽過的名字,卻久久不肯醒來。
那些甜蜜的記憶早已經化成心智尚幼的沢田綱吉心中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無法觸碰,也不會愈合。
但是,這是不行的。
作為他的弟子,沢田綱吉不能是一個永遠注視着過去、永遠在原地踏步的人。
于是在這關鍵的時期,能夠喚起記憶的走馬燈彈從彈道中射出,沒入幼崽的軀體,将那道正在腐爛的傷疤剖開。
只有如此,才能夠重新在傷疤上塗上痊愈的良藥,促使它愈合。
他站起身,看見天邊的赤紅逐漸收縮,目光沉下,神色卻輕松許多。
“蠢綱。”
他低聲笑道。
沢田綱吉睜開了眼。
澄澈如琥珀的眼瞳裝滿了無機質的火焰,垂眸伸手之間,與平日軟糯的幼崽恍若兩人。
他擡起手,赤紅的火焰盡數收回身體。
一片赤紅的瞳恢複了澄澈,他垂眼看着仰頭看着自己的富永太郎,不再因此憤怒。
“在下面仰着頭,脖子很疼吧。”他輕聲說道,“站在上面的話,就不用擡頭了。”
——所以,要和我一起來嗎?
富永太郎看着他,向來懶散的男人一甩疲态,目光中閃爍着灼目的光彩。
GSS的首領厲聲叫着他的名字,富永太郎側過眼,記憶中對待自己如父如兄一般的首領不知何時變成如此的模樣。他如此失望地看着首領,老人也因為這目光而愈加懼怕。
懼怕趁手的武器脫離控制,懼怕震懾其他組織的幹部離開組織。
但唯獨沒有懼怕家人的離散。
富永太郎失落極了。
他握緊了拳,在擡起眼,高懸于空的灼目日輪已然消失不見。
天際一閃橙紅色的光是他最後的留影,他垂下眼撫摸着依舊因為激動而雀躍不止的心髒,感知到冥冥之中,某種東西正在離自己遠去。
沢田綱吉對富永太郎所思所想一無所知,他依靠着火焰飛越了港口,落在最後看見R身影的高樓。
但是此時他已經不在了。
火焰從男孩的身周褪去,勇武強大的王消失不見,留下柔軟而溫和的軀殼。
天臺的門從內部打開,綱吉轉過頭,撞上驚訝的古川忠義的雙瞳。
“……古川哥。”
他很小聲地呼喚着對方,像是失手打碎花瓶的貓。
古川忠義看着他,不知道發生什麽,但是還是笑了起來。
受到這笑容的鼓舞,沢田綱吉抿了抿唇,仰起頭來。
“古川哥。”他握緊了拳,從未對他人說過的某個妄想,在面對着與自己一同留存下來的家人的時候,似乎就能夠盡數傾吐。
他抿了抿唇,牙齒咬着下唇,幾乎要滲出血來。
古川忠義耐心地等待着他,這是身為煉獄舍最小的孩子,大家的竹千代的特權。
沢田綱吉是在煉獄舍衆人的愛與血的澆灌之下成長起來的。
他們給他冠上竹千代的名字,是要他順心如意,一生順遂。
因此,如果說全世界都會反對他的妄想,煉獄舍的家人們卻是不會的。
于是沢田綱吉握緊了拳。
“古川哥。”
“我、我要複活玄示。”他擡手,黑色的文字盤旋在手中。
棕發的少年執着地盯着古川忠義,試圖尋找肯定。
“就用這份力量……這份能夠讓我的願望稱心如意的力量。”
沢田綱吉緊張地看着對方,隐形的貓耳折成了飛機耳,看不見的尾巴煩躁地拍打着地面,琥珀一樣的瞳誠實地倒映着古川忠義的神情。
男人愣了下,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可以啊。”他雙手按在綱吉的肩上,就像是以往無數次看着王帶着綱吉胡鬧一樣,輕聲說道。
“去吧,将玄示重新帶到我眼前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可以嗎?”
“竹千代。”
“原來叫我上來就是為了這個。”
将發了瘋的小孩送走,古川忠義雙手懷抱着臂膀,靠着牆角坐下。
他擡起眼,目光落到某個角落。
黑暗之中,家庭教師倚靠着牆角,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不過,你打算怎麽辦呢?”
見他不回答,古川忠義也不氣惱,而是盤膝坐下,狀似好奇地詢問。
R側了側頭。
“既然有這種愚蠢的願望,讓他嘗試一番也無不可。”
他說道。
古川忠義朗聲大笑起來。
“你真是寵他啊,這就是家庭教師的寵愛嗎?”他幾乎要笑出眼淚,用手擦了擦眼角的不明液體,才看向遠方。
在那片平靜之海上,剛才才掀起一場波浪。
那是由煉獄舍的孩子燃燒的赤紅火焰,将天與地燒成一片火紅。
這才是我們家的孩子嘛。
即使煉獄舍已經永遠地消失,他也依舊能夠以他們的火焰在此世留下名姓。
古川忠義驕傲地想到。
“不過,會失敗的哦。”他說道,“不可能做到的。”
Reborn挑了挑眉,用手卷了卷自己的鬓角。
“你是說,死而複生嗎?”
古川忠義沉聲笑起來。
“不不不,不是這件事啊。”他說道,“我說的是,竹千代要用我們的火焰複活老大的事情——這是不可能的。”
他盤膝側頭,以一種近乎抱怨的聲調說道:“你稍微也發現了點了吧,家庭教師先生。”
“你應該、不,你一定發現了,畢竟已經和咒術師那群家夥們有過接觸,那麽你一定也知道……關于竹千代所謂能夠依靠文字達成心願的力量,實際是大家的饋贈——或者說是[詛咒]——我不太喜歡這個說法。總之,你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吧?”
他壓下刀劍,面容帶笑,眉眼卻鋒利無雙。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基石的彩虹之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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