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二月初,冰雪消融,萬物複蘇,昏迷已久的太子也總算醒了。

禦醫診脈,太子體內仍有部分餘毒,這回能蘇醒多虧他身體一向康健,再加上求生意志強烈,才得以挺過這一關。至于餘毒,用藥慢慢調養,并無大礙。

一時間,朝野內外一片喜色,皇宮裏更是張燈結彩,上下一新,宮人們換着新宮裝,喜氣洋洋的簡直比過年那會兒還要熱鬧。

二月二十五日,欽天監推算的大吉日,太子裴元徹正式即位,改年號為啓新。

同日,新帝下旨,皇後崔氏封太後,入住聖端宮;太子妃顧氏封皇後,入住鳳儀宮。

永平侯晉爵,升為一品平國公,世襲罔替,侯夫人趙氏封為一品國夫人。永平侯之子顧渠官升三級,為二品鎮國将軍兼太子少保,其妻白氏為二品诰命夫人。

新帝對顧家的眷顧,讓外人眼紅不已,恨不得立刻将自家女兒送進宮中,獲得聖寵,光耀門楣。

那些家中有适齡女兒的大臣原本想着新帝登基,應當會選一批新妃嫔充實後宮,而且中宮皇後懷着孕不能侍寝,更是新妃上位的好時機,不曾想朝堂之上但凡有提議選秀的臣子,都會被新帝厲聲呵斥。

新帝是個狠厲的性子,模樣生得威嚴冷漠,平時不發脾氣就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樣,一旦發起火來,更是駭得人兩股戰戰,心顫膽寒。

這般訓斥了兩三回,之後再無大臣膽敢提選秀的事——雖說誰都想求富貴,但也得有命享受啊。

這日,聖端宮內。

晉國公夫人一臉拘謹的坐在黃花梨木圈椅上,手中的帕子緊緊地捏着,上半身稍稍往前傾去,壓低了聲音道,“太後,陛下到底是怎麽想的呀?這都即位一個月了,他真打算就這樣把後宮空着?”

“皇帝怎麽想的,哀家哪知道。雖說母子連心,那也得是自個兒肚子裏出來的才連心,他又不是我生的。”崔太後慢悠悠的轉動着手中佛珠,自打當了太後,她每日逗貓養鳥,念念佛看看書,日子真真是悠哉極了。

晉國公夫人一噎,默了默,還沒想好下一句,又見崔太後觑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別來這些彎彎繞繞的。”

“這……”晉國公夫人遲疑片刻,緩聲道,“這不是想着,若是陛下改變心意想選秀了,咱們敏敏還有機會麽?”

“敏敏?你之前不是打算将敏敏嫁給你娘家外甥的麽,怎的又改變主意了。”

“這…唉,是,我原本是那樣打算的,可是老爺他……他看着顧家水漲船高,風頭無兩,就……就有些不大高興。”

晉國公夫人滿臉憂愁,見殿內也沒外人,索性與崔太後說了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敏敏是我女兒,我這當娘的自然是希望她能嫁個好人家,我娘家那外甥的确很不錯的,敏敏她自個兒也有意,這本是一樁好姻緣的。太後,我知道您一向最是疼愛敏敏這個侄女,要不您勸勸老爺吧,我在他面前壓根說不上話,我若說多了,還得遭他訓斥。”

崔太後一下子明白過來,敢情是她那個兄長賊心不死,見着顧家的女兒争氣,他也想把女兒送進宮裏求榮華了。

若說之前崔太後還動過這樣的心思,這會兒是半點都沒有了,想到裴元徹都能為顧家人擋刀,命都不要了,但凡涉及顧沅的事,他還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

“咱們的皇帝是個癡情種子。”崔太後不冷不淡的笑了一下,又撥了一圈佛珠,才慢聲道,“敏敏進宮只會毀了她一生,沒準還會惹得皇帝不悅,與哀家生分起來。這事你放心,你放心,哀家會與兄長說的。也是時候與他談談了。”

晉國公夫人自是感激不盡。

三月的陽光和煦純淨,透過碧柳色窗紗照進殿內,灑下一室璀璨的金光。

鳳儀宮內,張韞素膩在顧沅身旁,腦袋貼着她圓鼓鼓的肚子,一臉驚奇,“哎呀動了!還有聲音!小孩子在肚子裏就會出聲了?”

盧嬌月打趣道,“你嗓門小一點呀,別吓着他了。”

“男孩子的膽子哪有那麽小。”

“你怎就知道是個皇子,萬一是個漂漂亮亮的小公主呢?”盧嬌月笑着反問。

“不,這一胎一定是個小皇子才好。”張韞素語氣堅定道。

顧沅輕叩着杯盞,眉眼溫軟,垂眸看向張韞素,“為何一定得是個皇子?你從前不是一直說,男孩頑劣難馴,還是女兒貼心乖巧麽。”

張韞素緩緩坐起身來,一本正經道,“女兒自然是很好的,只是沅沅你這一胎若是生了公主,前朝估計又得鬧着讓陛下選秀了。若是生了個皇子那就不一樣了,國朝已有皇長子,催選秀的那些人也不敢貿然開口,你中宮的地位也會更穩。”

聽到這話,顧沅沒說什麽,盧嬌月想了想,面色也凝重起來,點了下頭,“嗯,素素難得說了句正經話,是這麽個理。前段時間為着這事,也有不少人來撺掇我父親上書進谏,弄得我父親都稱病,閉門謝客了。沅沅,你一人獨寵,風頭太盛,若有個皇子,你也能有所倚仗。”

顧沅垂眸看向隆起的腹部,輕聲道,“兒子也好,女兒也好,只要是我的孩子,我都會盡全力去愛護他。至于選秀……”

她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無奈,“我母親前兩天進宮專門與我說了這事。她想讓我賢德些,主動去勸陛下納妃。”

張韞素和盧嬌月都擰起了眉頭,“然後呢?你勸了?”

顧沅搖搖頭,拿起一枚橘子慢條斯理剝了起來,“沒勸。他選不選秀,是他的事,與我何幹。”

這疏離的話,讓張盧倆人面面相觑,她們不懂為何顧沅對皇帝這般冷淡,但顧沅向來做事都有她自己的道理,人倆口子的事,她們這些當朋友的過多置喙也不好。

掀過這個話題,幾人又聊起這幾月長安城裏的事。

比如周家的那個周明渺,在大長公主壽宴上發生那等私通和尚的醜事,被匆匆嫁去了肅州,嫁過去沒多久,突然身染重病死了。

而那周家的長子周平林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斷了四根手指,還被割了舌頭,經此刺激,成了個不認六親的瘋子。

這回新帝上位,與那幾位皇子有關的官員,該砍頭的砍頭,該抄家的抄家,該流放的流放,這周家便是被抄了家,流放千裏,聽說周老爺在半路便身染惡疾,藥石無醫了。

顧沅聽到周明渺嫁去肅州,這才恍然想起,大年初三裴元徹是給誰去送花圈了。

這男人一向如此,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說完周家,張韞素又說起盧嬌月,“沅沅,你還記得鄭泫不?這人可真有意思,之前隔三差五找借口登月娘家的門,長安混亂的那幾日,他更是将他府中的護衛統統派去了盧家,他自己府中就他一人。我猜啊,要不是他顧及着月娘的閨譽,估計恨不得親自拿着刀劍去月娘家門口當門神。”

顧沅被逗樂了,朝盧嬌月眨了下眼睛,笑道,“我們月娘的姻緣這不是來了麽。”

盧嬌月兩頰飛起紅雲,嬌嗔道,“我還得再看看他的表現……反正我也不急着嫁人。哎呀素素你也別盡說我,陸家不是也快上你家提親了麽。”

張韞素笑嘻嘻的挽住顧沅的胳膊,“這還得多謝沅沅,有個當皇後的好姐妹給我撐腰,我後娘也不敢糊弄我,就連我父親這些日子對我的态度也越發和善……當然我心裏清楚的很,他們都是看我和你關系好,一個兩個想拿我當筏子,來讨好你呢。”

顧沅輕撫她的額發,溫聲道,“咱們小時候對月結拜的時候,說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們過得好,我也高興。”

聞言,張韞素和盧嬌月心口皆是一暖,嘴裏喊着“沅沅”,一左一右的貼在她身旁,親密極了。

裴元徹到達鳳儀宮時,一進門就看到自己的皇後左擁右抱,滿目溫柔的模樣。

他都沒那樣靠過她的肩,而且,她也從沒那樣溫柔的看過他。

他抿着唇,眸底深處劃過一抹豔羨。

定住腳步,裴元徹擡起手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

殿內的人聽到動靜,擡頭看了過來。

顧沅依舊懶洋洋的靠在月白色繡海棠花的軟枕上,張韞素和盧嬌月忙穿鞋下榻,一邊請安,一邊在心裏嘀咕怎麽皇帝來了都沒個人通報一聲?剛才一擡眼看到屏風旁站着個羅剎般的威嚴男人,真吓得她們魂都飛了。

“都起來吧。”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室內響起。

張韞素和盧嬌月起身,謹順的站在一旁。

裴元徹走到榻邊,上下打量了顧沅一番,見她神色平和,臉色紅潤,這才緩了心神,溫聲道,“你今日感覺怎樣?”

這是他這段時間每日必問的一句話。

也不知道他私下裏讀了些什麽書,随着她肚子的月份增大,他也越發焦慮謹慎起來。

有的時候半夜她稍微翻個身,他都緊張的要命,再三确認她是不是感覺良好,直說得她都有些煩,忍不住兇他了,他才放下心來,喃喃說着“還能兇朕,那應該是沒事的”,然後偷偷摸摸擁着她,沉沉睡去。

顧沅看着他,輕聲道,“還行。”

裴元徹颔首,挨着她身旁坐下,見她眉眼間的笑意和溫柔都淡了些,再看一旁站着的張韞素和盧嬌月,心頭莫名有些酸。

“你們有空的話就多多進宮陪皇後說話,她月份大了,也不好輕易出去走動。”他語調淡漠的說道。

張韞素和盧嬌月連忙稱是。

顧沅知曉她們不自在,簡單聊了兩句,便讓她們先離開。

等她們走了,殿內也安靜下來,明亮的陽光灑在裴元徹身上,他穿着一襲銀灰色團龍紋常服,腰系玉鈎金腰帶,那暖洋洋的光線落在他英挺的五官上,顯得面部輪廓越發深邃起來。

當上皇帝的人,與太子時期的氣度也變得不同,周身的威嚴越發深重。

不過他面對她時,就像是收起刺的刺猬,溫柔且體貼,有時有些過分的小心與謹慎。

顧沅見他看着她不說話,長睫微不可察的顫了下,主動開了口,“你今日怎麽來的這麽早。”

見她理他了,裴元徹的黑眸亮了一瞬,柔聲道,“今日公務不多。而且,朕想帶你去個地方。”

顧沅一怔,撩起眼皮,有些疑惑,“什麽地方?”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