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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眼底陡然升起一股暗恨。
婦道人家?婦道人家又如何?如果不是她這個婦道人家在背後撐着這一大家子,他又如何整日流連青樓,潇灑在外?
謝侯爺的舉動不僅沒有打消江氏的想法,反而更加激起她內心的野望。
溧陽王那裏一時半刻找不到機會,可徐閣老那裏就容易多了。想起上次徐閣老夫人派人遞話,要給家裏庶出的二公子相看二娘,江氏心裏就有了主意。
第④章
徐家家世顯赫,祖上曾出過三任首輔。現任家主徐閣老更是皇上心腹,嫡出的大公子已經入了翰林院,而庶出的二公子雖然身體差了點兒,卻是徐閣老的心頭寶,說來還是門頂好的親事。
可越是這樣,江氏心裏就越發不痛快,謝微瀾那個賤蹄子也配有這樣好的親事?
她寧可推掉也不會給她!
那賤人生的孽種,就合該一輩子待在爛泥裏任人踐踏!
想着溧陽王那裏一時半刻根本拉攏不了,倒是徐閣老這裏更容易得手。江氏就想起了同樣是庶出的四姑娘謝微沅。四娘和二娘相差不過半年,既然二娘可以,四娘定然也可以,都是庶出,有甚區別?
打定了主意,江氏沉沉睡去,臨睡前想着明日就把這件事與侯爺知會一聲,最好是盡快定下來。
而另一邊,謝侯爺出了主院直接回了書房。
深秋的夜,風寒露重,加上被江氏攪和了一頓,謝侯爺這會兒早就睡意全無,心裏煩躁的不行,不知怎麽的,回過神的時候手裏就拿着一幅畫卷。
畫上的人眉眼精致,氣質高華,恍若九天之皎月。
謝侯爺抖着手撫摸着畫上女子的眉眼,嘴裏的苦澀一直蔓延到了心裏,十四年了。
已經過了十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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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娘。
……
謝微瀾睡得正香的時候,一股子冷風吹了進來,她一下子睜開眼,對上青竹看過來的眼神。
“姑……姑娘,該起了。今個兒府裏要來客人,廚房上一大早就動起來,姑娘若是起的晚了,怕是想吃點什麽就不方便了。”謝微瀾昨個兒發作一場,餘威仍在,青竹唬了一跳,仍是鼓足勇氣開口說道。
謝微瀾點點頭,心裏卻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偌大的候府光廚房也不下幾十人,哪裏能缺了她這一口吃的?不過是下面的人看人下菜碟,知道嫡母不待見她,也跟着不待見她罷了。
憑瀾苑裏原來的婢子都是侯夫人江氏派來的,一個個架子比謝微瀾這個主子還大,是以她也沒有要婢子伺候着穿衣洗漱的習慣,上輩子這種被人伺候着穿衣洗漱的待遇還是進了東宮以後才有。
青竹帶着青蘭準備上前,結果看到這一幕,雙雙低下頭。倒是剛帶着青葉進門正在擺放早膳的青梅有些詫異,她只看了眼低着頭默不吭聲的青竹,心裏有些奇怪,卻并沒有說出來,“姑娘,早膳擺好了。”
謝微瀾這個時候是沒有什麽好的首飾頭面的,只穿了衣裳,梳了個清爽的發髻就開始洗漱。
将淨手的帕子丢進盆子裏,謝微瀾在桌邊坐下,喝了口茶,這才看向青梅,“日後這院子裏大小事就由青竹你們兩個商量着辦,該講的規矩青竹也都知道。好了,都出去吧,青竹留下。”
青梅幾個婢子低着頭退出去,唯有留在原地的青竹心裏有些忐忑,也不知二姑娘把她留下做什麽?
早膳照舊是一碗清粥兩碟小菜,再加一個饅頭,謝微瀾早就習慣了。不急不緩的用了早膳,擦了擦嘴,這才端着茶杯看向青竹,“這兩日府裏很熱鬧,是和四姑娘有關?”
算算時間,四娘的親事這段時間就應該定下來了。
青竹眼皮子一跳,她原是東宮二等婢女,因着某些原因被安排出來到候府伺候二姑娘,這裏面的事青竹只知道個大概,可饒是如此她也清楚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就比如此刻,二姑娘問的話,她是不該也不能回答的。
青竹對上謝微瀾漠然的眼神,額頭瞬間沁出冷汗,忙道:“回姑娘,是徐閣老家派了人來替他們家二公子向四姑娘提親!”
徐二和四娘啊!
謝微瀾抱着茶杯,想着上輩子四娘的确是嫁給了徐二公子。只不過四娘嫁進去才三年徐二公子就死了,四娘在徐家守了一輩子的寡。
想起昨日四娘的異常舉動,謝微瀾也沒放在心上,只擺了擺手,起身回了房裏。大病初愈,她總覺得身子不怎麽舒服,想再躺一躺。
見她去了房裏,青竹偷偷地松了口氣,收拾了桌子上的東西就出去了。
瓊花苑,謝四娘聽說徐家今日就派人登門了,雖然是早就知道的事,還是讓她忍不住心裏一突。
林姨娘甩着帕子從外面進來,眼角眉梢都帶着喜氣,拉着謝四娘道:“姑娘可別再惹夫人不高興了,姨娘瞧了,徐家請的是安國公夫人上門說和,算是做足了面子,可見徐家是很重視這門親事的!”
聽着林姨娘的話,謝四娘簡直都快氣死了。她一把甩開林姨娘,冷笑一聲道:“姨娘如今且高興吧,外面都說那徐二公子是個天閹不說,還是個短命的,就連太醫都說他活不過二十歲!我若是真的嫁過去,只怕守寡是小,就怕沒兩年就要擔上克夫的名頭!那才是真真連累了洲哥兒,到時候姨娘怕是哭都來不及了!”
林姨娘唬了一跳,臉都白了,抖着嘴不敢相信道:“你……你說的這些可都是真的?”
“事關女兒終身大事,我豈能說謊?”見林姨娘明顯聽進去了,謝四娘這才在她身邊坐下。她給林姨娘倒了杯茶,塞進她手裏,壓低了聲音道:“只怕姨娘還不知道,我讓紅玉打聽了,徐家看上的原是二娘,只不知為何,嫡母把這門親事給了我。”
“什麽?”林姨娘氣的渾身打哆嗦,随即就是面色一變,喃喃道:“姑娘你真打聽清楚了?是了是了,我們本就礙了夫人的眼,前天你還去看二姑娘,夫人可不就要整治你了。我可憐的姑娘,這下子可如何是好?”
林姨娘說着又哭了起來。
謝四娘看着又開始捏着帕子抹眼淚的禁姨娘,忍不住煩躁的揪着帕子道:“姨娘能不能別哭了?再過幾日就要定下來了,還不趕緊幫我想想辦法,難道你真的要讓我嫁進去守活寡嗎?”
林姨娘噎了噎,抹着眼淚看着女兒道:“姑娘你何苦這般戳我的心?我不過一個失了寵的姨娘,平日裏連候爺的面兒都見不到,哪有什麽法子推了這門親事?況且那徐家門第顯赫,祖上曾出過三個首輔,那徐二公子雖是庶子,可他也是一表人才,配姑娘綽綽有餘,縱是他死了,你在徐家也總比在府裏舒坦。”
謝四娘聽得心頭火起,在徐家比在候府舒坦?別人不知道徐家是個什麽地方,她還不知道?徐夫人那個老太婆最是嚴苛惡毒,上輩子拿着當家主母的身份拿捏了她一輩子!
不行,這門親事必須不能定下來。謝四娘捏着手帕在房裏來回走着,親事一旦定下來,即便日後她如願進了東宮,怕是也要和二娘一樣一輩子頂着罵名!
謝四娘可不願意讓自己落入這樣的境地,男人她要,前程她要,名聲她也要!
“姨娘,這件事你知我知就行了,莫要叫人都知道了,那樣我這輩子可就算完了。”如果不出差錯,徐家要三天後才會上門定下親事。謝四娘咬着牙,如今也只能試一試了。
林姨娘紅着眼眶看着謝四娘,有些忐忑道:“姑娘你這是要做什麽?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啊,否則夫人可饒不了你!姨娘沒本事,也只能叮囑你這麽多了。”
謝四娘拍着林姨娘的手,“姨娘放心,我都知道,我不會亂來的。”
林姨娘這才放了心。
謝四娘安撫好林姨娘就回了自己房裏,叫了紅玉如是吩咐一番。
“姑……姑娘,這樣真的行?”紅玉也是知道自家姑娘心事的,她也不樂意姑娘将來嫁個天閹。要知道她們這些大丫頭将來都是要跟着姑娘陪嫁的,姑爺要是個天閹,這日子還有什麽盼頭?
謝四娘一臉志得意滿的擺手:“去吧,記得換個不打眼的衣裳,別叫人瞧出來了就是!”
紅玉掂着手裏的銀子出去了。
謝四娘在房裏坐了一會兒,然後去了憑瀾苑,她得在這不足七個月的時間裏和二娘打好關系,這樣日後才能順理成章的李代桃僵。
徐家。
徐夫人坐在堂上,嘴角帶笑的看着猶猶豫豫的安國公夫人,撩起茶杯蓋子撇了撇杯中浮沫,緩聲道:“鄭夫人,如若我沒記錯,我請夫人替犬子求的是永安候府的二姑娘。”
安國公夫人面色一僵,随即不自然的笑了笑道:“這……我自然知道,我同永安侯夫人說了府上的意思,可侯夫人說侯爺疼愛她們家二姑娘,要多留兩年,若是夫人願意,她們家四姑娘也是不差的。論長相論身段,那都是挑不出一絲不好的。”
徐夫人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臉上神情莫測。如若都是庶女,那謝二姑娘還是謝四姑娘的确是沒什麽區別,只是言哥兒那裏特特地提了謝二姑娘,也不知做什麽打算?
猶記得前幾日言哥兒出去辦事兒,臨走前叮囑她,讓她向謝二姑娘提親。如今這樁親事出了岔子,言哥兒人又不在府上,她也不好替他拿主意。
徐夫人沉思片刻,對安國公夫人道:“此事我還需要好生想一想。今日勞煩夫人了,國子監的事我會與老爺提上一嘴,至于結果如何,我這會兒卻不敢與夫人做保。”
安國公夫人鄭氏聞言松了口氣,雖然沒成,但也沒有得罪了人,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只是她心裏到底怨上了永安侯夫人江氏,怪她不知好歹,徐閣老家裏上門提親她也敢拿捏架子,真以為有個做太子妃的女兒就高枕無憂了?
殊不知這太子能立自然就能廢,還別提皇上膝下還有七八個比太子年輕的皇子,這太子的位置且不穩着呢!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修文
第⑤章
送走了安國公夫人,徐夫人就摔了茶碗,沉着臉對身邊的嬷嬷道:“你瞧着這永安候府是什麽意思?”
嬷嬷是在徐夫人身邊伺候的老人了,很能揣摩主子的心思。聽了這話,嬷嬷想了想道:“夫人記不記得十五年前的那位?”
畢竟時間久了,當年的事也成了禁忌,怕徐夫人一時想不起來,嬷嬷提醒道:“當時因為那位,閣老還把二爺打的下不來床。”
這麽一說,徐夫人就想起來了,這說的是當年的溫氏。
說起來,溫氏也是命不好,好好的溫家嫡女卻被歹人所害,失了記憶不說,最後還淪為妾室。不過,說起溫氏,徐夫人又想起一件事,“我記得溫氏當時是懷着身孕的,難不成……那孩子還活着?”
嬷嬷給徐夫人倒了杯茶,“永安候府繼承爵位的大房有三位姑娘,嫡出的大姑娘做了太子妃,四姑娘是姨娘生的庶出,就只剩下這位二姑娘,據說是生母早逝。依着老奴猜測,說不得這位二姑娘就是那位留下來的……”
徐夫人聽了這話陷入了沉思,“嬷嬷你親自去安國公府一趟,就說我徐家相看的是永安候府二姑娘。”
想起當年溫氏的事,徐夫人心裏就有些隔應,永安候府那一窩子,人品實在不行,為了防止侯夫人江氏做出什麽不要臉面的事,徐夫人不得不提前打聲招呼,否則到時候言哥兒只怕要被逼着娶了那位謝四姑娘!
徐夫人身邊的嬷嬷到了安國公府的時候,安國公夫人鄭氏剛發了一場大火。
家裏爺們兒不争氣,嫡子已經繼承爵位,而次子後半生還沒着落,她只得舍下臉面辛辛苦苦去給次子打點一二,結果回來這個不孝子竟是在書房裏紅袖添香,簡直是要把她氣死。
聽下人說徐閣老府上來人,鄭氏捂着胸口喘了一口氣,狠狠地瞪着被次子摟在懷裏護着的婢子,轉身去了花廳見人。
嬷嬷見鄭氏臉色不對,也沒耽擱,直接把徐夫人的話陳述一遍,然後看着鄭氏道:“夫人的意思是此事待我們家二公子回來再拿主意,二公子回來之前,什麽話都是當不得真的,畢竟我們家閣老最疼的就是二公子。”
鄭氏眼皮子一跳,唬的心都涼了半截,急忙道:“嬷嬷回去轉告夫人,就說我明白她的意思,讓她只管放心好了。”
嬷嬷聞言行了禮就走了。
鄭氏坐在花廳裏出了一身的冷汗,回過神來立刻吩咐人套馬車,又去了趟永安候府。
江氏聽說安國公夫人再次登門,心思浮動,嘴角不自覺的就帶上了笑意,她心知自己的謀劃定然是成了。
如此說來,這親事合該是四娘的,也是謝微瀾那賤蹄子命裏沒這個運道,有那樣一個福薄的賤人娘,留下的孽種難不成還有什麽好命?
江氏叫人把安國公夫人引到待客的花廳裏,自己略微收拾了一番就去見鄭氏。
看到江氏,安國公夫人就說明了自己的來意,然後才道:“徐夫人也說了,此事她做不了主,只能等二公子從外面回來再做打算。在此之前,徐家會守口如瓶,即便将來不成,也不會壞了貴府姑娘的名節。至于我這裏,那就更不用擔心了,保證出了我的口,入了你的耳,再沒有旁的人知曉,夫人意下如何?”
江氏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國公夫人,“夫人這話什麽意思,我聽不太明白?”
先前她們不都已經說好了定下四娘的,怎麽如今忽然改了主意?本以為已成定局的事生了變數,江氏心裏有些煩躁。
安國公夫人卻不給江氏裝糊塗的機會,她看了眼江氏道:“原本徐家托我相看的就是貴府二姑娘,是夫人說侯爺疼惜二姑娘想多留兩年,又提起四姑娘如何如何,故而我才應下替夫人說和的。可夫人如今是什麽意思?莫不是覺得府上出了位太子妃娘娘,貴府的姑娘就金貴的連徐閣老家的公子都配不得了?”
安國公夫人這話就差沒指着江氏罵她給臉不要臉了。
江氏瞬間面若充血,臉皮紫脹,她袖子裏的手死死地揪着帕子,看着安國公夫人勉強笑道:“夫人這是什麽話?方才是我失态了,望夫人見諒。”
見江氏如此能屈能伸,安國公夫人吸了口涼氣,倒也沒再不依不饒,反而換上笑臉道:“夫人也別怪我說話不好聽,實在是我們府上不比從前了,別看頂着國公府的名頭,也只是面兒上光鮮罷了。方才也是我一時情急,怕出了岔子,不好跟徐閣老府上交代,想來夫人也能諒解。”
“那是自然。”江氏眯了眯眼,狀似不經意的撇了撇茶杯蓋子,“只是有一點我不太明白,還請夫人解惑。我膝下二娘與四娘俱是庶出,緣何徐家認定了二娘?這裏面……莫不是有什麽不妥?”
此話一出,安國公夫人就知道先前什麽“我們侯爺心疼二姑娘”純屬瞎扯,不過是這江氏見不得那二姑娘得了這麽一門親事。
“既然夫人問了,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雖然兩頭都得罪不起,但安國公夫人不欲摻和到裏面去,只是道:“我轉述了夫人的話,只徐夫人不大高興,當場就變了臉色,只道“徐家相看的是二姑娘”,只這一句便端茶送客了。夫人問我,我也是不清楚的。”
江氏再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個樣子,她忍不住蹙了蹙眉,這樣的話倒是不太好辦了。
安國公夫人話說完了,也不多留。
江氏把人送出去,就神思不屬的回了正房,她怎麽也沒想到徐家那邊會不同意。在她看來,都是庶出的,是二娘還是四娘有什麽區別?徐家為何會不同意?
越是思索着鄭氏的話,江氏就越覺得這裏面一定有問題,如果沒有,徐家為何認定了二娘?
劉嬷嬷也有些發愁,她已經安排了人去林姨娘那裏敲邊鼓。可惜向來耳根子軟的林姨娘這回就跟聾子似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劉嬷嬷,林姨娘那裏你再加把勁兒,另外再去給我查查二姑娘,看看她那裏可有什麽不妥。”江氏眼神陰冷,沒有緣由,徐家是不可能會認定了二姑娘的!
果然是賤人生的孽種,不要臉的賤胚子,小小年紀就開始勾搭男人!
瓊花苑裏,聽着紅梅似有似無的說着從正院打聽來的消息,謝四娘緩緩勾起嘴角,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紅梅。
這個紅梅是留不得了,吃裏扒外的東西。
“姨娘在做什麽?”謝四娘陡然一出聲,紅梅吓了一跳,随即又殷勤的迎上來,讨好道:“姑娘,姨娘在說姑娘的親事呢!姑娘馬上就要芨笄了,可不就要早早的相看起來嗎?婢子聽說夫人那裏已經開始替二姑娘打探了,說是相看的是徐閣老家的公子呢!”
謝四娘看着神色明顯有些松動的林姨娘,冷笑一聲,擡手就給了紅梅一個耳光,冷冷道:“去外面跪着,好好想想究竟誰才是你的主子!”
紅梅捂着臉正要叫屈,聽了這話頓時渾身發冷,撲通一聲跪下來,抱着謝四娘大腿哭道:“姑娘這是什麽話?婢子全是為了姑娘好啊!姑娘這般說,婢子可是委屈死了。”
“那你就去死好了!”
謝四娘居高臨下的看着紅梅,眼神如同淬了毒,“吃裏扒外的賤婢,背主求榮竟還有臉了!候府的主子是夫人不假,可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賣身契在誰手裏?”
這話紅梅自是不敢應承,只一味地哭着叫屈。
謝四娘也不欲搭理她,只是沉着臉拉了林姨娘進屋,“姨娘莫要忘記我說的話,那徐二再好也是個短命的,與其扒着徐二日後守寡,還不如找個機會攀上貴人!”
貴人?林姨娘聽得心裏一跳,吃驚道:“姑娘可是有什麽打算不成?也好叫我心裏有個數。”
她不放心,姑娘自小長在閨閣,哪裏有機會認識貴人?且貴人又哪裏是好攀附的,莫要讓人哄騙了才是。
“姨娘只要記着,莫心急聽了旁人挑唆,若是壞了我的大事,姨娘且看洲哥兒日後如何在候府站住腳!”謝四娘知道林姨娘的七寸,凡事涉及洲哥兒,她總是會考慮再三的。
林姨娘還指望着四娘嫁得高門,日後好提攜洲哥兒,哪裏會給她惹麻煩,當即拍着胸脯保證再不會聽信旁人挑唆。
謝四娘見她真的知道了,這才耳語一番,母女倆互相攙扶着去了候府老太君的壽安堂。
林姨娘是老太君遠房的侄女,家道中落投奔候府,見了候府富貴,便生了心思,做了謝侯爺的妾室。
這些年老太君雖然因着當年的事,不怎麽待見林姨娘,卻到底有那麽一份血脈情分在,謝四娘賭的就是這一點情分。
只要老太太願意出手,嫡母的如意算盤十有八九不會成功。況且,上輩子的時候她聽說過,老太太對二娘的生母很不待見,若是知道徐二的情況,恐怕巴不得立馬把二娘送進去。
這麽做雖然有點對不起二娘,可這原本就是她的親事。固然徐二是個短命的,可總比背着罵名早死東宮強吧!至少命是能保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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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⑥章
壽安堂裏,永安候府的老太君眯着眼靠在迎枕上,上了年紀的老嬷嬷力道舒緩的為她按捏着穴位。
忽然,外間傳來婢子們說話的聲音,老嬷嬷下意識的看着老太君,見她閉着眼似乎睡了過去,這才放輕腳步去了外間壓着嗓子道:“老太君這會兒剛睡下,莫要不長眼擾了老太君的安歇。”
“嬷嬷,是婢子的不是。”玉潭福了福身,低着頭道:“方才瓊花苑的四姑娘和林姨娘來求見老太君,婢子想着還是得與嬷嬷說上一聲。”
老嬷嬷聞言神色下意識的就染上幾分厭煩,不知想到了什麽,只擺了擺手,淡漠道:“老太君這幾日不舒坦,這會兒好不容易安歇,且叫人在外頭等着吧。”
說完,老嬷嬷就回了裏間,原本閉眼休息的老太君已經醒了,眼裏哪有半分睡意。
老嬷嬷見此,急忙把四姑娘和林姨娘求見的事兒說了。
聽說林姨娘母女來了,老太君恍惚了一瞬,神情淡漠,“叫她們在外頭等着吧!”
婢女聞言行了禮,退出去把人請進來,又奉了茶水,笑眯眯的招呼二人道:“姑娘與姨娘先喝杯茶,老太君這會兒剛醒神兒,約莫還需得小半刻才能出來。”
“多謝玉潭姑娘。”林姨娘受寵若驚的看着婢女,她記得這婢女是表姑母跟前最得臉的婢子。
玉潭能來招呼她,态度還這樣的和善,若是沒有表姑母的吩咐,是不可能的。
時隔這麽多年,表姑母是不是原諒她了?林姨娘心裏忍不住生出一絲希冀。
謝四娘對着玉潭笑了笑,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瞥了眼林姨娘的表情,心裏卻沒那麽樂觀。上輩子姨娘到死也沒等到老太太原諒,可見老太太到底有多固執。
母女兩人等了一刻鐘功夫,老太君在嬷嬷婢子的攙扶下出來了。
謝四娘一直注意着裏面的動靜,見老太太出來了,急忙站起來福身行禮,乖順道:“四娘見過老太君,給老太君請安。”
林姨娘慢了一步,她看着老太君被婢子攙扶着坐到炕上,怔怔地站在原地,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這一刻,她什麽都忘記了,哭着撲到老太君跟前跪在地上,“表姑母,是我錯了,我錯了。”
林姨娘一聲肝腸寸斷地“我錯了”,成功的叫老太君的臉色黑了一層。她不耐煩的看着地上的林姨娘,聲音冷漠:“這都十幾年了,四娘馬上芨笄了,難為你還能知道自己錯了。”
言外之意就是若非趕上謝四娘就要芨笄,該談婚論嫁了,林姨娘未必就能認識到自己錯了。
換句話說,老太君壓根就不信林姨娘的話。
果然,林姨娘聞言哭聲噎了噎,接着哭得更凄慘了,捂着臉抽噎道:“表姑母,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早就後悔了。”
早些年她家裏敗落,很是過了一段颠沛流離的日子,故而怕極了再落到那樣的境地,這才費盡心思做了永安侯的妾室。這十幾年安安穩穩的,林姨娘還真不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要說錯,那也只有當年沒有聽老太君的話這一樁。
謝四娘臉色僵硬,再是沒想到老太君如此不講情面。
老太君看了眼謝四娘不自然的臉色,到底沒有再呵斥,只是淡淡道:“說吧,到底是什麽事叫你不顧臉面來見我?”
林姨娘立刻舔着臉道:“表姑母……”
老太君臉色冰冷,倏然出聲打斷林姨娘:“當年我便說過,你既然做了他的姨娘,就不要再叫我表姑母。”
林姨娘讪讪的住了嘴,面皮紫脹,好半晌才蠕動嘴皮子道:“老太君,妾聽聞夫人那裏正在與二娘議親,男方還是徐閣老府上的二公子。妾記得二娘……”
林姨娘話音還沒落,老太太的臉色就肉眼可見的陰沉起來,眼神陰冷的看着林姨娘:“你說江氏給二娘說的親事是徐閣老府上?”
想起二娘,老太君就想起當年那個險些讓她們母子翻臉成仇的禍水,只恨那禍水死的早,否則她定不會叫她好過!
算起來那禍水也死了十幾年了,她留下的二娘可不就要芨笄了,也該說親事了。
“是,是的,聽說那徐二公子極得徐閣老寵愛。”林姨娘被老太太的一番變臉吓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道:“老太君,四娘比二娘只差幾個月,模樣出挑,性情乖巧,來日必定能籠絡住……的心,如此也算是給太子妃娘娘添一把助力。”
謝四娘低着頭,白皙的脖頸上适時的暈開一片粉紅。
老太君看出來這母女倆是盯上了二娘的親事,只是這件事她還需要仔細打算,當即打發兩人回去。
謝四娘扶着林姨娘出了壽安堂,手心裏已經被汗水打濕,事情到這裏,已經算是成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要看紅玉了。謝四娘看着憑瀾苑的方向,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林姨娘出了一身冷汗,因為沒有得到老太太的準話,心裏還有些惴惴不安。見謝四娘這樣,忍不住問她:“姑娘既是不想要這門親事,為何不直說?萬一老太君當真了可怎麽辦?”
“姨娘莫要心急,且等着就是。”謝四娘不欲多說,以免提前走漏了風聲,只拉着林姨娘回瓊花苑。
壽安堂裏,老太君立刻派人去打聽林姨娘的話是否屬實,順便再叫人打聽徐二公子的情況。
安國公夫人上門并未遮掩,故而很好打聽,不多時去前院打探的婢子便來回話:“老太君,婢子打聽清楚了,徐夫人派了安國公夫人來候府,為徐家的二公子向二娘子提親。”
竟然是真的,徐家竟然派了安國公夫人上門!老太君的臉色霎時就不大好看,瞪着婢子道:“可打聽出來徐家緣何相中了二娘?”
婢子聞言有些為難道:“老太君恕罪,婢子只打聽到徐家似乎認定了二姑娘。倒是因着夫人有意把人選換成四姑娘,安國公夫人還灰頭土臉的來了候府,說是徐閣老夫人對更換議親人選一事十分生氣。”
老太君聞言略微有些失望,擺了擺手讓婢子下去。然後靠在軟榻裏眯着眼睛思索着,徐家緣何就認定了二娘?
因着二娘身世的緣故,老太君對着這個孫女怎麽也喜歡不起來,十多年都不曾見過。但即便是如此,二娘在府裏的處境她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老太君篤定江氏的手段,二娘根本不可能有接觸到外男的機會。
等等,徐閣老……徐?徐家?
恍惚間老太君想起了一樁陳年舊事,當年那禍水被人害的前塵盡忘,又被老大沾了身子诓騙回府,糊裏糊塗地做了妾。就在此事發生沒多久,候府舉辦的宴會上,徐家二爺與兒子大打出手,此事鬧得太大,徐二爺回府後就被徐閣老差點打斷腿,生生在床上躺了半年。此後一直郁郁不得志,渾渾噩噩度日。
也是那時候,老太君聽人說起那禍水因為與人私會的時候生了意外,所以才前塵盡忘。如今看來,與那禍水私會的八成就是徐家二爺?
自覺想通了個中內情的老太君悚然一驚,徐閣老人盡皆知的護短,徐二爺又是徐閣老及其夫人一手養大的,這些年因着徐二爺自甘堕落,徐閣老夫婦沒少生氣,甚至遷怒候府死死壓着兒子的仕途。
想到這裏,老太君深深地吸了口氣,撚了撚手裏的佛珠串子,叫了老嬷嬷親自去打聽徐二公子。
若是徐家真的存了報複的心思……說來也算是替母恕罪,合該二娘命裏有這一遭,誰也怨不得。可若是不是,那麽這門親事未嘗不能給了四娘,到底是她娘家出來的,也算是照拂一二。
作為議親的主角,謝微瀾對候府裏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睡了足足一半天,身上的困乏勁兒終于散了,謝微瀾在屋子裏走動着,只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前所未有的舒适。再回憶前世,竟仿佛是大夢一場。
夜華初上,永安候府裏燈火通明。
謝微瀾坐在桌前用着簡陋的晚膳,神色安寧。
一旁候着的青竹看了謝微瀾好幾次,臉上的神情隐隐有些急躁。
謝微瀾面無波瀾恍若未覺地用完膳,端起茶杯漱了漱嘴,仍舊沒有開口的意思。
青竹只得惴惴不安地收拾了碗筷出去。
外間炕上,青葉瞧着瞧見青竹魂不守舍的樣子眼神閃了閃,就低着頭繼續繡帕子。下午的時候,她似乎看到青竹和一個外院的小厮站在一起說話,想來對方應該是交代了她什麽事。
等青竹從外面回來,謝微瀾已經散了頭發,脫了衣裳鑽進被窩,朝裏面躺着,也不知是不是睡了。
看了眼外間,只有青葉坐在炕上繡帕子。她咬了咬牙,輕手輕腳的走到床前,壓着嗓子叫了一聲:“姑娘,姑娘睡下沒有?”
昏暗的床帳裏,謝微瀾秉着呼吸,被子裏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何事?”
青竹心裏一喜,立刻緊張不已的看了眼外間,湊到謝微瀾耳邊小聲道:“姑娘早些時候不是問過奴婢,府裏緣何這般熱鬧,那時奴婢回姑娘說,是徐閣老家派人來替他們家二公子向四姑娘提親。”
謝微瀾不為所動,上輩子四娘也是嫁給了徐閣老家的二公子,雖說後來二公子死的早,可不管怎麽說,總比就在這府裏蹉跎來的好。
青竹卻道:“姑娘,奴婢去打聽了,徐閣老家原是要向姑娘提親的,可不知怎麽的,四姑娘和林姨娘去見過老太太之後,就變成了四姑娘。”
第⑦章
“姑娘,奴婢打聽過了,聽說徐閣老家原是要向姑娘提親的。可不知怎麽的,四姑娘和林姨娘去見過老太太之後,就變成了四姑娘。”
青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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