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陳修宇的鈴铛

蘇癸沒見過丁未打架,當然,跟自己打架的時候不算,那種時候的丁未和眼前的完全不同,至少從來沒有亮過爪子,只不過是掄拳頭掐脖子什麽的。

這是蘇癸第一次見到丁未的閃着暗藍色光芒的爪子,很漂亮,也很讓人心驚。

只在一剎那間,丁未的身影已經和那個女孩兒交錯而過。

在普通人類眼裏,眼下發生的事,也許連看清的機會都沒有,蘇癸能看清,所以他的腿有些發軟。

丁未的爪子貼着那女孩兒的手臂滑過,而那個女孩兒的爪子卻直接刺進了他的肩。蘇癸動了動,他要幫忙,這是一只瘋狂了的九尾貓,從來沒有這樣打鬥過的丁未不一定能招架。

“你別動。”丁未低聲說了一句,慢慢轉過身,他聽到了蘇癸的動靜。

蘇癸猶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沒動,心裏卻緊張得發顫,丁未受傷了!

他好像不是那個女孩兒的對手!

丁未背對着他站着,肩頭有一個血點,向外慢慢滲出了血,他的肩被那女孩兒的爪子紮了一個對穿。但丁未似乎對肩傷沒有感覺,緩緩地轉過了身,看着她。

那女孩兒站在牆邊,跟他對視了一眼之後,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

蘇癸也跟着看了過去,赫然發現她的手臂上有一條長長的血跡,他驚訝地轉過頭看向丁未,這才發現他右手爪子上也沾着血。

他在那女孩兒的手臂上劃出了一道一尺來長的口子,蘇癸從十幾秒之後她手臂滲血的情況判斷出來,這個口子很深。

“為什麽?”丁未沒有繼續進攻,他只想知道這個女孩兒為什麽要襲擊蘇癸,他想知道九尾貓為什麽會變得這麽瘋狂和殘忍。

她沒有說話,定定地看着丁未,眼裏的狂亂一目了然,這種完全不屬于九尾貓的眼神讓人覺得心涼。

丁未有些猶豫,他從來沒碰到過這種情況,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

但就是他這一瞬間的猶豫,讓那女孩兒抓住了破綻,她再一次沖過來的時候,丁未已經沒有了躲閃的機會。

這次她用的是右手,爪子閃着寒光,直指丁未的眼睛。

“丁未!”蘇癸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

他跟丁未談不上有多深厚的情誼,但認識已經一百多年,見了面有時候打,有時候安靜聊天,對于蘇癸來說,丁未在某種程度上是他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他害怕丁未會因為自己出事。

丁未只來得及退了一步,那女孩兒的爪子已經到了眼前,他無論往哪邊偏頭,都會有一只眼睛被刺中。

混蛋!

他有些郁悶,這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結果,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想到了陸寬的話。

九尾貓并不完美。

完了!

怎麽辦?

丁未閉上眼睛,在兩只眼睛中選擇了右眼,他向右偏了偏頭,眼皮甚至都已經感覺到了卷着風滲透過來的涼意。

一串細小的鈴聲從他身後傳了過來。

丁未愣了一下,又一串鈴聲傳來。

這鈴聲陌生中帶着一絲熟悉,像一串小小的水晶珠子輕輕滾過他的心裏。

一陣冷風卷過他的身體,那女孩兒的爪子卻沒有随着風刺過來,他沒有時間多想,迅速向一旁跳開了。

睜開眼的時候,看到她靜靜地擡着右臂站在原地,臉色很蒼白,指尖的鋒利的爪子輕輕顫動着。

那女孩兒的進攻在鈴聲響過之後,停止了。

蘇癸是從她身後沖過來的,她突然停下來,蘇癸差點撞到她身上,捂着腰費了好大勁才貼着她後背停住腳步,然後猛地跳開,撲到了丁未身邊。

丁未沒顧得上蘇癸,回過頭往鈴聲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這鈴聲是怎樣能讓已經瘋狂了的九尾貓像雕像一樣呆立在原地的,他不知道,但他轉過頭時看到的這個人他卻認識。

蒼白的臉,和氣的笑容。

還有他手裏的那個鈴铛。

是陳修宇。

“是你?”丁未很吃驚地盯着他,這個看上去病得不輕的男人,居然跟九尾貓有聯系!

陳修宇對他笑了笑,目光回到了那個女孩兒身上,笑容慢慢消失了。

對不起了,小小。

他輕輕晃了晃手裏的鈴铛,随着又一串細小的鈴聲傳來,那女孩兒像一個斷了繩子的提線木偶一般,軟軟地倒在了地上,眼睛很不甘地看了陳修宇一眼,慢慢閉上了。

陳修宇走過去,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沒再看丁未和蘇癸,回身往別墅區裏走去。

丁未看着他的背影出神,這人是誰?怎麽回事?

季骁知不知道他的事?

“走吧,”蘇癸拉了拉他的胳膊,“先離開這裏。”

丁未沒有多說什麽,跟蘇癸一塊回了家。蘇癸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手機,第一節課已經下課了,今天還要不要去學校?

“去找大叔吧,找陸寬也行,”蘇癸弄好之後嘆了口氣,“這事太危險了,剛要沒有那個人,你就是只瞎貓了。”

“嗯,”丁未想了想,先去找陸寬吧,大叔神出鬼沒的,離得太遠,去了都不知道能不能見到人,“你自己小心點。”

“還有……”蘇癸猶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我那天跟你說的那個地方,我去了,最好也跟他們說一下,那裏有個人,很怪……他有一個箱子,箱子裏有九尾貓的光。”

“什麽?”丁未換衣服的動作停下了,能把九尾貓的光放在箱子裏?

“我不知道光源是什麽,但他讓我看了,我看到了,就是剛才那只九尾貓的光,”蘇癸咽了咽唾沫,不知道該怎麽描述,“如果我願意跟他交換,他就可以為我實現願望。”

“你有什麽願望?”丁未看着他。

“我想變回一只普通老鼠,想要正常的生老病死。”蘇癸在沙發坐下。

“是這個嗎,不是想要再回到那個人身邊?”丁未挑了挑嘴角,露出一個很淡的微笑。

“那個你不是說不可能實現嗎,”蘇癸眼神有些落寞,“我就沒再去想了。”

“這個也實現不了,”丁未從卧室裏找出了上次陳修宇在街心花園的草地上給他的鈴铛,輕輕搖了搖,轉身打開房門,“你一會回去吧,別到處跑了。”

“嗯。”

丁未推開陸寬辦公室的門時,陸寬正叼着煙靠在椅子上,盯着電腦屏幕不知道在看什麽,見到丁未,他有些吃驚:“你又不上課?”

“你怎麽知道是又,”丁未皺着眉,“你為什麽總愛跟蹤我。”

“說了沒跟蹤過你,想知道你有沒有去學校辦法多的是,”陸寬掐了煙,“笨貓。”

“你閉嘴,”丁未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今天碰到件怪事。”

陸寬沉默着聽完丁未把之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還說了蘇癸去的那個奇怪地方,過了很久才開了口:“受傷了?”

“不嚴重,沒有影響,”丁未動了動胳膊,“我想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我看看那個鈴铛。”

丁未掏出鈴铛扔到陸寬桌上,鈴铛發出輕輕的響聲,但這聲音卻沒有讓丁未有什麽特別的感覺,跟陳修宇手上的那個聲音不同。

陸寬看了一會鈴铛又扔回給了他:“收好吧,這事大叔會處理。”

“我要知道是怎麽回事。”丁未站在桌子前面,手撐着桌面盯着陸寬。

“小貓,我只是個普通人,對于這些件了解并不多,”陸寬拿起茶杯,“每個時代都會有那麽幾個人,可以利用你們的能力做點什麽事,無論什麽時候,我們的欲望和貪念都比九尾貓要多的多。”

“我只想要尾巴。”

“如果我說,我可以讓你很快地擁有九條尾巴,”陸寬站起來走到窗前,又開始擺弄他那幾盆花,“你只要按我說的做就可以,你願意嗎?”

丁未想了想:“願意。”

“這就是大叔擔心的地方,”陸寬拿了塊小絨布開始擦花葉,“其實我是騙你的,只是為了利用你的能力幫我做事而已。”

“然後呢?”丁未挑挑眉。

“然後我得到我想要的,金錢,權力,或者別的,”陸寬轉過身,抛了抛手裏的小絨布,“而你會慢慢瘋狂,衰弱……最後死掉。”

“你放屁。”

“那就記牢我這個屁。”

丁未從咖啡館出來之後,腦子裏一直回蕩着陸寬的話,這是他第一次認真思考陸寬說出的話,每一個字。

小貓,修尾巴不是你活着的目标,修尾巴只是一個過程,包含了很多的東西,你經歷的每一件事,遇到過的每一個人,都包含在這個過程中……

心無雜念是必須的,但心無雜念并不是指心裏只有尾巴。

一直到走回學校,丁未也沒有完全想明白陸寬話裏的意思。

果然是個屁!

陸寬這人很讨厭,跟大叔一個樣,話都藏着說,說得很高深的樣子,其實別人都聽不懂!

白癡。

陸寬慢條斯理地把每一片葉子都擦過一遍之後,轉身回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撥了個號。

“真難得,您的電話居然有電了……丁未來找過我……那個人出現了,嗯……有鈴铛的人……不知道,這些事是你處理的範圍,我晚上去一趟酒吧街的那個屋子……沒事,我知道怎麽做……放心吧,我怕死怕得不行。”

因為到學校的時候,第三節正上到一半,老師是一個老太太,脾氣很不好,對于遲到早退深惡痛絕,所以丁未沒能進教室,被安排在走廊上罰站。

而且還是站在對着教室窗戶的走廊上!

神經病!全班都能看到他,丁未對于這種萬衆矚目的情況非常惱火,特別是他還看到胡飛沖他賤兮兮地笑着,還豎了豎中指。

他壓住沖進教室把胡飛拖出來揍一頓的沖動,轉過身背着教室,看着空蕩蕩的操場。

經歷的每一件事?遇到過的每一個人?

也包括胡飛和胡飛的中指?

混蛋!這跟修尾巴有什麽關系!

丁未在走廊上站了大半節課,下課之後又被班主任截在教室門外訓了十幾分鐘,然後,又上課了。他很郁悶地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眼鏡妹看着他欲言又止了一會,他斜了眼鏡妹一眼:“幹嘛?”

“你的作業……”眼鏡妹艱難地開口,又很快地搖了搖頭,“算了,你肯定沒有寫吧。”

“沒寫,我昨天又沒來。”丁未在桌上趴好,準備睡覺。

眼鏡妹想說你昨天的作業也沒有交啊,你完全就沒有交過作業好不好,但想到自己那支碎在丁未手中的筆和胡飛還貼着紗布的臉,她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丁未丁未。”

睡得正香的時候,眼鏡妹突然輕輕地晃了晃他的椅子,他睜開一只眼睛,想要罵人,但眼鏡妹的手一直往教室門口指。

他順着看過去,居然看到了季骁。

季骁站在教室門外老師看不到的角度,穿着制服,沖他比了個口型,丁未看明白了,季骁說的是——你又惹什麽事了?

丁未茫地搖了搖頭,看這意思季骁是被老師叫來的?

季骁有些無奈,又無聲地說了一句,放學等我。

“我真不明白你們家是怎麽回事,”于老師喝了一口茶看着季骁,“就算丁未的父母不在身邊,你們這些做親戚的也要管一管吧?不能就任着這個孩子就這麽混下去吧?”

季骁今天一早就出了任務,從八樓窗戶爬進去幫一個家裏正大火煮着湯然後把自己鎖在門外的老太太開鎖,剛一忙完就被叫來了學校,他有點後悔上回把電話留給了老師。

“丁未從來沒交過作業你們知道不?上課永遠都是睡覺,下午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于老師一通數落,把季骁汗都說下來了,一個勁點頭,是是是,對對對。

直到放學鈴打響之後20分鐘,老師才放過了他,他跟逃命似地逃出辦公室,竄到樓下。

丁未還算老實地坐在操場邊的樹下等他。

“你肩膀怎麽了?”季骁走過去,第一眼就看到了丁未領口露出來的一小截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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