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會師之後 …

巴亞站在小山崗上,看着溪邊忙碌着的幾個人,暖暖的太陽下,清澈的小溪邊,大人幹活,小孩嬉戲。

他看着那個男人擡起頭來與他對視,在那一雙烏黑的眼睛裏,仿佛什麽情緒也沒有,又仿佛包容了整個天地……

他身後這群飽經風霜的族人,早已被這一番溫馨的景象感動得熱淚盈眶,終于回家了嗎?那個天神賜給他們部落的男人,就在這裏等着他們回家嗎?

經歷過這一次浩劫,這個部落除了凱文他們幾個跟着陳喬的,其餘的也只剩下三十幾個人了,其中有年幼的孩子,有強壯的小夥兒,還有少數的幾個女人。但是三十歲以上的,一個也沒有。

這是在經歷生死的時候,部落的選擇,也是每一個逝去的族人的選擇。把生的希望留給更年輕的人,還有延續生命所不可或缺的女人,這是他們共同的認識。

但是,每一個活下來的人,都在心裏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傷痛。

看着這個男人的眼睛,就忍不住相信,他一定知道我們心中的每一道傷口,就像回到了母親的懷抱……

哭泣吧,孩子,所有的苦難都已經離你遠去……

盡情的哭泣吧,再不需要任何忍耐……

當天晚上,陳喬他們宰殺了一只山豬,又殺了幾只公雞,拿出地窖裏的芋頭和果子……

這是忙碌的一天,接下來的整個冬天都會很忙碌,他們忙着蓋房子,忙着制造工具,忙着尋找食物果腹。

迪拉很高興終于可以再見到父親,雖然他們父子間不算很親近。

“父親。”迪拉低着頭來到巴亞身旁。

“恩。”巴亞正在研究這陳喬制作的一把刀。

“父親……”迪拉覺得自己有滿肚子的話要跟父親說,但是又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什麽事?”巴亞終于擡起頭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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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被自己的父親看了一眼,迪拉都忍不住緊張。

“?”巴亞不解,這個兒子到底怎麽了?

“沒事,我走了。”他話還沒說完就逃走了,這個沒有享受過父愛的孩子。

晚上迪拉一個人坐在小溪邊的石頭上,今天他的表現真是糟糕,父親肯定會越來越不喜歡自己吧。

“怎麽了,這麽晚還在外面吹冷風?”

“……”

“來,跟爸爸說說,誰欺負咱們家小迪拉了?”陳喬吊兒郎當的逗小孩。

“誰小了?”迪拉不滿。

“哦,迪拉不小了,都開始有心事了呢。”

“我沒有心事,我只是……”

陳喬沒有接話,也沒有再追問,靜靜的做在一邊等這個孩子自己說出來。良久,迪拉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我只是很高興……再次看到父親很高興……”迪拉說完就把頭埋到了胸前。

“呵呵,他知道的。”他忍不住伸出手摸摸那個沮喪的小腦袋。

“真的嗎?”迪拉終于擡起頭看向陳喬。

“恩,我确定!”陳喬回給他一個自信滿滿的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在黑夜裏閃閃發光。

“可是,你說……”

……

這一個晚上,迪拉一直說着,陳喬一直陪着,就像很久以前一樣。

相對迪拉,麥西對于這個父親則冷淡得多了,他一直粘陳喬,在他短暫的記憶裏,只有爸爸,沒有父親。

晚上,他們圍着篝火取暖的時候,陳喬覺得自己應該把巴亞介紹給麥西這個孩子。

“麥西,這個是父親。”

“父親是什麽?”麥西一邊嚼着板栗一邊含糊不清的發表疑問。

“父親是生養你的人。”陳喬耐心的解釋。

“可是,爸爸養麥西啊。”小孩不能理解了。

“但是麥西是父親生的哦。”陳喬很有耐性的解釋。

“哦,麥西是爸爸和父親的孩子嗎?”好像有點明白了。

“呵呵,對啊。”應該可以這麽說吧。

“啊,哥哥說,一個人是生不出小孩的。”麥西恍然大悟,然後好奇的盯着這位傳說中把他“生”出來的男人。

陳喬無語,巴亞則沒心沒肺的對着火堆輕笑……

陳喬對于這個男人的态度嗎?

其實他讓自己盡量用平和的心态來對待這個男人,但是似乎有點困難,因為他一直忘不了,剛從這個世界醒來的那一段記憶。

在一個陌生的世界,沒有依靠,甚至連語言都不通,卻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像女人一樣對待過。那種深深的恥辱和無力感,幾乎将他摧毀。

現在他該如何對待這個男人?像賢惠的女主人一樣伺候自己的丈夫嗎?這太可笑了。

但是就目前這樣的情況,他知道現在不是自己耍性子的時候,只有吃飽穿暖才是最實在的。所謂的自尊,所謂的自由,所謂的人權,大家都沒有空閑去搭理。

而且,這又有什麽不好呢?他的回報其實也是豐厚的,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這群人承認他的存在,把他放在一個讓人尊重的位置上。他有時候也會自暴自棄的這樣想着。

現在他們最最迫在眉睫的事,就是蓋房子。他們現在有刀,有鋸子,砍伐樹木蓋木屋的話,速度自然是要比蓋石頭屋子要快很多。

陳喬讓他們盡量不要在同一塊地方把樹木砍伐殆盡,因為這種丘陵地區,如果不注重對土地的保護,到時候稍微一場大雨都能引發泥石流或者山體滑坡什麽的。

“喬,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明明這邊就有,卻要我們跑到更遠的地方去伐木?”

“因為我們要留給大地生育子孫的空間。”

“為什麽呢?”

“如果不這麽做,大地就會發怒,我們無法承受他的怒氣。”

好在這一片地區并不缺乏樹木,蓋幾個簡陋的房屋,并不需要花很長時間。

這中間大家确确實實的看到了,陳喬制造的工具給勞動的過程帶來的便利,對他的态度也越加的恭敬。回想起以前,這個男人剛到他們部落的時候,他們的懷疑和疏遠的冷漠态度,大家都覺得十分慚愧和懊悔。

但是誰會稀罕呢?歉疚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廉價的東西了,陳喬不喜歡這些東西。因為那些帶着內疚的眼神,會讓他記起那一段不愉快的經歷,就好象他依舊是那個需要被同情的人一樣,他厭惡這種感覺。

但是巴亞從來不這麽幹,這個男人從來不說多餘的話,也不會用那些他所不屑的眼神看他。

這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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