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唔……”再次醒來，向陽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喵～”熟悉的貓叫聲傳來，向陽向聲源處望去，只見昏暗中一對黃金瞳的黑貓正望着自己。

孟買貓此刻正窩在枕旁，雙瞳緊盯着剛醒來的向陽。

星芒？

向陽慢慢坐起來，涼被滑落，上半身全全露了出來。

“……”

嗯？！

他的衣服呢？！

“喵。”星芒又叫了一聲，它在吸引了向陽的注意力後跑到床尾，向陽這才發現那裏放着一身新衣服。

向陽抱着被子挪過去，看見衣服上有張白色便條。

便條上面寫着：客廳桌子上我放了藥，穿好後把藥吃了。

于是青年開始把衣服往自己身上套。白襯衫太大，褲腰圍也寬，上衣湊活湊活還能穿，可褲子怎麽辦啊……

向陽陷入苦惱，他總不能在主人沒有準許的情況下亂翻人家的衣櫃吧……

“唉……”襯衫穿上正好勉強能把臀部遮住，向陽使勁把襯衫往下拽了拽，下床後邁着別扭的小步伐向屋外走去。

睡了一覺之後，向陽依然乏力，但難受的感覺已經盡數散去。

客廳寬敞明亮，主要色調以灰白為主，沒有過多的花草，裝修的風格接近北歐簡約風。明明毫無繁雜可言，卻依舊能讓人隐隐感覺到一種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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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陽在星芒的帶領下來到茶幾前，他看見桌子上放着兩盒藥，一個保溫杯和一個紙杯，藥盒上注明了每次應吃的藥量。

“喵。”星芒跳到桌子上的藥盒邊坐下，看了看藥又望向青年，好像示意青年快點吃藥。

向陽愣了愣，而後坐到沙發上，伸手拿過保溫杯，扭開，将水倒進紙杯裏，而後按照說明乖乖将藥喝了下去。

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向陽喝完藥後擡頭看向牆上挂着的表。

15:52

這一覺竟然睡了這麽長時間……

向陽心發惆悵，他回到剛才休息的卧室，在床頭櫃那裏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9:31

【自先生：醒來之後先把茶幾上的藥吃了，餓了到冰箱裏找東西。我5點下班，剩下的事等我回去再說。】

15:55

【灰兔向陽：好的。】

五點下班……向陽想了想，而後起身尋找廚房。廚房在客廳右方，向陽推開玻璃門，發現裏面各種鍋碗瓢盆應有盡有。

冰箱與牆幾乎為一體，向陽尋了大半天才發現冰箱的位置，打開一看……

“冰凍馄饨、速熱米飯、牛排、意大利面……”

“好家夥……”設備明明那麽齊全，怎麽冰箱裏卻全是速食……向陽找了很久，才勉強找出兩個西紅柿和幾顆雞蛋。

距離自放回家最起碼還得有一個半小時，向陽把路程時間也算上，大概估了一下男人的到家時間。

“現在做飯會不會太早……”向陽正納悶，随便一瞥就望見了一旁的白米，“……”

再煮鍋粥吧。

屋外天際被火燒雲淹沒，染得蔚藍都變成了赤紅。

“這裏的劇情細節再稍加修改，墜崖處人物情感的表達不夠突出。”

“是，總編。”

員工出去，自放便靠在了沙發椅上，他阖眸，右手的拇指和中指不斷揉搓着太陽穴。

又加班了……

審批完最後一份資料，男人內心不免松了口氣。良久過後，他解鎖手機，先是打開遠程控制，把家裏的空調打開調到26℃，然後點開另一個軟件。

下一秒，他的手機屏幕裏就顯示出了自己家裏的實時情況。自放在家裝了三個攝像頭，一個在客廳，一個在玄關，一個在餐廳和走廊的對角處。

這不是什麽戒心，而是從小養成的的環境習慣。

客廳沒有人……走廊也沒人走動……

自放皺起眉。

明明一個小時前向陽才給他回了信息，難道已經走了？

正想着，畫面裏就出現了一個青年。

向陽只穿了一件白襯衫，兩條腿又細又長，膚色皙白，他此時正端着兩碗粥放到餐桌上。青年放下湯碗後揩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黑貓翹着尾巴走到向陽身邊，而後一圈又一圈地蹭着向陽的腳踝。向陽見此笑了笑，蹲下張開雙手，黑貓便順利地跳到青年的懷中扒住他的雙肩，它微微側身，對着向陽的左耳又聞又舔。

“砰！”

祁亦和洛明在辦公室裏突然聽見門外一聲巨響，兩人趕忙跑出來，就看見所有員工正老老實實埋頭縮肩……

“怎麽回事？”祁亦逮着一個路過的員工問道。

那員工哆哆嗦嗦，道：“總監……剛才總編突然從辦公室裏出來摔門走了，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我就是瞄見……總編的臉色很不好……”

與此同時自放的家裏，向陽打算再給兩人炒個面，于是哄了一會星芒後去衛生間清洗了手和耳朵，再次回到廚房。

廚房離家門比較遠，還有一個玻璃門隔着，因此，當自放火急火燎地打開家門時向陽并沒有聽到門口的聲響。

自放回到家來不及将西服外套挂在玄關，換了拖鞋就徑直往廚房走去。

“喵！”星芒看見自放後急速往廚房逃，然而玻璃門關着，炒面的聲音也阻斷了這只小黑貓的求救聲音。

自放瞥了一眼黑貓，伸出手直接提溜起星芒，兩三步便走到貓籠邊，幹脆利落地将貓放回籠子裏。

只可惜向陽還一心沉浸在炒面中，根本沒察覺到在此期間廚房外發生了什麽。

自放洗了手後慢慢走向廚房，他沒有立刻打開玻璃門，而是在門外靜靜地候着。

眼前的畫面對他來說沖擊力太大，他從小到大生活在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家庭裏，溫馨對他來說，是多麽陌生的一種感覺。

但或許此刻的他，可能已經稍稍向體會這種情感邁進。

片刻後，自放見向陽快要完工，他才悄悄推開門走到青年身後。

“在做什麽？”

男人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冒出，向陽一驚，吓得腳底頓時打滑。

再一次落入那個堅實的懷抱中，向陽的全身本就因廚房的火熱在不停地在冒汗，此刻後背又有熱溫朝他猝不及防地襲來。

自放站在向陽背後兩只手撫住青年的肩，身板挺直微微前傾，将向陽扶正。

“您回來了……”向陽小聲嗫嚅，“給您添麻煩真的不好意思，我起來的時候看着時間也差不多了，就想着做頓飯……”

“謝謝。”

“啊？”

自放沒有理會青年的小聲疑問，而是又把身體往前湊了湊：“很香。”

聽見男人的誇獎，向陽馬上用筷子夾起一小塊雞蛋，另一手彎起來在筷子下面護着。

“要不要……嘗嘗？”食物已經到了嘴邊，哪還有不張嘴的理由。自放緩緩張嘴，向陽小心翼翼地将炒蛋送進男人的口中。

這一系列的行為可能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對熱戀情侶或已婚夫妻做的事，可身處其中的兩人現在一個顧着嘗味道，一個只顧着看對方嘗味道，還就真沒起另外的心思去想別的。

“怎麽樣？”向陽緊盯着男人的臉，試探性問道。

“嗯。”自放稍稍往後退了一步，他點點頭，“可以。”

聽罷向陽才綻放出笑容，他長舒了一口氣，慶幸這次做飯取得完滿成功。

自放走到另一邊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兩個白盤。

“給。”自放把盤子放到向陽手邊，而後朝外面走去，“我去換衣服，順便……”

男人的目光在青年白淨大腿上掃了掃：“把你的衣服拿出來。”

向陽先是一愣，然後突然想起自己現在根本沒穿褲子，他的臉一下漲得通紅，匆忙把目光避開，低頭拿起盤子開始夾面。

待到向陽盛好飯，自放已經換好家居服從卧室裏走了出來。

“你的。”自放的左臂上挂着一件上衣和一條褲子，這正是向陽的衣服，“衣服是醫生替你換的，不用擔心。你換下來的衣服我拿去洗了洗，忘了告訴你。”

向陽怔怔地接過男人遞來的衣服，而後道了聲謝謝後就小跑到自己剛睡醒的那間房裏去換衣服了。

自放垂眸，嘴張了張，卻終是沒再說多餘的話。他給兩人拉開餐椅，随後坐到了一邊。

有多長時間沒吃到這樣親手做的飯了……

思考間向陽已經換好衣服走了出來，他的面色有點難堪，小聲說道：

“自先生，換下來的衣服……”

“放沙發上，先吃飯。”

向陽聽後點了點頭，他把衣服疊好放到沙發上，然後再次走回餐桌，發現椅子已經提前被人挪好。

自放開始動筷，向陽邊坐邊盯着自放咀嚼的動作，小心髒緊張的噗通噗通直跳。

待到男人喉結上下動了動，向陽才敢慢慢發聲。

“自先生……味道……”

“很好吃。”還沒等向陽問完，自放便已做了回答，“不要擔心。”

聽此，向陽才慢慢舒了口氣，開始上手拿筷子。

“不要擔心。”男人又重複了剛才說的話，向陽擡頭，望向垂眸的男人。

“只要是家裏做的飯。”

“無論味道如何，我也會吃完。”

自放說的話一直萦繞在向陽的耳畔，他一時間竟想不通自放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難道是與家庭環境有關？

疑惑一直困擾着向陽，導致青年整頓飯也吃地心不在焉，等到他磨磨蹭蹭把最後一口湯喝完時，才發現自放早就已經吃完坐在對面等他了。

自放微微歪頭，一手撐着腮，目光直視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向陽，此刻的他眼神複雜，讀不出他現在究竟是在想什麽。

“抱歉，讓您久等了麽？”向陽拿紙擦過嘴後開口問道。

自放又皺了皺眉：“不要對我用敬語。”

聽到男人的要求，向陽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回複。期間，自放已經收過兩人的碗盤走向廚房。

“自……我來洗碗吧！”

“不用，有洗碗機。”自放把碗盤放進洗碗櫃裏，按下按鈕後回身看向玻璃門旁一臉呆滞的青年。

“啊……好。”果然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啊……向陽內心感嘆，“那……今天真是打擾了，我把醫藥費轉給您……你吧。”

自放聞言，點了點頭，兩人拿過手機加了好友。

“費用是……”

“你已經付了。”

“嗯？”

自放指了指廚房。

“晚飯”

“可是……”

“穿鞋吧，我送你回家。”主人下了逐客令，饒是向陽再想多說幾句，也已經沒了機會。

“喵。”黑貓的叫聲在兩人換鞋時再次傳入兩人的耳，“喵……”從叫聲聽得出來星芒很不舍得向陽離開。

向陽剛想往貓籠那裏望，卻被一個身影擋在前方。

“下次還有機會來看它。”自放平聲說道，而後眼睛向後冽去，黑貓立馬不敢再有聲音。

向陽看着自放與星芒之間生冷的互動，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難道主人和貓的關系不和諧？

過了下班高峰期，車流量已經漸趨減少。一排排璀璨的路燈照亮大路，天橋上是過往的人兒，各大娛樂場所已經擠滿了人，人們的夜間生活才剛剛要開始。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手握方向盤的男人發聲詢問，但雙眼依舊目視前方，“你左肩上那個疤是怎麽留下的……今天抱你時不小心看見了，不好意思，只是有些好奇。”

向陽轉過頭看向男人，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肩，失聲笑道：“嗷，這個啊。”

“是個男孩子留下的。”

“男孩？”

“嗯。”向陽應了聲，他轉頭看向窗外，開始慢慢回憶。

“我小的時候有次晚上和朋友們在外面玩捉迷藏，玩着玩着公園裏有許多其他的孩子加入。”

“捉迷藏玩到最後時，大家發現還有一個男孩子沒有找到，于是大家開始一起找那個孩子。”

“找了很久……”向陽說到這頓了一下，“很久。”

“我最後在一個漆黑的角落裏找到了他，他當時正埋着頭哭，我慢慢走過去，蹲下來叫他時他把我誤認成壞人，一下子撲過來咬在了我的左肩上。”

車外霓虹燈接連不斷，絢爛的燈光映入向陽的雙瞳裏。

“印象裏，這個孩子穿得很好，應該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孩子，站起來時也比我高些……最後他在對我道歉時我才知道他怕黑。”

向陽說到這忽然笑出了聲：“也不知道那個人現在過得怎麽樣了，還怕不怕黑。”

青年之後便沒再說話，空留下近乎無聲的呼吸。車外行人往來，談笑風生，襯托的只有兩人在的車內異常清冷。

“謝謝。”男人忽然開口。

向陽一愣，搞不清自放為什麽突然對自己說謝謝，于是只能硬生生發出了疑問詞，“嗯？”

只是自放沒有再回答他了。

又冷清了起來。

待到車子在自家小區門口停穩後，向陽才覺得自己必須要再說點什麽了。

“今天……真的感謝。”向陽先行打破沉默尴尬的氛圍，他朝左邊望去，隐約在昏暗中看見了男人俊美的側臉，“那我就……先回了……”後半句的聲音極輕，讓人判斷不了究竟是陳述句還是問句。

話落，自放這才轉頭看向青年。視線交彙，向陽趕忙移開目光。

他還是不敢直視自放，第一是因為自放那張極其好看的臉，第二是因為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和自放對視時，他都會莫名的心跳加速。

自放盯着垂眸的青年，張了張嘴。

“你有沒有想過……會再次見到那個咬傷你的男孩子？”

“再次見到他？”向陽怔了怔，不曉得自放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問他，所以向陽聽到後也沒太認真，也只是開着玩笑回答，“那我一定要把自己肩上的疤給他瞧瞧，讓他看看小時候他對自己的小夥伴有多兇。”

“……”男人沒再回答。

向陽覺得要尴尬死了，他深吸一口氣，拉開車門把手，“回家早點休息哈。”

“左耳？”男人又問了句讓他雲裏霧裏的話。

“什麽？”向陽剛發出疑問詞，下巴就被一只手勾起。

下一瞬，他便看到了前方行駛的車輛。

“唔！”左耳傳來與濕熱的厮磨，向陽覺着自己心髒律動的節奏都全部亂了套。

恍惚間，他好像想起今天星芒也貌似對他做了同樣的事。

自放眯眼含着向陽的耳垂，那只本來勾着青年下巴的那只手向下探去，最終停在了向陽的喉結上輕輕挑勾。

片刻過後自放松口，對着向陽的左耳輕輕道着氣聲：“很抱歉，今天……我家貓對你做了過分的事。”

“請你多多諒解，不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