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忐忑

航拍無人機在距離地面不到十米的空中繞着盤旋，低淺掠過樹木，零落幾片秋意。

開幕式結束後，衆人回教室整頓，換上校服或者準備好的運動裝。學校的看臺位置有限，椅子數量并不能容納整個學校學子，高二整個年級都得搬教室的椅子到操場就坐。

六班被安排在了操場的東南角，在運動會志願者的指導下準确入座。“小辭你放心，我剛剛看了眼順序錄，3000米omega組的估計都是跟你半斤八兩的。”紀誠從體委那看了眼冊子說道。

沈奈辭：“什麽叫作‘和我半斤八兩的'？”

“競走大會的意思。”許隽的聲音突然從沈奈辭身後傳來。

自從許隽聯考得了第一，可謂成了雷公的心頭寶，在他的引薦下進了年級部的學生會。

“你來了！板寸哥把你椅子一起帶下來了。”之前回教室整頓的時候，許隽被學生會的人急匆匆地叫走開了個小會。沈奈辭揣着那點小心思和半分矜持把許隽的位子放在了他後面。

為什麽是半分矜持

因為即使在紀誠的慫恿下沈奈辭最終也沒敢把許隽的椅子放在自己邊上。退而求其次，放在了後面一排。

廣播裏時不時播報着項目的檢錄：“高二omega組跳高進行檢錄，請參賽運動員到檢錄處報道。”

“他怎麽好端端去報跳高了。”許隽看着沈奈辭跑向檢錄處。

紀誠瞄了許隽一眼，感嘆頂級alpha的氣場真的挺強的，連坐着簡單問個問題都有種面試官考核的感覺：“他被體委成功忽悠到了，說什麽跳高跳着跳着能長高。他這一顆躍躍欲試的心就按捺不住了。”

“等輪到他們組比賽了看看他怎麽長高哈哈哈哈哈哈哈。”韓以插嘴說，“趁現在早紀誠一起去趟小賣部不，給沈奈辭跳高完買點水，而且許哥好像馬上也有200要比了。”

早晨去小賣部人實在太多，四人望而卻步，兩手空空回了教室。這會人沒之前多，但也跟少搭不上邊。

韓以興致勃勃的捧了一大堆零食和飲料，和只拿了幾瓶純淨水的紀誠格格不入。

板寸哥：“不是吧阿sir,你這是打算減肥？就幾瓶水不像你的作風啊。”

“啊我減肥”紀誠回道。

運動會期間不少人是大采購，結賬排隊時間實在漫長，期間還總有幾個不要臉的插隊，結完賬跳高第一輪已經好了，沈奈辭身高一米七七在omega組算得上個高，一次過了一米三的高度。

剛開始第二輪，廣播裏加油稿的朗讀中止，傳來了高二alpha組200米預賽的檢錄通知。

“許哥你該去了！”廣播念了三遍，見許隽仍沒有什麽動靜依舊站在跳高場地邊上圍觀，韓以着急地說道。

“好。”耳邊充斥着的廣播檢錄聲，遠不及雙眸望及的那個人來得震耳欲聾。

沈奈辭的號碼排在太後面，大概是終于死心，意識到再怎麽拖沓也趕不上沈奈辭一躍，許隽只好跑向檢錄處。

平時幾乎沒有什麽練習的沈奈辭終究比不過他人日積月累苦練所達到的高度，第二輪高度增加被刷了下來。

下場後，童遠跑來叫走了韓以，紀誠遞過水，兩人走向了體育館的衛生間。

“許隽是不是馬上就要200米了，我們快點兒說不定還能趕上他比賽。”方才跳高排隊時沈奈辭眼珠子沒少往場外的許隽瞟，甚至有些慶幸第二輪自己沒跳過時還好許隽沒看到。局外人紀誠輕嘆了口氣回了聲好的。

幾十年的名校h城一中教學樓近幾年翻新過尚且不覺得簡陋，體育館确是十幾年沒修過了，只分了alpha、beta、omega三類廁所，所幸都有隔間，二類性別相同的情況下一類性別不同上廁所倒也沒有特別大的不便。

沈奈辭收拾完準備沖水，聽見隔壁的隔間進了兩個人，傳出輕微的說話聲，無心去聽他人的悄悄話，沈奈辭打算按下沖水鍵走人。

“可是他是天使面孔哎！”隔壁間的其中一個女生許是因為情緒有些激動，音量不自覺提高了點。

敏感于“天使面孔”這個詞，又或者說是敏感這個詞所代表的那個人，沈奈辭打算按下沖水鍵的手愣住了，懸在半空。

那個無意窺探別人悄悄話的沈奈辭，因為一個詞停滞在原地。

對面陸續傳來另外一個女生的聲音，內容聽不太真切，但似乎都是一些鼓舞那個說天使面孔的女生的話。

直到隔壁兩個女omega走出衛生間，沈奈辭才從隔間出來，洗手臺水龍頭的水往下沖着，義無反顧的觸及沈奈辭的手，輕濺出水花，又在龍頭停止時化為水珠的寧靜。

“終于出來了，我以為你掉坑裏了。”紀誠在外面等了半天。

“ 對不起橙子。”沈奈辭突然一板一眼的道了個歉搞得紀誠有些不好意思，“陪我走走嗎？”

紀誠看着沈奈辭上了個廁所突然低氣壓了，一時有點摸不清情況，說：“不去看許隽了？”

“不拒絕就當你答應了，我知道你上午沒項目。”沈奈辭答非所問。

兩人沒有原路返回，而是往校園裏沿河的那條路走去，雙方都沉默了一陣，紀誠忍不住先開了口：“ 怎麽了。 ”

“ 也沒啥，心裏突然有點不太舒服，你就當我瞎矯情一會，過會就好了。 ”沈奈辭不知道怎麽講剛在廁所聽到那些有關許隽的言論心底升騰的介意。

他不擅長訴說，也沒有人願意當一個好的聆聽者。

沈奈辭和紀誠坐在路邊的石凳上，各懷心事。

思緒萬千的花季雨季，漾起一個又一個波紋，連同日複一日的平淡時光都吞進肚裏，卻仍不覺滿足，擁有着令人至死懷念的魅力。

等沈奈辭回過神來許隽200米已經結束了，童遠看見兩人慢吞吞的走來，一臉八卦樣地說：“ 你倆來晚了，錯過了咱們許神的光榮時刻之一，200米的時候一群omega尖叫，而且穩穩小組第一，甩了第二名一截！”

“不但如此！我們年級校花剛剛跟許神當衆表白了，我靠羨慕死我了。 ”許是為了表達自己的驚訝，童遠來了個說話大喘氣。

紀誠：“校花？我怎麽不知道我們學校啥時候評了校花了？”

“你們beta估計不知道，我們年級alpha有個群，群裏讨論出來的嘿嘿。 ”童遠忙着激動，缺心眼的沒注意到沈奈辭的沉默。

沈奈辭的手不自覺的戰栗，緊了一下拳頭說：“那許隽……答應了嗎？”尾音帶着顫抖，暴露了內心的不安。

“沒啊。 ”

“那你這麽激動幹嘛，搞得好像成了一樣！”童遠剛出聲，紀誠就提高了嗓音說道。

“…… ”

如願聽到期盼的答案，沈奈辭的內心卻依舊警鈴作響。

許隽的優秀，不言而喻。做過思想準備，知道會有很多人和自己一樣傾心于許隽，但是真正在衛生間聽見他人讨論許隽，聽見有人坦露內心對許隽的喜歡，才發現那些思想準備有多麽寡淡。或許對許隽來說，自己就是他犯信息素敏感症的信息素源頭，除此之外，微小的不值一提。

什麽時候能攢夠心安。

攢不滿的。

沈奈辭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