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戀愛第八招

值班室裏的燈明晃晃地照在葉有枝腦門上。

醫生動一下，葉有枝就慘叫一聲。她扒着桌案，泫然欲泣，“醫生，你要幫我縫得好看一點。”

醫生樂呵，這姑娘挺活潑呀，他下手又快又準，“放心吧，我……的師傅可是這個醫院裏縫得最好的男人！”

說話的時候，他又縫了一針，葉有枝疼得龇牙咧嘴。

出了診室，她在休息室等張嫂拿藥，沒想到意外地看見了修魚瑾的背影。他手裏握着一瓶藥水，一個人孤零零地往輸液室走去。他第二排的最右邊坐下，吊瓶高高地挂起，藥水順着透明的滴管慢慢地落下來，流入他的如玉肌膚。

他的背影看起來很孤單，相比旁人，他坐得很直很挺，像是秀翠的新竹，他脖子很白，像是天鵝一樣優雅。這樣的人無論在哪兒，都是氣質卓然的。

像是坐累了，他稍微轉了轉脖子，就對上了葉有枝專注的目光。

修魚瑾心裏升起一個荒誕的想法，她是因為擔心他所以跟着他來了這裏？胸口逐漸湧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緒，有些苦澀，更多的像是譏諷厭惡。他在厭惡誰？她還是自己？

小姑娘對上他的視線，先是怔了一下，然後蹦蹦跳跳過來湊到他跟前，甜膩膩地喊了一聲“教練！”

葉有枝本來不想過去的，今天下午丢的臉還沒拿回來呢！但是眼見修魚瑾因為她距之太遠（大霧）眉頭越來越近，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當機立斷三步并兩步湊過去，沒辦法，誰讓她是女主，太受歡迎呢！

她乖巧地蹲在修魚瑾的面前，他一低頭，就可以看見一個黑漆漆毛茸茸的腦袋。他手指動了動，下意識想要伸手摸一下，幸虧理智及時制止了他，否則他真不知道要怎麽收場。

葉有枝不知道他內心的波動，她就是單純覺得這雙手長得真好，修長纖細，白若玉柄，骨節處透着一點粉色，每處指甲那兒都有着彎彎的小太陽。他還挂着點滴的右手輕微動了動，食指第二道骨節微微往外凸起，埋在如玉肌膚下細小的青筋及幾不可見地彈了一下，看起來有一種難以解釋的性感。

葉有枝真誠地贊嘆：“教練，你真好看！”

她的話很輕很輕，像是耳語又像呢喃，溫熱的氣息呼在修魚瑾的手上，他心頭重重跳了一下。下一秒，他問了一句自己都想不到的話：“你是說我還是說我的手？”

葉有枝像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慢吞吞“啊”了一聲，然後眉開眼笑道：“都好看！教練的手好看，教練的人更好看！”

她眉目舒展，盈盈笑意，一張臉好似光彩奪目，修魚瑾別過眼不再看她。只聽她又“啊”了一聲，說道：“教練，你的水挂完了，我幫你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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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魚瑾本該拒絕的，她會點什麽，他心裏一清二楚，更何況，對她，他不恨，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但也許是今天生病的自己太過脆弱，也許她此刻真摯的關心打動了自己，他竟然點了點頭。

精致的下颌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葉有枝咽了口口水，心頭直念“阿彌陀佛”。

溫熱的觸感從手上傳來，一雙柔軟的小手搭上他的手。小姑娘的容顏近在咫尺，她瓊鼻櫻唇，臉上帶了些許嬰兒肥，使得明豔的臉上流露出幾分嬌憨。目光從她的飽滿的紅唇一路掠過來到其白皙的額頭，額頭右上角靠近鬓發處縫了三針，傷口不算大，但在這張姣好的臉上幾乎稱得上是可怖。

修魚瑾眼角下意識往下壓了壓，問道：“你額頭怎麽了？”

葉有枝沒想到修魚瑾竟然會主動關心自己，她壓住眉間的喜悅，頹喪着肩膀蹲在他面前，說話間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哭泣，“诶，我爸爸在外面養了個……人，因為鬥不過我媽媽，就只能拿我出氣了。”

忖了一會兒，又加了一句：“教練，謝謝你的關心，你真體貼！”她低眉順眼，兩頰爬上一層緋紅，好像真的害羞極了。

修魚瑾默聲。葉有枝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回答，奇怪地擡頭看他，他才“嗯”了一聲，“以後的課你就不用來了。”

葉有枝委屈反問：“為什麽啊？”

修魚瑾斂下眼捷，聲音聽不出來什麽意味：“你的傷不适合下水，好好在家裏養傷，等好了再來。”

葉有枝一喜，想道，關心她就直說嘛，總是說半句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樣有耐心聽他說完的。

他的臉色有幾分蒼白，但是對她卻不像之前一般陰郁，葉有枝琢磨着搞點事情，于是大着膽子握住他的手，結果并不出乎意料地被甩開。他的肌膚很滑很軟，因為發燒的緣故，還有一點點燙，但并不灼人，反而是暖暖的。

在葉有枝握住他的瞬間，他的手抖了一下，有一種厭惡譏諷湧上他的心頭，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甩開她的手。但對面的人似乎并沒有多傷心，她像是在回味之前的感受，五指并攏輕輕抓了抓空氣，眼神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葉有枝緩過神來，眼睛亮晶晶的，但面上卻表現得很傷心，耷拉着耳朵，嘴巴癟起來，帶着幾分控訴地喊道：“教練……”

眼前的人委屈巴巴地叫着他，眼中有秋波，好似在示弱又好似埋怨。記憶裏的她從來不會露出這種神情，那時候的她驕傲恣意即便錯了也不會先低頭認輸。最後一次見她的場景依舊歷歷在目，她沒有認輸，更沒有覺得自己有錯。

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修魚瑾原本只是蒼白的臉色帶了幾分陰郁，擡頭再看向她的目光已然不愉，如墨點漆的雙眼暗流湧動，深深沉沉。

葉有枝一直觀察着他的神色，一見情況不對，立馬乖乖認錯：“教練，我錯了！我不是故意摸你的！”她給他鞠了一躬，如果不是她說的話有太強的調戲意味，倒真像是一個尊敬師長誠心道歉的小輩。

修魚瑾的目光在從她身上一寸一寸逡巡過去，像是要給她扒掉一層皮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看。

就在葉有枝一顆心要鼓到嗓子眼的時候，他的目光終于從她身上移開。

小姑娘舒了一口氣的模樣落在他的眼裏，她的臉蛋因為憋氣漲得紅紅的，就連耳垂也透着粉色。這輩子她似乎很喜歡噘嘴，剛剛喊他教練是，這回也是。飽滿的櫻唇微微嘟起來，很快又放下，是他以前未曾發現的嬌俏。

修魚瑾閉了閉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他站起來，走得離她遠一點，“我回去了。”

他兩手垂在身側，微微握拳，隐隐可以看見埋在如玉肌膚下跳動的青筋，細細小小的，但是很好看。

葉有枝胡亂點了點頭，也不管對面的人有沒有看見。她有些期待地問道：“教練，等我傷好了，還可以讓你來教我游泳嘛？”

修魚瑾沒有回答，他走得很快步子有點急。

葉有枝有些失落地看着他的背影，安慰自己，不急，慢慢來咯。

他身姿如松，背影帶着幾分瘦削，穿了一件黑色的風衣，衣角随着他的動作一擺一擺的。突然他身子一躬，吃痛地捂住自己的腹部，像是被誰撞到了。

還沒反應過來，葉有枝已經追了上去。他捂着腹部，低着頭，只露出一張好看的側臉，高鼻淡唇，兩頰稍微有一點點凹陷，但不影響他的美感，反而襯得五官深邃立體。

葉有枝扶住他，擔憂地問道：“教練，你還好嗎？”

他閉着眼睛重重地呼吸了幾下，長長的睫羽輕輕顫動，好似翩翩的蝴蝶。半晌，他重新直起身體，說道：“我沒事。”

對面撞到他的張嫂見小姐急急忙忙朝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沖過來，一臉關心，她疑惑地問道：“小姐，這是？”

葉有枝這才注意對面的人竟然是張嫂，她突然覺得有些羞赧，但很快，這突如其來的羞澀消失不見。她半強迫地扶住修魚瑾，說道：“教練，這是我家張嫂。張嫂這是我游泳課的教練，修魚瑾。”

修魚瑾被她駕住，他掙紮了一下想要把壓在她肩上的手抽回來，卻被她緊緊地按住。她小小的左手握住他的手腕，但是沒有圈瞞一圈，她的右手從他的腋下穿過，抱住了他的脊背。他一低頭就可以聞到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很輕很好聞。

葉有枝感受到修魚瑾的掙紮，她悄悄活動了一下眼睛嘴巴，在擡頭的時候一臉擔憂，眼裏滿滿當當地似乎只有被她扶住的修魚瑾，“教練，你這樣，我不放心，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她的眼睛太亮太亮，修魚瑾無法拒絕地點頭。等被她塞到車裏之後，他才知道她也要跟着他回去，他幾乎第一時間就否決了這個建議。

作者有話要說：

生病的人總是脆弱的，這章以後，我估計男主要從嘲諷陰森臉變成清冷臉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