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白雪皚皚, 一腳踩下去, 能沒整只腳。
美黛裹着厚厚的羽絨服,摟着熱水袋,哆哆嗦嗦地說:“這麽大的雪,一會兒劉韻真的要親自上啊?”
沈皎皎也是裹的像只熊, 饒是凍的瑟瑟發抖,她還是很有閑情逸致地在剝栗子吃。
熱乎乎的栗子,被冷風一吹, 都已經涼了大半。
沈皎皎毫不在意, 對她來說,涼了也一樣吃,雖然美味稍減,但她毫不在意。
美黛也湊了過來,笑嘻嘻地從她旁邊的紙袋裏摸走了幾個。
“從小唐人街買的嗎?是那個帥帥的混血小哥炒的?”
美黛問。
“對, ”沈皎皎點頭, “我今天過去買,他還多送了我半斤。”
美黛扒拉出一粒完整的栗子來:“果然,不管到哪裏,美貌都是利器……哎哎,你看, 劉韻真的自己上了哎!”
一片白茫茫中,劉韻披着大紅色的鬥篷,款款走了過來。
烏黑的發散在肩旁,她裏面只穿了白色的紗裙, 風吹起來,層層掀開,露出光潔的一雙腿。
美黛打了個哆嗦,慶幸:“幸虧你沒有這樣的戲份,不然大冬天的往下雪窩子裏一跑,指定得凍病。你腿還骨折過,肯定受不了這冷風。”
入組的第一條,沈皎皎就見識到了阮導演的鐵血手段。
整個電影都是現場收音,實景拍攝;除開特別高難度的動作外,不允許用替身。
入組之後的演員,沒有意外,不能擅自離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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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皎皎無所謂,她正好想借着這個機會,躲開霍清輝一陣子。
那日他突然告白,沈皎皎大腦當場死機,然後……
“呃……我一直把你當朋友。”
俗套的拒絕。
霍清輝倒是沒有再情緒激動,靜默了一陣子,說:“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會一直等着你。”
……
沈皎皎剝了個栗子,恍恍惚惚的,把皮填到嘴裏,殼丢到腳邊的紙袋裏。
她還嚼了兩下,這才發現不對,扯了紙巾,連忙吐了出來。
真是傻了。
她苦笑。
好在美黛在遠遠的圍觀劉韻,沒有注意到她。
“皎皎!”
沈皎皎茫然擡頭,看到了周荷。
周荷十分怕冷,穿了件長長的白色羽絨服,一直到腳踝;她裹了條厚厚的圍巾,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沈皎皎捏着栗子站起來:“怎麽了?”
“今天風太大,你的那場戲,今天是拍不了了,”周荷咳了兩聲,那風又幹又冷,往她嘴裏灌,“一會兒可能會有風雪,先回酒店吧。”
沈皎皎應了一聲,去拉美黛。
拍攝那邊,阮導演在罵一個場務;不清楚哪裏出了問題,場務躬着腰,連連點頭。
“好的……好,對不起……”
聲音吹過來,斷斷續續的,十分不連貫。
劉韻一下戲,就有人過來給她披上羽絨服。在這個溫度下,什麽都比不上保暖更重要。
一個個裹的臃腫,也毫不在意。
沈皎皎的戲本來是在今天,這也是她的第一個鏡頭。可人算不如天算,剛剛發布了暴風雪預警,這種情況下在外面拍戲,簡直是作死。
劉韻衣服薄,為了追求效果,阮導演不肯讓她在裏面的衣服中貼暖寶寶。這時候正凍的打哆嗦,小口小口地啜一杯熱飲。
單單是從這裏,沈皎皎就明白過來,為什麽劉韻和丁聽春幾乎同時間大火,而如今境遇不同了。
劇組訂的酒店就在山下,距離熱鬧繁華的N城不過半小時車程,周遭環境優美,還有個華人聚集的小型商業區,被當地人戲稱“小唐人街”。
外面天寒地凍,酒店裏的空調開的很足。沈皎皎從門外過來,一步就踏入了春天。
“先去樓上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休息,”周荷囑咐,“今天是拍不了了,你多注意點身體,別感冒了。”
全程吃栗子看戲的沈皎皎有些羞愧:“好的,謝謝你。”
——其實她原本是不用進組這麽早的。可沈皎皎自從被告白後,再見到霍清輝,總覺着十分不自在。
越想越奇怪,正好阮導演選好了人,資金也到位,準備妥當之後,就開始外出拍攝。
沈皎皎也以學習為名,迅速跟了過來。
周荷不清楚沈皎皎和霍清輝之間又發生了什麽,不過昨天霍清輝剛給她通過電話,問清了酒店的位置。
她猜測,大概是小情侶吵架,鬧了矛盾。心想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把地址給了他。
沈皎皎進了自己房間,撲到床上,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覺。
她還做了個噩夢。
先是夢到那晚霍清輝向她告白,繼而又是初次見他時的黑夜,他胳膊上汩汩地流着血,半倚在一塊石頭上,目光絕望地望着她。
“如果連你也丢下我的話……”
沈皎皎猛然驚醒,覺着身上黏黏膩膩的,伸手一摸,原來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長吸一口冷氣,翻了個面,面朝天花板躺着。
不知道是不是心裏對霍清輝有愧疚感,她一直在做這樣的夢。
沈皎皎去洗了個澡,水澆在她身上,把她整個人都澆的清醒過來。
她一直把霍清輝當做哥們。
這一點毫無疑問。
沈皎皎一邊擦着頭發,一邊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鐘了。
換好衣服,拉開窗簾一看,酒店外面,已經又積了厚厚的一層雪;雪松的枝丫上覆蓋了厚厚的一層,大概是太厚了,枝條承受不住,往下壓了壓,全部滑了下去。
風倒是停了,倒是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個不停,沈皎皎想起書上說的“鵝毛大雪”,大概也就是這樣吧。
房門嘀的一聲響,沈皎皎回頭,看到美黛走了進來。
她似乎有什麽心事,一直上揚的嘴角也垂了下來;進來後先是看着沈皎皎發了陣呆,才說:“周導演讓我叫你下去,說是該吃飯了。”
酒店有自己配備的餐廳,不過之前都是讓人送上來吃的;不知道今天怎麽回事,周荷讓她下去一起吃。
沈皎皎沒多想,吹幹了頭發,妝也沒化,清清爽爽的就準備下樓。
反正這酒店裏的大部分都是劇組中的工作人員,還有其他的旅客,天南地北的過來,她名氣也不算大,壓根就不用避諱。
剛穿過大廳,就聽見有人在前面的休息區說話,聽聲音,像是劉韻:“這麽大雪,你怎麽過來了?是來看我的?”
劉韻聲音低婉動聽,十分具有辨識度。
她喜好僻靜,更多的時間是一個人看書,或者是閉眼休息。自從進組以來,沈皎皎和她說過的話并不多。
兩個人現在,也不過是“點頭之交”。
今天是個什麽日子,她怎麽也下來吃飯了?還是說,也是周荷叫下來的?
沈皎皎無意窺探她的隐私,心想來探班的人,也應該是關系親密的吧。從國內到這裏,坐飛機少說也得八個小時,尋常人也不會這麽大費周折地過來。
她擡腿就想走,冷不丁的,聽到了霍清輝的聲音,冷冰冰的:“你想太多了。”
……嗯?
難道是幻聽?
沈皎皎回頭看了眼,只見霍清輝站在魚缸後面,表情淡漠,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劉韻就站在他對面,背對着沈皎皎;沈皎皎看不清她的臉,只聽到她自嘲地笑一笑:“我就知道。”
眼看着霍清輝的目光要往沈皎皎這邊來了,也不清楚他有沒有看到自己,沈皎皎頭皮發麻,逃跑似的,加快步子跑去了餐廳。
周荷已經在了,除開她,俞文彥也在。兩人點的菜很多,滿滿當當擺滿了一桌子。
看見沈皎皎進來,周荷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你自己過來的?沒看到……”
她的話說了半截,遲疑着沒再繼續,又問了句:“沒看到劉韻嗎?”
從她問的時候,沈皎皎的心就忽地沉了下去。
原來周荷叫她下來吃飯,是為了這個。
“劉韻在那邊和人說話呢,”沈皎皎故作輕松地說,“你叫我下來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今天有點困,胃口不太好——”
“胃口不好?是不是天氣太冷,有點發燒了?”
霍清輝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沈皎皎一僵,整個人都木了。
來不及了,他已經過來了。
沈皎皎環顧四周,想找個其他能夠離開的地方;然而并不可行,這餐廳只有這麽一扇門。
她開始思考跳窗離開的可能性。
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移到了她的身旁,停下,沈皎皎沒有回頭。
霍清輝低頭看着她,聲音依然和煦,仿佛這近乎兩個月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他問:“要不要我去幫你請個醫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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