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但若為君故 我可能比我想象中還要喜歡……

雪夜茫茫, 銀輝散漫。

空氣濕冷,在人的一呼一吸之間,又添縷縷白霧。

厚厚的障傘撐開, 便如這雪地裏的一只小石亭般屹立着。

楚沅坐在厚厚的地毯上, 彎腰捧起外頭的積雪來捏一個小雪人。

“這個趙松庭硬要我摻和到他們那些世家裏去,你說, 他到底想做什麽?”

她一邊玩雪,一邊問道。

小案幾上燃着一只風爐, 爐上煨着熱茶, 熱煙不斷從其間缭繞而出, 熏染着魏昭靈的眉眼, 襯得他整個人都有些不真實感。

“也許是為籠絡,”

他的聲音輕緩, 但停頓片刻,或是又想到了什麽,他眉頭微蹙, “你祖父之前便和他認識?”

“對啊,當初要不是他, 老聶頭那條腿可能就真的截肢了。”楚沅說着, 回頭看他, “有什麽不對嗎?”

魏昭靈沉思片刻, 才又開口, “你可曾問過你祖父, 魇生花到底為何會在他的手上?”

楚沅一怔, “這個我倒還真的忘了問。”

“當初是鐘雪岚的女兒将魇生花從你祖父那裏偷出來的,可她又是從哪裏得知,魇生花在你祖父的手上?”魏昭靈幾乎是一針見血地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那些擅于剝奪異能的家夥尚不清楚的事, 一個十五歲的姑娘,又是如何知道的?”

“……對啊,她是怎麽知道魇生花在老聶頭那裏的?”楚沅不由皺起眉頭。

簡平韻當時才十五歲,應該沒有人會授意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去偷魇生花,何況那時簡平韻的異能已經被簡春梧封住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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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極有可能是她自己要那麽做的。

楚沅會想起那個雨夜,她撞見簡平韻時她行色匆匆,臉色也并不好。

如果簡平韻是意外得知了魇生花的消息,臨時起意,那麽當夜,在遇見她之前,簡平韻是去了哪兒?見了什麽人?

五月初三。

她還清楚地記得那天的日期,但此刻,她又忽然意識到,今天,也正好是五月初三。

三年一度的世家聚會,都是在五月初三。

也就是說,簡平韻很有可能是在五大世家齊聚一堂的時候,不經意地從什麽人口中得知了這個隐秘的消息。

“簡春梧那個老家夥外強中幹,被鄭靈隽玩弄于股掌之間,若他當年是知曉此事的,那便不可能放任你祖父這麽多年,由此可見,那簡平韻并不是從他那兒得知這消息的。”魏昭靈慢飲一口熱茶,嗓音平靜冷淡,“世家裏的事,你所知甚少,萬幸如今容鏡身在趙家,你若有什麽打算,先知會他,切忌沖動行事。”

“你就放心吧,我不會沖動的,只要他們別再來招惹我,我也就不碰他們那裏頭的事,最好八竿子打不着,這樣也能相安無事。”楚沅說着,又嘆了口氣,“但我就怕那個趙叔叔,是存心想讓我蹚世家的渾水。”

她在火爐前烤熱了一雙被冰雪凍紅的手,“你說趙松庭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到底是好是壞,并不是多重要的事,世人皆慕強者,即便他們不知道你身上有魇生花,但你如今的力量已非往日可比,這個趙松庭想讓你入世家,也是人之常情。”魏昭靈眼底浮起微末笑意,嗓音裏總添了些意味深長的意味“只是他到底是如何看穿你的異能強弱的,這才是最有意思的事。”

“那他,是不是很有可能早就知道我有魇生花?”楚沅蹙着眉頭,總覺得這個趙松庭并不如表面上那樣簡單。

也是。

身為五大世家之首,京都趙家的家主,他又是幾位家主中最年輕的一位,想來應該也有其過人之處,才能擔得起那個責任。

“如果他早就知道魇生花在老聶頭手上,那他當初消耗異能保住老聶頭的腿,就是為了它?可這也說不通啊,老聶頭的異能早就被剝奪了,他如果真要從老聶頭手裏奪走魇生花種,那難道不是很輕易的一件事嗎?”

可他偏偏沒有。

不僅如此,他還若無其事地過了十幾年的時間,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似的。

“魇生花種也不是在什麽人的身體裏都能生根發芽,有的人為它費盡心思,但也有人從不當它是什麽金貴物件。”魏昭靈輕擡下颌,徐徐說道。

且不說這個趙松庭的動機到底為何,但憑這麽一點來看,這個人還真有些意思。

“那到底為什麽魇生花種能在我的身體裏生根發芽啊?”楚沅敏銳地抓住了他這句話的關鍵,她不由湊到他的面前去。

魏昭靈看到她忽然湊近的這樣一張白皙幹淨的面容,他話頭卻忽然止住,未再開口。

凜冽夜風吹得他鬓邊的龍須發晃啊晃,擦過她臉頰的瞬間,他忽見她伸手攥住,彼時她面露疑惑,仰面望他,“這個也很難回答嗎?”

那一縷發絲仍在她手心裏,她虛虛地握着,仍在等着他的回答。

“不難。”

他眼簾低垂,薄唇輕啓。

“不難的話,那你還跟我賣關子啊?”楚沅索性用手指繞着他的那一縷絲緞般柔亮烏黑的發絲來玩兒。

魏昭靈輕彎眼眸,視線一直停留在她的臉頰。

“我聽到了你的聲音。”

鎖在深潭裏一千三百年的孤魂是從那一天才于混沌中醒來,他最先聽到她的聲音,他在層層水波幻化出的光影裏,看到了那片荒原之上的她。

“什麽時候?”楚沅問。

“你第一次出現在魇都的時候。”

大約是他手指輕觸那水波幻影時便自然而然地除去了什麽封印,他時而清醒,時而昏睡,他卻仍借由本能将她一次又一次地帶到留仙洞裏,他為的是找到解除深潭禁锢的辦法,卻陰差陽錯的讓他們之間産生了勾連,致使魇生花在她腕骨間生長。

那顆被改造的魇生花種子本源在他,本該依他的氣息而綻,當年公輸盈也并未打算讓那顆種子流離世間,而是将其交給了夜闌守陵人,為的就是等待時機,尋一個機會将魇生花種送還他魂靈之身,如此便能自然而然地令其突破時空的限制,魂歸軀體。

但曾經的玉屏山歷經千年更疊逐漸成了後來的龍鱗山,而當初的夜闌守陵人也已經離散不見,魇生花種颠沛千年,沒能歸于他的靈體,卻被按進了她的脖頸裏。

她若不去魇都舊址,若不曾撿起那張照片,也許那枚種子永遠都不會顯露生機,而他也不會有機會複生。

魏昭靈并不清楚她所說的那張照片究竟怎麽一回事,但此前聽她描述,他便猜測,那照片上應該是殘留了些術法的,更是喚醒他的關鍵性的一環。

“也就是說,它能在我身體裏生根,其實都是因為你?”楚沅摸了摸自己的腕骨,魇生花已經顯出第四瓣金色的痕跡,“我那幾次莫名其妙出現在龍鱗山上,也是你叫我去的?”

她不由翻起舊賬,“魏昭靈,你知不知道那是冬天,我連夜下山都不知道摔了多少回。”

但她又忽而想起第一次憑空出現在留仙洞裏的那夜,于是此刻,她忽而伸出手指,指腹輕觸他的手指,再擡頭望他,“所以那次,那小石潭的水面映出來的你,也不是假的,對嗎?”

那夜水面如鏡,她半身陷在水裏,倉皇之間在水面望見了他的臉。

“嗯。”魏昭靈低眼在看她勾住他指節的手指,輕輕應她。

“那你不會是在那個時候就對我一見鐘情了吧?”

楚沅一手環抱住他的腰身,望着他笑起來。

魏昭靈聞聲,擡眼看向她的笑臉,他薄唇微彎,“不是。”

這簡短的兩字答得倒是認真坦誠,楚沅覺得無趣,她也道了聲,“那我也不是。”

這世間不是沒有一見鐘情,

但這四個字無論是放在楚沅身上,還是魏昭靈身上都不合時宜。

他們是在不同的時代,身處不同境遇,卻遭遇相同的孤獨的兩個人,沉重的東西背負了太多,自然而然便會壓得人心門緊閉,防備太多。

而比起她來,他的那顆心就更難令人看清。

“但我現在是。”

魏昭靈出神之際,卻忽然又聽到她說了一句。

他的眸子裏總像是藏了一程朦胧的煙雨,薄冷的霧氣或濃或淡的,掩去了他太多的情緒,總是郁郁沉沉的,如同晦暗的天色。

但倏忽聽見她這樣的一句話,他心頭溫瀾再起,浮浪聲聲如心跳般,在耳畔回響。

她總是要将這樣的話說給他聽,還總要用那樣一雙清澈圓潤的眼睛望着他。

魏昭靈輕笑了一聲,俯身低頭。

楚沅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臉一點一點地近了,她不由地屏住呼吸,手指稍松,他的那縷發便被風帶出她指尖,在他側臉邊被吹得來回搖曳。

但他随之而來的動作似乎跟她的預想存在着極大的出入,他低首下來,僅僅只是輕輕地抵着她的額頭。

……?

就這?

楚沅有一瞬愣神,随後在心裏偷偷腹诽着,但這樣近的距離,讓她看清了他好似不自禁微彎的唇角。

她忽然也笑起來,“魏昭靈,我聽說宣國的瀛巳城是個很漂亮的地方,等我期末考試完,我們就去那兒玩吧,好嗎?”

“好。”

他稍稍擡首,将下颌抵在她發頂,那雙猶如浸潤過陰天冷霧般的眼瞳裏不經意地流露出了些許柔色。

“楚沅。”

他忽然再喚一聲她的名字,那雙眼睛像是在看燈火照不盡的漫漫夜色,“你往後,再不要像在顧家時那樣了,若有危險的事,我只盼你真如你所說,第一時間先顧着你自己,逃得遠一些才好。”

“我這輩子活得太長,也太亂,當年鄭恒火燒我的魇都,屠殺我的子民,又險些将我百萬将士全部活埋……我的複生,原本只為了要清算這筆累世的爛賬,而無論時間過去多久,該殺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的眼眶已經有些微紅,彼時長舒一口氣,白煙缭繞散去,他才又道,“我這一生都很無趣,以前我是為了要替謝清榮和我的父母報仇而咬牙茍活,如今我則是為了那些枉死的夜闌亡靈報仇而複生,我永遠都在仇恨裏抽不了身,我也甘願為此而活,但是你不一樣,你沒有必要牽扯到這些事情裏來……”

他又是這樣不自禁地将自己的心事說給她聽,卻偏偏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只是輕聲說,“楚沅,有時煉獄并不一定在地底深淵,反而頂着朝晖烈日,堂而皇之地立在人間裏。你也看到了這裏究竟是個什麽樣子,你也應該清楚,我和鄭家之間,終是要有個你死我活之争的,若我行差踏錯一步,便會被重新埋入這仙澤山地宮裏,真的變作一堆枯骨。”

他說,“鄭玄離并非是個好對付的人,即便我如今鏟除了八戶族,我相信他們鄭家也不可能只有那麽一個籌碼,如果你再參與其中,難保他不會注意到你,進而招來殺身之禍。”

楚沅看不到他此時究竟是怎樣的表情,他的聲音聽起來也顯得很平靜,但幾乎字字蒼涼,聽得她心裏有些難受。

正如他所說,他這一輩子都活在仇恨裏,身為奴隸的時候,別人要他死,他卻偏要挺直了脊骨去活着,但當他終于替他的父母和他的朋友謝清榮報了大仇,颠覆了整個謝家王朝之際,他卻發現自己仍舊無法掌控自己的生死。

他成為了夜闌的王,肩上擔着臣民的希望,就只能勉強地活着。

而千年之後的這一場複生計劃,雖非他所願,但他卻仍要擔負這份為王的責任,去護佑那些甘願跟随他入王陵的臣子将士們的性命。

“魏昭靈,那如果沒有我,你一個人,會不開心嗎?”楚沅靠在他的懷裏,輕聲問他。

魏昭靈還沒有回答,卻聽她又說,“你一定會吧?我明白那種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感受,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真的習慣孤獨,你就算是夜闌王,也還是一樣。就好像我失去唯一的朋友之後,我嘴上說沒什麽大不了,但是我有的時候看到她,想起她,我也還是會覺得,只有自己一個人,一點也不好。”

“我以前是不喜歡改變,不想去觸碰這個世界的另外一面,但是你真的教會了我很多,教我變得更勇敢,也教我變得更強大……在我心裏,你可能比你想象中還要好,我看過你的過去,但沒能在那個年代裏陪你一起去經歷,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也能明白你身上到底背負了什麽,”

她的聲音清晰地傳至他的耳畔:“我可能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喜歡你,你以前是一個人走一條路,現在我想陪着你一起走,你要報這累世血仇,我也陪着你。”

“魏昭靈,不論是你還是我,現在我們都不是只有自己了。”

所以曾經的不甘願,終究因你而變得心甘情願。

我再不是個只會逃避的人,

是你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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