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話題二更

那天晚上葉鸾發了高燒,老大夫熬好了藥，由喜鵲和杜鵑端進去喂葉鸾喝藥。傅明夏坐在外間,捧着一本醫書翻看。一會兒喜鵲和杜鵑就推擠着出來了，到他跟前，“王爺,夫人燒得厲害,牙關不開，藥喂不進去。”

傅明夏擡頭，陰沉着臉看這兩個丫鬟。果然是廢物,喂個藥都沒辦法？

傅明夏自己進去,丫鬟們和老大夫等在外頭，也不知道王爺在裏頭搗弄了些什麽，居然真的撬開了葉鸾的嘴。等喊他們進去的時候,發現紅木幾上擺着的藥碗，竟是真的空了。

傅明夏伸手指老大夫，“你過來看看，她的臉怎麽這麽紅？”

老大夫湊近看，又診脈，然後和王爺大眼瞪小眼：發燒的人臉紅不是很正常嗎？但他片刻後了然，傅明夏當然不知道這個，他自己就沒怎麽生過病的。于是老大夫費了一通口舌，才解釋清楚，才免去自己的醫術被王爺懷疑。

傅明夏看看好像沒什麽事了，就打算出去，老大夫跟在他後頭。他一回身，就把老大夫吓得差點跌坐在地。傅明夏語氣很差，“跟着我幹什麽？”

“……夫人一會兒還要喝藥的。”我們沒法給夫人灌藥啊！

傅明夏聽明白了，更加覺得自己養了一群廢物：這麽點兒小事，他們都做不好？果然還是需要他親力親為啊。

傅明夏當即不走了，準備留宿于此，親自照顧葉鸾。他不僅接管了喂藥的工作，擦汗、換衣這樣的細致活，他也全權接受。喜鵲和杜鵑一時成為擺設，好不自在。但她們也不敢去跟傅明夏對着幹：傅明夏很明顯不相信她們伺候葉鸾的能力，這真是悲哀啊。

等第二天清晨，葉鸾的燒才慢慢退了下去，臉上的紅疹子也消除好多。傅明夏給昏睡着的女孩兒掖好被角，對自己的成果很滿意：他照顧葉鸾，照顧得還挺好的嘛，比這群笨蛋強多了。

當天，傅明夏去上朝的時候，跟皇帝告罪，說不想去練兵了。

皇帝驚奇，“你在府上一天又沒什麽事，打打殺殺的這些事，不是向來是你的最愛嗎？可以把你那多餘的精力消耗消耗。”

傅明夏笑：他的精力要用來照顧葉鸾，沒時間去跟那些兵犢子耗。

皇帝見他态度很堅決，懷疑，“你不會是為了你府上的那位吧？”昨晚傅明夏還把他送的美人們都退了回來。

傅明夏不否認，但也沒跟皇帝解釋，他只表達自己要摞挑子的決心。

皇帝頭疼，傅明夏是個出色的将軍，他雖然脾氣不佳，但他的練兵成效，是無人能質疑的。這樣的人物，居然要回家陪女人孩子？但皇帝又覺得可以理解，傅明夏都快三十了，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他當然會緊張。這個孩子的到來，說不定會讓傅明夏單調寡味的生活改善一些。皇帝還是很希望自己的這個弟弟過得好的，他連葉鸾那種出身的王妃，都接受了，還接受不了傅明夏的這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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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皇帝和傅明夏達成了協議：傅明夏每天只用去訓半天的兵，剩下的半天，可以去陪葉鸾。

傅明夏對此也沒什麽意見：若不是葉鸾的存在，他還是很願意去校場的，這是他為數不多喜歡做的事。

王府裏的葉鸾，這時候已經醒來了，她精神好很多，慢慢喝着米粥，聽到喜鵲和杜鵑跟自己講傅明夏為她做的那些事，葉鸾心中十分開心。她雖然想着傅明夏應該是和自己站在一邊的，但當她發現傅明夏果然是向着她時，那種滿心的柔軟，仍是怎麽也壓抑不下去。

但是，她懷孕後，是真的不能和傅明夏睡在一起了嗎？

葉鸾咬唇，這樣好寂寞啊。

當天下午，傅明夏回來，真的如他想的那樣，來照顧葉鸾。他們同處一室，但并不知道說些什麽。兩人面對面坐半天，葉鸾渾身不自在。尤其是傅明夏氣場太可怕，他就大刺刺坐在那裏，什麽也不幹，就讓進進出出的丫鬟們吓破了膽。喜鵲和杜鵑以前還會跟葉鸾講話，逗葉鸾笑。結果今天下午，王爺就一直坐在那裏，讓喜鵲和杜鵑的笑話講得幹巴巴，越來越不好笑。

葉鸾見如此，幹脆讓下人們都出去了，讓大家不用辛苦地面對傅明夏。

葉鸾想跟傅明夏說說話，她努力找話題，“你上午進宮去了？陛下沒為難你吧？”

“沒有。”傅明夏言簡意赅，他認為這些事沒有跟葉鸾交代的必要。可葉鸾坐在床上，目光明亮地看着他，讓傅明夏覺得吧，他不說點什麽，好像太對不起她，“我以後每天會有半天時間陪你的。”

“半天？！”葉鸾驚訝，然後驚喜。竟然有整整半天時間？她高興地扳手指數，“那太好了。”

傅明夏沒吭聲，他看她眉眼彎彎，讓他本來覺得沒什麽，但看着她開心的樣子，他覺得也很好。傅明夏心情愉悅，他總算做了一件讓葉鸾高興的事情，對吧？

葉鸾摟着他的脖頸，已經計劃上了，“那我們能一起玩好多了，我想在後院大榕樹上挂一架秋千，還想去劃船。對了，咱們種些花吧？大夫說這樣對孩子也挺好的。”

傅明夏覺得她似乎理解錯了他的意思，連忙糾正，“這半天時間不是給你玩的，我是為了教你規矩，監督你認字，有必要的時候，能學學古琴也很好。等你這些學得差不多了，你要去拜見荊南王。”

葉鸾微怔，偏頭，難道她還要學那些東西？她好一些的心情，又糟糕了。

還有那什麽荊南王，她被認為那位王爺的義女，可她又不認識荊南王。經過上次皇宮一行後，葉鸾對那些達官貴人的生活沒那麽感興趣了。他們是屬于不同世界的，那些人接受不了葉鸾的粗鄙，葉鸾也不可能融入他們的世界。

葉鸾低頭，“我可以不去嗎？”以前無所謂，但現在她的情緒不穩，總怕有什麽意外。

傅明夏不容她拒絕，“不可以。”

葉鸾擡頭瞪他，這麽強硬的姿勢！讓她想跟他好好商量一下都不行。葉鸾道，“他們都想我出醜，我為什麽要去陪那些人？你自己都不喜歡他們。”

葉鸾覺得胸悶，感覺自己要被憋壞了。她現在對自己情緒的大起大落也挺失落的，不想跟傅明夏争吵，于是站起來，往外走，想借助新鮮空氣轉換一下情緒。

傅明夏莫名其妙，不明白她又怎麽了？

他也有些不高興了，他話都沒講完，她人就走了。以前葉鸾不會這樣的，她越來越讓他難受了。

但是傅明夏不想去追她，他惡狠狠地想，不就仗着有自己的孩子麽，慣得她！傅明夏拿起一本書，走出屋子。喜鵲和杜鵑看到王爺跟着葉鸾出來，就想當然道，“夫人去……”

傅明夏打斷，“她去哪裏關我什麽事。”

兩人就見傅明夏轉身，向書房的方向走去了。

等葉鸾在後院逛着，緩和了一會兒，回頭看跟着自己的兩個丫鬟，問，“夫君呢？”

喜鵲道，“……王爺跟夫人你吵架了吧？”

葉鸾愕然，然後想起之前發生的事，心中好笑。好吧，細細想來，這一次，傅明夏其實沒有做錯什麽。是她當時覺得心煩，就走人了。傅明夏這樣的人，也不能一直打擊他。打擊着打擊着，他會覺得你算個屁，憑什麽要求我這個要求我那個？

自家這個脾氣古怪的男人，偶爾還是需要寵一寵的。

葉鸾低頭，對肚子柔聲笑，“乖孩子，咱們現在去哄你爹。”當她說“你爹”的時候，那種血液相融的感覺，湧遍全身，讓她呆了許久，才轉身。

傅明夏在書房坐了一下午，攤着一本書，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他聽到敲門聲，聽到葉鸾帶笑的聲音，“夫君，我能進來嗎？”

傅明夏心想：滾！誰想看到你。

他閉上眼，不理會。葉鸾敲了兩下門，沒聽到應聲，就自動推門進入。看到傅明夏坐在窗邊書桌後，閉着眼。她端着碗筷進去，笑着放到他桌上，“別不高興了，我給你做了晚膳，要不要嘗一嘗？”

“不。”傅明夏淡淡道，他擡眼看她一下，葉鸾笑眯眯的，讓他心情更煩悶了，扭過頭，面對着窗口，看外面的飛花落葉。葉鸾不以為然，拿起他書案上擺着的那本書，她認識的字不多，不太明白他在看什麽，但翻到封面時，看懂了一個“孕”字。葉鸾想了想，輕聲問他，“這是關于女子懷孕的書嗎？”他在看這個！

傅明夏沒理她，然後感覺到自己的頭被她的手轉過去，葉鸾明媚的面容向他壓下來，親上了他的唇。他猝不及防，身子往後靠了靠，而她柔軟的身體完全貼在他堅硬的胸膛上。吻過後，她笑得調皮，突地側頭，一點一點地咬着他的脖頸。

她說，“不要生氣了，我跟你發脾氣，是因為我愛你啊，明夏。”

與他冷淡的模樣相反，傅明夏瘦削僵硬的臉染上窘迫的神情。

葉鸾笑着逗他，“說你也愛我。”

傅明夏看向她，愛？他抿唇，心情有些激蕩，但大腦有些空白，他怎麽可能愛她？

可是不說的話，葉鸾會不會又不高興？她不是說，他應該順着她嗎？傅明夏微惱，她為什麽總要提這種話題？

于是傅明夏說，“我讓你去拜見荊南王，是因為你被收為他的義女，日後你就是嫁給我，若有不順的，有一道身份在，他都會護着你。只要他在一天，京城裏的貴人，沒一個敢拿你的出身說事。所以，你就算不喜歡，也應該去拜見他。你不是挺擅長讓人喜歡的嗎？”

葉鸾盯着他，他低垂着眼，目光不看她。葉鸾心情複雜，有這麽難嗎？讓她的玩笑顯得這麽沉重。

她手放在他肩上，誇他，“這話題轉的，真是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