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二天早上,天空居然放晴。老天爺一個晚上就瞬間翻臉不認人,就好像前三天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完全不是它似的,一夜之隔,太陽烤的整個傑爾巴島快熱得起飛。

麥加爾是被熱醒的。抹了把汗,他翻身從床上爬起來,面無表情地打水,面無表情地洗臉,面無表情地刷牙——直到坐在餐桌旁,面對桌子上硬邦邦的黑面包和一個孤零零的盤子時,他才終于意識到屋內少了一個人。

大狗不見了。

昨晚被麥加爾随手放在床邊的煤油燈還保持着原有的姿勢,只不過它的旁邊多了一圈明顯使用過的繃帶——可以想象這個可憐的繃帶經歷了什麽,麥加爾幾乎可以毫不費力地腦補出它被主人随手取下,然後随手丢在那裏的悲慘命運。

有夠悲慘的。

和親手把它纏在男人眼睛上的某個人一樣。

屋內的一切幾乎都沒有變化。年輕人木着臉,将桌子上的盤子拿開,毫不意外地,他在盤子底下發現了一張用粗犷字體潦草地寫了一句話的羊皮紙,那張羊皮紙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上面沾滿了油膩膩的痕跡,背面被記錄了一些阿拉伯數字——

大概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大狗從某個倒黴酒館的記賬薄上順下來的。

麥加爾拿起那張髒兮兮的羊皮紙,他走到床邊,坐在床沿,打開窗戶,讓陽光從窗外射入——

高高地舉起羊皮紙,年輕人微微眯起深色的瞳眸,認認真真地透過光研究了一遍羊皮紙。

然後他默默地放下了它。

因為他一個字也看不懂(……)。

就着涼水吃了倆口面包,麥加爾帶上羊皮紙敲響了老凡特家的門——大孝子萊克似乎已經出門了,見鬼的巴伯路斯兄弟居然要求他們臨時學習一些戰鬥技巧,當麥加爾來到凡特家的時候,老頭子正坐在桌子邊享用他柔軟的早餐面包。

看了一眼打從進屋開始就面色陰沉滿臉寫着“我被抛棄了”的麥加爾,老頭一把拽過他手中捏的快被捏爛的羊皮紙飛快的掃了一眼——

麥加爾拖過一張椅子,在老頭身邊坐下,倆人臉對臉互相瞪了一會兒,終于,前者忍不住寂寞,僵坐原地,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握了握拳咬牙問:“說什麽了?”

“我記住你的臉了。”

Advertisement

“……落井下石是不對的,凡特。”麥加爾說,“雖然我現在臉大概确實很臭。”

“你的阿拉伯語突飛猛進,什麽時候的事?”

“今早。”麥加爾面無表情地說,“可能是刺激太大讓我忽然開了竅。”

“哦。”老頭将羊皮紙塞回年輕人鼻子底下,“再看一眼,能看懂嗎?”

“……看不懂。”

“收回那句話,你的阿拉伯語依然很爛。”凡特老神在在地說。

“……你快說上面寫了什麽啊!”麥加爾抹了把臉,表示自己實在是沒心情跟凡特玩。

“就是‘我記住你的臉了’啊。”

“……”

“你得罪什麽人了?還是看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凡特滿臉迷茫,“不然為什麽被人威脅要尋仇?”

“啊,哦。”

看着麥加爾一臉放空的表情,老凡特冷笑一聲,玩夠了。将羊皮紙塞回他手裏:“那個海盜跑了?”

“恩。”麥加爾回過神來,點點頭,“跑了。”

“噢,”老頭賤兮兮地拖長了音,“那跟你說謝謝了沒?”

“沒有,只說‘他記住我的臉了’。”

凡特:“……”

麥加爾:“凡特。”

凡特:“幹嘛?”

麥加爾:“……快安慰我。”

凡特:“我就說了你想圈養他簡直是在做夢。”

麥加爾刷地站起來:“走了。”

凡特:“去哪?”

麥加爾:“找萊克,讓他安慰我。”

凡特:“我兒子的暗戀對象是隔壁酒館的那個會跳豔舞的大胸妞。”

麥加爾:“老子暗戀的對象是一個海盜。”

凡特:“我兒子就是一個海盜,前天新鮮出爐的。”

麥加爾哼了一聲不屑狀:“大狗比萊克英俊多了。”

凡特:“大狗?那又是誰?是你給那個海盜取得名字嗎?這是什麽狗屎名字?換做是我我也跑,現在我完全可以理解那個倒黴鬼了。”

回答凡特是一聲飽含憤怒的震天響關門聲。

……

麥加爾在公會附近的那塊空地上找到了正在聯系揮劍的萊克——重新介紹一下萊克,外表高大并不英俊,老凡特的孝順兒子,曾經的碼頭一把手,現在的新鮮剛出爐的海盜……

直的,比定海神針還直。

麥加爾找到萊克的時候,他正揮舞着一把馬刀和一個陌生面孔大胡子海盜練得滿臉通紅,冷兵器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金屬制的護手盤和被打磨得極其鋒利的刀刃無疑不在說明這是一把品質不錯的歐洲馬刀——這樣的好東西放心給一個新來的使用,要麽是巴伯路斯兄弟在之前和凱撒的船隊之間的勝仗讓他們狠狠地撈了一筆費油,要麽就是這對兄弟已經被即将到來的複仇戰逼得狗急跳牆。

叼着一根野草懶洋洋地靠在空地旁邊的木頭護欄上,看着場上揮汗如雨的漢子們,麥加爾看來看去也不明白海盜的魅力到底在哪。

将手插進口袋,麥加爾轉身走進附近的酒館,當他将口袋裏最後三枚銀幣放進老板娘的手心時,酒館門口的鈴聲叮鈴鈴地響了起來——于是整個門被塞滿了,萊克從外面走了進來,這頭熊一樣的漢子往四周看了看,似乎正在尋找些什麽——

“這裏啊,”麥加爾拖長了聲音,“這裏這裏。”

他拎了拎手上還冰涼的小麥啤酒,毫不猶豫地整杯遞給了萊克。後者笑得更加燦爛了,用大扇子似的手使勁地拍了拍黑發年輕人不怎麽結實的身板,接過那杯解暑最佳飲料仰頭喝了個幹淨。

單手撐着下颚,麥加爾懶洋洋地問:“喝完了?”

“來幹嘛的?”萊克抹了抹嘴邊的液體,吆喝着酒吧的老板娘那一塊能擦汗的毛巾來。

“來看看海盜的生活啊。”麥加爾戲谑地說。

萊克似乎被這個說法驚到了,他放下空了一大半的啤酒杯,轉過身,用和老凡特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麥加爾,最後,他露出了一點不好意思的神情,摸了摸鼻子:“巴伯路斯的船不招人了,再說,你這身板也當不了海盜。”

麥加爾差點把口中那一口啤酒吐回杯子裏。

“我說真的。”萊克說,“你就呆在碼頭,好好工作,我會讓德爾斯好好照顧你,三年你就能當上一把手了。”

麥加爾放下杯子,目光固定在了酒架角落的一處斑駁處,冷笑:“順便幫你照顧你老爸?”

萊克意外地沉默了。

“你在想什麽,萊克?”麥加爾皺眉,“當了海盜,一年你恐怕也不會靠岸一次,凡特年紀大了,沒有你他怎麽辦?”

“你阿拉伯語進步了。”

“……謝謝,今早開竅的。”黑發年輕人面無表情地說。

“麥加爾,你會好好照顧我父親的,對吧?”

被叫到名字的人輕笑起來,他動了動脖子,似乎是聽到了一個極為好笑的笑話,用眼角瞥了認真地看着自己的狗熊一樣的年輕男人——他臉上的汗水還沒有完全退去,有一些順着他的額邊流了下來,将他原本就不白的臉襯托的更加黝黑。

“我不會。”

話一剛落,領子被一股蠻狠的力量拽起——

桌子上的啤酒杯被掃落在地上發出巨大的碎裂聲,原本熱鬧喧嘩的酒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但是當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之後,小小的酒吧很快又恢複了熱鬧。因為幾乎所有人都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傑爾巴島是什麽地方?是一個海盜橫行,流氓地痞成堆泛濫的地盤,在這裏,一言不合立刻幹架簡直變成了和吃飯一樣平常的事情。

“我不能一輩子呆在這裏。”萊克咬着牙,赤紅了眼,“我不願意一輩子呆在這裏!”

“我知道,”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被拽住的衣領,麥加爾冷靜地說,“你老爸不久前才樂呵呵地告訴我這是遺傳——聽說你們家遺傳‘人生不甘于寂寞’的偉大基因。”

眼睛黯淡下去,萊克終于冷靜了下來,他放開麥加爾,整個人像是一個洩氣的氣球似的蔫回了椅子上,他垂着頭,就像一只偷蜂蜜不成被蜜蜂蟄了鼻子的狗熊一樣沮喪:“巴伯路斯兄弟的契約有一條是退出自由,我想幹上幾票,然後讓父親過上好日子,你說得對,他年紀大了,我不能再讓他去碼頭工作。”

“前提是你得在凱撒的複仇戰裏活下來。”

“我會活下來的。”

……電視劇裏這麽宣誓的男配角通常在下一集就要領便當,麥加爾抽了抽嘴角,有點不忍心地想。

“對了,麥加爾。”

“做什麽?”

“你家裏那個海盜呢?”

“……跑了。”麥加爾咬着後牙槽,終于想起自己是幹嘛來的了,“啊啊啊啊快安慰我快安慰我!”

“呵呵,我就知道會這樣。”

麥加爾:……去你媽的。

“不過不用傷心,你告訴我他長什麽樣,等到凱撒的人來,如果我遇見他,就把他用繩子綁起來扔到你的床上去。”宇宙第一直男萊克信誓旦旦地說。

“……那,先謝謝了?”

這時候麥加爾除了一句可憐的“謝謝”什麽都說不出了——雖然方式有點詭異,可是他居然好像真的有被萊克安慰到。放下空蕩蕩的啤酒杯子,麥加爾跳下高腳凳子拍拍屁股:“回去了。”

萊克眨眨熊才專有的眯眯眼,望着麥加爾微微撅起屁股拍來拍去吊兒郎當的樣子,他忽然坐直了身體,變得異常嚴肅起來——盡管背對着他的麥加爾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當他叫出對方的名字的時候,正大步往外走的人立刻就停了下來。

亂糟糟的酒吧裏,黑頭發黑眼睛的年輕人微微偏頭,側臉柔和的曲線不同于周圍的任何一個人——

在老凡特将這個名為麥加爾的男人從海裏撈起來之前,萊克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人是長成這樣的。

比男人柔和,比女人剛硬。

如此這般結合,卻完全不矛盾的、大概是由上帝親手創造的完成體。

“麥加爾,如果我死了,請你照顧好我的父親。”

萊克鄭重地說。

“呵——”

他聽見背對着自己的麥加爾,懶洋洋地回答道——

“等你死了再說吧。”

午後的陽光毒辣異常,下午的訓練馬上又要開始了,萊克撿起了靠放在酒吧旁邊的嶄新馬刀,心裏忽然前所未有的輕松。

此時,離開了酒館的麥加爾手插在口袋裏,走起路來歪七扭八,他哼着不成調的歌曲走在快要烤焦的泥土路上,當歌詞進行到了“也別再纏問我的名字”時,他放慢了腳步,面前殘破的三栀船殘骸告訴他,不知不覺地,他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曾經他在這裏撿到了一條渾身是傷的流浪狗。

然後?

然後流浪狗傷好了,毫不猶豫地抛棄了他,朝着蔚藍的大海……展翅高飛?

恩,就是這樣。

……

“也別再纏問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紅領巾……”

……

後來日子就這麽如同無味的白開水一般,靜靜悄悄地過了四天。

港口一片寧靜,凱撒的船隊沒有來。

大狗走的第一天,想他。

大狗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大狗走的第三天,想幹他想幹他想幹他。

大狗走的第四天,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