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殷溯回神瞥她一眼:“不行。”

“為什麽啊?我們總不能一直只守不攻呀,  那太被動了!”秦昭昭本來就想早點辦完事情,早點脫離是非,今天發生的事更是加深了她的急切——躲在暗處幫殷溯吸吸黑氣擋擋災還行,她可不想明着跟那幕後之人對上。

那樣她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還可能給家人朋友帶去危險。所以她想趁對方還沒查到她身上來,  趕緊把他揪出來弄死。

可殷溯卻不同意,  理由是幕後之人手段詭異,  目前他們誰也沒法确定,他是不是能在秦昭昭靠近他的時候察覺出她的異常,進而鎖定她的身份。

“如果他察覺出了你的異常,你卻沒察覺出他的,你想過會有什麽後果嗎?”

殷溯的話讓秦昭昭愣了一下,她想了想,  搖頭說:“從先前幾次交手的情況看來,他那些邪門手段對我不起作用,  反而還很怕我,所以我覺得,殿下說的這種情況應該是不會發生的。”

殷溯輕嗤:“萬一呢?”

“那……那殿下就派人把我關起來。”秦昭昭腦袋一歪,  “這樣就算那個壞蛋真的發現了我的身份,  他也沒法抓住我,  利用我來對付殿下了。”

“……”殷溯嘴角微抽地盯了她片刻,忽然笑了起來,  “你倒是提醒孤了,  孤完全可以把你扔出去做探路石,甚至是誘餌。如此一來,孤能輕松得到孤想要的信息,也不會有任何風險。至于你,  既然你自己都說了願意被孤關起來,那孤可就不客氣了。”

他眸子半眯,眼神幽深的模樣看起來冷酷而危險,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的秦昭昭一下就愣住了。但很快她就眼睛一眨,開了口:“殿下不必吓唬我,我知道殿下不是那樣的人。”

他要真打算那麽做,剛才就不會出言反對她——別說他之前沒想到,她都想到了的東西,心思缜密如他怎麽可能沒想到。

再說他要真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一開始就可以把她抓去囚禁起來,威逼她給他幹活了,哪裏還用像現在這樣費心與她見面。

這麽想着,她就眼睛一彎,語氣越發輕快地拱着小爪子湊了過去,“總之我一定會小心再小心的,殿下就答應了吧,好不好呀?”

沒想到她半點沒被自己吓到,反而更加來勁了的殷溯:“……”

見他瞪着自己不說話,秦昭昭不死心地沖他露出讨好的笑:“再說了,我行動的時候殿下也肯定會派人保護我的,對吧?”

殷溯:“……”

殷溯本來不想接話,可被她閃閃亮亮,充滿信任的眼睛一盯,到底還是沒忍住開了口:“……廢話。”

“那就這麽說定啦!殿下派人保護我,我找機會試探趙王!”秦昭昭頓時一臉歡快地拍了一下手。

“?你等等,怎麽就說定了?孤什麽時候跟你說定了?”殷溯反應過來後差點被這狡猾的丫頭氣笑,“老三那邊孤自有安排,你給我老實點,不許擅自行動!”

“……”秦昭昭忍不住噘嘴,“我知道殿下一直有派人盯着趙王,可這都這麽長時間了,也沒什麽進展呀。這就說明光盯着他是沒用的,所以殿下,就還是讓我去吧!那什麽,過幾日不正好是趙王和楚家大姑娘成親的日子麽,到時人多,我再小心些,肯定不會出問題的!”

她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殷溯當然知道。

事實上,他心裏也早就有過讓秦昭昭出面去試探趙王的想法,因為這是确認趙王身份最有效也最快捷的辦法。可想歸想,他一直沒說出口——一是覺得敵暗我明,時機未到,貿然行動有風險。二也是因為這段時間他一直忙于應對齊王和白家的瘋狂反撲,分不出太多神來處理這件事。

誰想他不急,這丫頭卻急了。

殷溯看着秦昭昭,想冷下臉呵斥她讓她不許再鬧,可被她繼續糾纏了幾句後,到口的呵斥也不知怎麽就變成了:“……罷了,此事孤會安排,你等消息吧。”

秦昭昭一下就高興了:“好!”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的殷溯:“……”

他怎麽覺得這丫頭也有控人心神的本事呢???

***

秦昭昭可不知道殷溯在想什麽,成功說服他後,她就笑眯眯地跑過去,幫他吸起了黑氣。

大概是身上的帝王紫氣最近沒再減少的緣故,他頭上那些黑氣的生長速度近來也變慢了許多。從前她每隔兩三天就要幫他吸一回,如今瞧着是可以适當延長一下時間間隔了。

“那以後就五天吸一次。”殷溯聽完秦昭昭的話,回神斜了她一眼。

秦昭昭點頭應下,末了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對了殿下,地道不能走了,我一會兒怎麽出宮呀?”

“孤會安排人帶你從宮門出去。”殷溯正說着,外頭突然有人禀報,說謝公子來了。

“讓他在偏殿等着。”

“是。”

秦昭昭一看殷溯這是有事要辦,就小聲問:“殿下着急嗎?若是着急的話,我抱着殿下吸?”

殷溯先是眉頭一皺,但想到她只對自己放肆過那麽一次,之後不管心裏怎麽想,面上都一直很安分,也沒再做過什麽冒犯他的事,就在沉默片刻後,神色淡淡地“嗯”了一聲。

“好,那我來啦。”秦昭昭說着就松開殷溯的手腕,俯身抱住了他。

殷溯正半躺在軟榻上,她這般彎腰抱着他,就好像整個人依偎進了他的懷裏,有種說不出的親昵。偏她半點不自知,一邊抱他還一邊仰起腦袋去看他的頭頂:“果然還是這樣比較快呀……”

溫熱柔軟的氣息迎面撲來,殷溯不期然間,聞到了一股帶着些許甜味的奶香。

這奶香他有些熟悉,似是她曾請他喝過的小奶酒的味道。

那小奶酒的味道就還……挺好的。

青年這麽想着,目光無意識地掠過了身上少女嫣紅的唇瓣,片刻也不知怎麽,忽然就覺得有些口渴。

“……上回你請孤喝的那個什麽小奶酒,還有嗎?”

話題跳得太快,秦昭昭愣了愣,片刻才點頭:“啊,有的,殿下還想喝嗎?”

“嗯。”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酒的滋味,殷溯耳根隐約有些發燙,他忍不住移開視線,有些心不在焉地說了句,“那酒味道不錯,下回再給孤帶點。”

小奶酒是她自己釀的,秦昭昭不心疼,爽快地說了聲“沒問題”。

【只要別問我要小肉幹就行。】——應完後她心裏這麽想着。

殷溯:“……”

殷溯回神看她,眼睛微眯片刻,慢條斯理地補了一句:“還有那個小肉幹,味道也不錯,也給孤帶點。”

秦昭昭:“……”

秦昭昭整個人都呆了一下,而後急忙說:“那、那個吃完了!沒有了!”

其實還有最後一點,是她用了生平最大的自制力才存下來的,就等着實在想得不行的時候再拿出來解饞呢。

“是麽?”将她所有心聲盡收耳中的殷溯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欺君可是大罪,你想好了再說。”

秦昭昭:“……”

秦昭昭掙紮了一下,還是覺得小肉幹重要,于是她忍着心虛繃着臉蛋,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沒騙殿下,真的吃完了!”

【我可不是故意要騙他的,實在是我舅母做的小肉幹太好吃了,這邊又買不到……咳,他怎麽不說話?不會是發現我騙他了吧?發、發現就發現吧,為了我的小肉幹,我拼啦!】

沒忍住抽了一下嘴角,又莫名想笑的殷溯:“……”

***

秦昭昭最終還是成功保住了自己僅剩的那點小肉幹。

殷溯沒有戳破她的小謊言,吸完黑氣後讓人拿了套小太監的服裝給她換上,命範戟找人送她出宮了。

範戟辦事十分靠譜,秦昭昭悄悄地來,悄悄地走,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這廂,殷溯目送她離開後,起身去了偏殿。

偏殿裏正有一身穿月白色直綴的青年在等他。

青年年約二十三四,長相只是清秀,不算特別出衆,但氣度高華,舉止翩然,任誰看了都得贊一聲公子世無雙。

他名喚謝無期,是謝皇後嫡親的侄子,謝家長房嫡出的五公子,也是殷溯從小一起長大的伴讀和名義上的表哥。

這會兒聽見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正在品茶的謝無期放下手中的白玉茶杯,偏頭笑了起來:“他們說殿下在休息,我還以為我又得等上好一會兒才能見到殿下,不想殿下今日竟來得這般快。”

莫名不自在了一瞬的殷溯:“……總不好叫你一個瞎子久等。”

謝無期也不在意他叫自己瞎子,形狀漂亮卻沒有焦距也沒有神采的眼睛一彎,嗓音溫潤又帶幾許戲谑地說:“多謝殿下體諒,只是我又不是今日才瞎的,之前怎麽不見殿下……”

腦中飛快地掠過秦昭昭趴在他懷裏抱着他的樣子,殷溯身形微滞,輕嗤一聲打斷了他:“幾日不見,你廢話又變多了。”

“沒辦法,生活無聊嘛。”

“……有事說事,沒事孤繼續睡覺了。”

謝無期笑了起來:“我是來給姑母請安的,沒什麽事。不過我瞧着殿下這兒似是有事?”

知道他指的是賀逍,殷溯走到他身邊坐下,扯了下唇:“已經沒事了。”

“又是那個偷你紫氣的人動的手?”

殷溯的事該知道的謝無期都知道,尤其是與帝王紫氣有關的事。因為他的眼睛,是半年前為了給黴運纏身的殷溯擋災才會失明。

“嗯。”殷溯也沒瞞他,大概跟他說了下。

事情既已解決,謝無期聽完後便沒再多問,只問他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殷溯想到自己答應秦昭昭的事,正要伸手倒茶的手頓了一下:“目前看來最有嫌疑的人還是老三,五天後他大婚,孤打算派人探探他。只是這幾日老四和白家那邊一直瘋狗似的咬着孤不放,所以這事兒你得幫孤盯着點。”

謝無期是他最信任的謀士和軍師,就算他這會兒沒來,殷溯也打算明天去找他說下這事兒,讓他到時配合秦昭昭行事。

“殿下打算派出去的那個人,不會就是那位神秘高人吧?”謝無期聞言挑眉,“三天前我才與你說過這事兒,當時你怎麽回答我的——時機未到,再等些時候。結果現在竟連具體計劃都有了?這可不是殿下的作風啊,不知是誰這麽厲害,竟能叫殿下改變主意?”

殷溯:“……你就說這事兒你能不能辦吧。”

謝無期與殷溯一起長大,最是了解他的性格,聞言稍一停頓,頗有興致地笑了:“能,自然是能的,正好我也想看看,殿下口中那位高人,究竟有何能耐呢。”

說到這殷溯就想起了秦昭昭給他的那把銅錢,他沒理會謝無期話中滿滿的探究之意,随手摸出一枚銅錢扔給他說:“辟邪的,帶着別弄丢了。”

“這是那位高人給的?”

謝無期接過那枚銅錢,用手指摸索了起來,殷溯見此沉默了一下,嗯了一聲,之後說:“聽說北疆那邊有個游醫醫術不錯,就是行蹤不定一直找不到人。等過了這陣,你再去北疆轉轉吧,順便替孤看看北疆的情況……”

謝無期手上動作一頓,輕笑搖頭:“不去了,怪累的。殿下也不必再費心替我尋找什麽神醫,我已經習慣自己現在的樣子,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了。”

為了他這雙眼睛,這半年來殷溯請遍了天下名醫,他自己也外出尋訪了許多醫者,但都沒什麽收獲,如今謝無期已經看開,不再執着了。

可殷溯卻冷哼了一聲:“你願意瞎着,孤可不願意整日對着個瞎子說話。”

他說完,扭頭就加派人手打探那神醫的下落去了。

謝無期也沒攔,只笑着給自己添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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