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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小義登時怒不可遏,哪怕何雲露再三糾纏,她也沒有如此憤怒,但來人奪她的劍,她必要豁出命去與之一搏!

她毫不顧忌雙方實力差距,哪管對方是何身份,什麽修為,不等對方落地,她便猛地飛撲過去,就算拼着受傷,也要把劍奪回來!

可她還未沾着對方衣角,也沒看清來人如何出招,不知怎地就一陣天旋地轉,然後仰面倒在地上。

黑衣蒙面的女人伏在樂小義身上,修長若蔥玉的五指牢牢扣住樂小義兩個手腕,另一只手持着出鞘的舊劍,将劍身橫在樂小義和她之間,似在仔細觀察劍上的紋路。

這劍有些年頭了,但從材質來看,是把上好的寒鐵劍,劍身玄黑發亮,覆着一層冷光,因日久失修,雖保護得當,還是有了損痕,劍脊根部一寸的位置,暗刻一個“泫”字。

樂小義越過劍刃看見對方的眼睛,那是一雙非常好看的黑瞳,眼尾上懸,長睫如羽,眸光幽冷深邃,清寒如高嶺之花,雖蒙着一層似笑非笑的邪詭,但笑意不達眼底,透着徹骨的冷冽。

“這把劍是哪兒來的?”聲如簫竹,泠泠似水。

樂小義聞言,頓時心中一沉,暗道是禍躲不過,她還沒找到姬玉泫,就先遇上了姬家的仇人。

她蹙起眉,也跟着冷了臉,回瞪眼前的藏頭露尾的黑衣女人,雖然修為不及對方,但她态度分毫不讓:“與爾何幹?”

黑衣女人眸光微沉,鼻間溢出一聲輕嗤,劍身下壓,抵住樂小義的喉嚨:“不說就死。”冰寒的劍刃貼着樂小義的肌膚,泛着森冷的寒意。

樂小義幹脆兩眼一閉,不做掙紮,任對方如何逼問,斷不開口。

只怪她命數不好,或許姬玉泫早就死了,她一個人狼狽難堪地活着也沒意思,死在這把劍下,未嘗不是一個好的歸宿。

可意料之內的疼痛沒有出現,寒鐵劍锃的一聲插進樂小義耳邊的泥地,女人松開禁锢樂小義的那只手,不由分說,飛快扒開樂小義的衣襟。

樂小義心裏一驚,破口大罵:“王八蛋!你幹什麽?!”

她試圖抵抗黑衣人的輕薄,心中驚懼不已,還以為這是下流無恥的拷問方式,一時間心生絕望,滿目駭然,紅彤彤的雙眼竟急出兩蓬清淚。

可對方修為遠高于她,她的反抗如蜉蝣撼樹,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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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面女人輕易扯開她的衣領,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上纏繞的一圈紅線。

紅線下墜着一枚紫色的玉,葫蘆造型,長約半寸,玉內藏刻了一個蚊蠅大小的“義”字,月光下隐泛暗金,此玉不論做工還是質地,都頗為講究,價值不菲,旁人仿造不得。

女人瞳孔一縮,冷銳的瞳孔中寒霜消融,驚愣間未覺眼神失控,竟流露出不加掩飾的錯愕。

但這驚詫一閃即逝,樂小義淚眼朦胧,沒能發覺對方異樣。

随即女人雙手捧起樂小義的臉頰,一雙好看的眼睛隐隐泛起薄紅,可惜天光晦暗,不可得見。她的視線死死盯着樂小義的臉,比剛才打量寒鐵劍時更加認真仔細。

女人的呼吸透過面罩噴薄在樂小義的臉上,空氣中萦繞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樂小義被她灼熱的視線盯得頭皮發麻,心跳一下快過一下,羞憤難堪的情緒左右着她,令她險些窒息而亡。

“放開我!”她用力抓住蒙面人的手腕,試圖将女人鐵鉗般的手從自己臉上扒開,然而無論她用多大力氣,對方看似纖細,盈盈一握的手腕竟然紋絲不動。

忽然,蒙面人自己松了手,然後一把扯下面巾,露出一張如畫嬌顏。

樂小義一怔,縱然天色已晚,看不真切,但憑朦朦胧胧的視線,也能看出眼前這個女人生得一副好看的皮囊,眼中冷芒冰消雪融,斂了眉間邪魅,端的是天上有地下無的人間絕色。

“幾時受的傷?”女人紅唇輕啓,吐出的字句卻令樂小義覺得不可思議。

樂小義愣神間,女人蹙了蹙眉,神情隐有不耐。

她擡眸,四下一望,确認追兵未至,忽的俯身,淡淡的馨香萦繞在樂小義的鼻間。

樂小義眼前一暗,唇上濕軟,竟是被對方猝不及防之下吻住了嘴唇!

“!”樂小義喉頭悶哼一聲,随即兩眼圓睜,目眦欲裂,爆發了比剛才更加激烈的掙紮。

她胡亂踢打身前的人,內心滿是羞憤絕望,今日之後,就算蒙面人留她性命,她也沒臉繼續茍活。

然而輕薄她的女人不為所動,五指輕易捏開她的下颌,一條柔軟濕滑的小舌擠進牙關,舌尖卷着一枚丹藥送進樂小義的喉嚨。

樂小義被迫咽下丹藥,反擊似的咬破了女人的舌尖,女人吃痛,秀眉微斂,終于放開她。

迎着樂小義幾欲殺人的可怖目光,女人眼裏竟劃過一抹輕柔的笑意,這笑容與先前清冷的淡笑不同,似有幾分真心。

樂小義險些以為自己眼花了,哪怕她恨極了這個人,仍不得不承認,她笑起來好看極了。

女人臉上神情淡然,笑容只一閃即逝。

在樂小義看不見的眸底深淵中,盤旋着久別重逢的眷戀和相見即別的遺憾。

蔥白指尖輕輕按住樂小義胸前的玉墜,女人俯身下壓,嘴唇貼着樂小義柔軟的耳廓,喃喃細語:“小義,別來無恙。”

樂小義猛地一怔,濕熱的氣息拂過樂小義的脖頸,自她耳後激起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女人又側頭親吻了樂小義的臉頰,一觸即走。

不等樂小義從那張出塵谪仙般的面孔上找到一點熟悉的痕跡,女人已起身,攏了攏樂小義的衣襟,一把抽走了樂小義脖頸間的玉葫蘆,笑容恢複了初見時的邪詭:“後會有期。”

她來去如風,像一場肆意狷狂的夢,頃刻間沒了影蹤,唯有淡淡的花香萦繞鼻間,回環萦繞,經久不散。

黑暗的樹林重回寂靜,只餘沙沙風動與葉落的聲音。

一滴溫熱的水珠滴在手背,碎散開來,迸濺成透亮的水花。

樂小義恍惚發覺自己臉上不知何時已多了兩道淚痕,眼淚汩汩流淌,擡手去抹,卻越拂越多,半晌不能止歇。

她深吸一口氣,待呼出時,雙肩垂落,像同時呼走了渾身力氣似的,喉嚨裏漏出兩個朦胧的字眼:“小泫……”

十年未見,別來無恙。

樂小義閉上雙眼,黑暗中亮起一蓬朦胧的柔光,一幕幕經年景象自她腦海中閃過,記憶中的人兒一颦一笑歷歷在目,明眸皓齒,璀璨有如萬頃星河。

她幼時被身生父母遺棄在農戶牛車中,身上只得一枚上好的紫玉葫蘆可以辨識身份,襁褓內藏了一頁紙,寫着她的名字和生辰。幸得六旬老婦垂憐,将她養至七歲,老人身染重疾,不久于人世,亡故前留了遺言,告知樂小義她的父母另有其人。

寒冬臘月,天寒地凍,她長跪街頭,手腳都被凍麻了,仍固執地守着老婦屍身,一下一下磕着頭,祈求好心人為老婦出一具棺材錢,她願為其當牛做馬,還一世恩情。

姬氏夫妻攜幼女自街上過,年僅八歲的姬玉泫生得粉雕玉琢,穿了一件紅紅的錦帛夾襖,圓臉下邊圍了一圈白狐毛,好看得有如天上掉下來的瓷娃娃。

她臨街駐足,水盈盈的黑眸瞅着樂小義,小手拉扯姬千城的衣袖,懇請父親出手相助。

後來,樂小義在姬家府上住了六年,姬家人從不将她當下人對待,姬千城偶然得見樂小義胸前玉佩,道是有緣,此應故人之物,更将樂小義視若己出。

不僅允許樂小義跟随姬玉泫在教書先生的指導下讀書識字,更親自教導樂小義和姬玉泫修煉。

樂小義幼年在修煉一道上展現出驚人的天賦,七歲開始納氣,不過十三歲的年紀,便已修至體元境三層,即便放在世家宗門內,也是千載難逢的天縱英才。

即便如此,比之姬玉泫,卻還是略遜一籌。

那時候童稚無知,樂小義與姬玉泫感情甚篤,兩小無猜,本以為一輩子就該是這樣,平平淡淡,無憂無愁。

她從不執着于自己的身世,即便姬千城告訴她她的父親叫樂君皓,是一方豪傑,她也不曾向往,更不曾尋根究底,查明當初自己被遺棄的真相。

她只願這輩子都守着姬玉泫。

豈料一朝禍事臨門,萬般繁華毀于一旦。

樂小義睜開水霧彌漫的雙眼,一側首,見身旁立着那柄寒鐵劍。

自當初分別,她便管此劍喚思泫。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認識這把劍的人并不多,除了姬家的仇敵之外,還有姬玉泫。

樂小義翻身坐起,拉開衣襟,拇指撫過空蕩蕩的脖頸。

墜在鎖骨間的那枚紫玉自她出生起便戴在脖子上,從未離身,如今被姬玉泫蠻不講理地奪去,她心裏半分惱恨也沒有,甚至暗暗高興,哭得淚眼婆娑的小臉兒上又浮現出一抹笑意。

姬玉泫還活着,沒什麽比這件事更讓她歡喜。

想到剛才……那個吻。

樂小義情不自禁地回味了一下,頓時面龐一熱,耳根通紅,心裏暗嗤了一聲不知羞。

姬玉泫只是為了給她喂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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