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樂小義一怔, 立即反應過來,三步并作兩步沖上樓閣,眼前的一幕令她瞳孔一縮, 驀地駐足。

一個身形健碩的男子拎着何雲露的衣領, 将她的身體抵在樓閣圍欄邊的梁木上, 何雲露在他手裏毫無還手之力, 無論如何掙紮踢打, 捏在她領間的那只鐵鉗般的手皆紋絲不動。

“你是什麽人?!快住手!”樂小義寒面怒目,疾步上去,抽出劍刃就朝此人斬去。

男人側目, 唇角勾起輕蔑嘲諷的弧度, 胳膊一擺,提着何雲露那只手轉了方向, 樂小義這一劍若真的揮下去,何雲露必定受創。

樂小義及時收了劍勢, 何雲露的五官因痛苦皺成一團,她艱難睜眼, 看見身前不遠處的樂小義,眼裏閃過一瞬欣喜, 随即她猛地咬牙, 沒喚樂小義的名字, 只着急道:“你快走!”

樂小義當然不會走,她單手持劍,目光越過何雲露, 冷厲地看着何雲露身後一言不發的兇惡男人,視線掃過此人身上做工精細,領口有兩道藍紋的衣袍,心裏一沉。

此人是劍神宗內門弟子,修為至少為骨元境。

“你到底是誰?要幹什麽?”樂小義攥緊劍柄,再一次質問。

男人沒有回答她,陰鸷的雙眼在樂小義臉上來回逡巡,片刻後哼聲反問:“你是樂小義?”

樂小義還沒來得及應聲,何雲露情緒越加激動,更加用力地掙紮起來,朝樂小義聲嘶力竭地咆哮:“你快走啊!去找長老來!”

男人被何雲露這番話激怒,反手就是一個巴掌:“你這個賤女人!”

何雲露的頭被扇向一邊,一側臉頰肉眼可見地紅腫起來,可她仍死咬牙關,憤恨地瞪着眼前不講理的粗野男人。

閣樓上的動靜很快驚動了藥堂的夥計和執事,走廊盡頭傳來一聲厲喝:“住手!裴昊北!休要在藥堂放肆!”

裴昊北?

樂小義兩眼睜大,心裏隐約了悟,明白了何雲露為何遭難。

藥堂有兩名常駐執事,皆是骨元境修為,沒有把握從情緒激動的裴昊北手中救下重傷的何雲露,故而他們都不敢輕舉妄動,但他們在趕來之前,已經吩咐藥堂幫忙的夥計去宗務廳彙報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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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昊北對藥堂執事的呵斥充耳不聞,樂小義心念電轉,在裴昊北又一巴掌落下之前,急急高呼:“裴昊南的死另有隐情!”

裴昊北的動作果然頓住,他一雙銅鈴般的牛眼滿是血絲,暴躁地搖晃何雲露,并指着樂小義的鼻子怒斥:“分明就是你們這兩個賤女人害死了我的兄長!”

這是樂小義見他說的第一句話,他急怒之下還欲對樂小義動手,就在他分神的瞬間,樂小義驟然拔劍,一道劍氣掠空而過,斬向裴昊北緊抓着何雲露不放的那只手。

裴昊北猝不及防,手臂被劃開一道血口,下意識松了手,藥堂兩名執事不約而同地沖過去,一人救下何雲露,另外一人試圖壓制裴昊北。

“我要殺了你!”突然遭到襲擊的裴昊北更加震怒,他憤聲咆哮,爆發出遠超正常水平的力量,一掌震開阻截他的執事,像一頭下山猛虎,張牙舞爪地撲向樂小義!

樂小義無法正面接招,也怕裴昊北一掌震碎了她的思泫劍,故而見裴昊北撲來,她第一反應是收劍入鞘,飛身急退。

但裴昊北快如閃電,突進的速度是她退避的好幾倍,幾乎一個閃身的時間,裴昊北就已欺近她兩步之內,隔空一拳擊中樂小義的胸口。

樂小義只覺重錘撲面,像有一座大山朝她壓過來,身體瞬間騰空,倒飛出去,盡管她已經盡可能卸去那一拳的力量,落地時還是在走廊上擦出一道血印,鋪陳在地面上的竹板寸寸炸裂。

裴昊北還不停手,勢要将樂小義置于死地。

兩位藥堂執事來不及相救,眼看樂小義就要遭裴昊北的毒手。

忽然,一只蒼白的手印憑空出現在裴昊北上空,下壓的須臾,籠罩整個樓閣的氣機随之一動。

——轟!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裴昊北被那手印按進地面,大力壓穿了長廊上的竹板,裴昊北的身體從二層摔下,把一樓的走廊也砸穿,最後陷進廊下的土坑裏。

突然出現在長廊之上的人,是柳清風。

樂小義呼吸困難,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何雲露大喊一聲“樂小義”,眼眶通紅,若不是藥堂執事拽住了她,她已經不顧危險朝樂小義撲過去了。

柳清風将樂小義提起來,拿了一枚丹藥喂到她嘴邊,待樂小義将藥服下,他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

何雲露驚魂未定,本想問問柳清風樂小義如何了,但畏于柳清風寒冷如霜的臉色,終是沒敢吭聲,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柳清風帶走樂小義。

柳清風拎着樂小義行至藥堂廳門處,遇見迎面而來的軒和。

“清風。”軒和出聲,語氣意外熟稔。

柳清風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停下腳步。

軒和看向他手裏陷入昏迷的樂小義,道:“裴昊北一事我會處理。”

“那是你分內之事。”柳清風依舊面無表情。

軒和眸色微沉,嘆了一口氣:“你要帶她去哪兒?”

柳清風木然的臉上突然浮現一抹笑,只是這笑意頗有些諷刺的味道:“連你也在懷疑我。”

軒和一怔,沉重的眼睑耷拉下來,瞳孔深處投射下晦暗幽深的陰影,将一閃而逝的悲哀很好地掩藏,表露在外的依舊是從容不迫的樣子:“所有人都有嫌疑,但我唯獨不會懷疑你。”

柳清風牽了牽唇角,對軒和這句話不知信了多少。

他沒再與軒和多說什麽,臉上笑容淡了,與軒和擦肩而過。

藥堂兩名執事帶着何雲露先後從樓閣二樓躍下,裴昊北口鼻溢血,掙紮着要起身,然而試了幾次,只有雙手胡亂撲騰,身邊碎裂的竹板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其中一位執事一步邁上去,将重創的裴昊北從土坑裏撈起來。

軒和查看了裴昊北的傷,苦笑着搖了搖頭。

裴昊北背脊骨受創,從腰後的位置一分為二,斷裂處脊骨粉碎,除非宗門中修為已達溯源境的長老出手,方有治愈的可能,否則,裴昊北後半輩子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整個宗門內,溯源境的高手只有七位,其中三人都是客卿,再往上只有宗主和老宗主,大能們常年閉關,出手的機會近乎于無。

裴昊北雖然意識清醒,但他下肢無力,一雙虎目空洞絕望,似乎還不明白為什麽雙腿沒有半點知覺。

“帶下去吧,讓人治好他的外傷。”軒和掀起眼皮,漠然地吩咐,“去查一下,是誰給他遞的消息。”

外門和內門雖然相距不遠,但自樂小義一行人在霧林遭到龍蚺襲擊,到姬玉泫現身抓走樂小義,再到後來軒和帶人将樂小義救回,一共只用了兩天時間。

這兩天裏,消息是被封鎖的,雖然裴昊北遲早會得知裴昊南的死訊,但這個速度未免太快了。

軒和猜測樂小義與何雲露得罪了什麽人,對方震怒至極,才會故意将消息早早遞給裴昊北,說不定還添油加醋地說了什麽,導致裴昊北對樂小義二人格外憎恨。

左詩萱是在事發之後才接到裴昊北襲擊藥堂的消息,她匆匆趕去藥堂的時候,軒和已經做好善後。

何雲露原先暫時落腳的那間廂房損壞嚴重,藥堂執事給她換了一間更寬敞的,左詩萱來時,她端着已經涼透的藥碗發呆。

“何師妹。”左詩萱輕叩門扉,何雲露從呆滞中驚醒,碗裏的湯藥險些灑出來。

何雲露擡眼看她,禮貌地問了安,放下盛藥的石碗。

左詩萱走近,發現何雲露兩只通紅的眼睛腫得像核桃,左側臉頰紅腫未退,嘴角的傷口凝血結痂,神态哀恸疲憊。

一見左詩萱,何雲露緊繃的心神撐不住,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砸在桌上啪嗒啪嗒地響。她雙手掩面,嗚嗚哭得傷心,一聲一聲抽噎讓聽的人心裏也跟着難受。

左詩萱不願在這時候催促,于是安靜陪在旁邊,但淡淡聚起的眉心宣示她內心的憂慮。

何雲露這樣哭下去,怕是要哭壞眼睛。

左詩萱正想着如何勸說,何雲露的哭聲漸漸小了。

她壓抑着情緒,愧疚而難堪地對左詩萱說:“師姐見笑,我失态了。”

左詩萱搖頭,朝她寬慰一笑:“好些了嗎?”

何雲露悶悶地“嗯”了聲,哭過後的确好一點了,心裏梗着的那股氣纾解了不少,雖然還是難過,但不至于崩潰痛哭了。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左詩萱适時遞上一條幹淨的手帕,舉止溫柔地替她擦淨眼角的淚滴。

何雲露不适應左詩萱這樣親近的動作,又為自己此時多心而羞愧,于是她從左詩萱手中接過手帕,哽咽着說:“多謝師姐,絹布我之後洗淨了再還給你。”

左詩萱擺手示意她無妨,又問她藥涼了是否重新煎一副來。

何雲露受寵若驚,趕忙雙手抱起石碗将湯藥一飲而盡,左詩萱見她如此,面有無奈之色:“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很怕我?”

“沒有。”何雲露立即搖頭否認,但放在桌下的手卻偷偷攥緊了絹布。

左詩萱眨眨眼,沒有深究,轉而詢問起她的傷勢。

“已經好很多了。”何雲露有問有答,狀态比剛才好一些,抽噎聲也小了,“謝謝左師姐。”

她知道左詩萱的來意,遂深吸一口氣,主動開口:“裴昊北要殺我替裴昊南報仇,樂小義為了救我被裴昊北打傷了,柳執事及時相救,重創裴昊北後帶走了樂小義,我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樂小義受傷了,左詩萱心裏一沉。

“她應該是來探望我的,卻遭了無妄之災,為什麽我總是拖累她?”說着,何雲露雙眼又濕潤了,眼眶裏盈滿淚珠,搖搖欲墜。

“這不是你的錯。”左詩萱壓下擔憂之情,冷靜地安慰她,“你與樂師妹也算是好幾次共患難的朋友了,你難道還不了解她的為人嗎?你有難,她當然會幫你,沒有人能預先知道歹人什麽時候出現,你不必為此自責。”

這件事發生,左詩萱心裏也有同樣的疑惑,她事先叮囑過何雲露小心,但裴昊北得到消息的實在太快了。

“可她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一次如此,兩次也是如此……”何雲露悲從中來,雙手捏緊手帕捂住眼睛,做了兩次深呼吸調整情緒,這才咬着唇繼續說下去,“我寧願她不要救我,也好過看着她受傷,我卻無能為力。”

左詩萱見何雲露難過至此,面有深思之色。

她自問自己也很關心樂小義,在樂小義被姬玉泫抓走之後,她一整夜都沒睡着,心中焦慮不已,這次的事情發生,她聽說樂小義事發時也在藥堂,遂匆匆趕來。

聽說樂小義受傷,她心裏也非常擔憂,想着稍後去尋柳執事問問情況,卻遠不如何雲露這般傷心難過。

或許,站在何雲露的角度,她是被救下的那個人,所以心裏愧疚與擔憂并存,才會如此情難自禁?

左詩萱在心裏給何雲露的失控找好理由,想了想措辭,突然道:“何師妹,你信不信命?”

何雲露聞言一怔,張口結舌,半晌,才應了聲:“我不知道。”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所以無法立即得出答案。

左詩萱朝她笑了笑,言語從容而溫柔:“我卻相信,有些人生來就要經歷比別人更多的磨練。”

何雲露一臉驚訝。

左詩萱微笑着繼續說下去:“命運總是不公的,這個世界從不缺少精英之才,但為什麽真正走到巅峰的人往往不是那些初時驚才絕豔之輩?”

何雲露不知如何接話,左詩萱也沒有等她回答。

“人的一生會有很多際遇,也伴随着不知何時降臨的兇險,與其說人一生都在經受苦難,我倒更願意稱之為磨練,像樂師妹,她是心有俠義之人,心胸寬廣,命中便不乏貴人相助,這樣的人注定會比別人經受更多考驗,但哪一次兇險的遭遇她沒有化險為夷?”

“百煉方可成鋼,人亦如是。我相信樂師妹前途無量,不會被區區一個裴昊北絆住腳步。”

“她選擇犧牲自己救了你,你的确應該為此感恩,卻不該這般傷懷。”左詩萱看着何雲露的眼睛,“她救你,是因為她認為你值得她救,但若連你都覺得不值得,豈不是辜負了她一番心意?你要做的,應該是讓自己振作起來,成為值得她以性命相托的人。”

左詩萱一番話對何雲露而言無異于當頭棒喝,醍醐灌頂,她愣怔然坐着,茫然的雙眼聚起點點光芒,驅散晦暗的陰影,重獲新生。

“她會沒事的。”何雲露說,她的聲音雖然沙啞,但語氣已平靜下來,不是自我寬慰的開解,而是由心如此認為。

同時,她心裏有個聲音悄悄說:我會成為值得她托付性命的人。

左詩萱欣慰地笑了,起身道:“好了,我回南院去找柳執事,看看樂師妹現下如何了。”

何雲露在左詩萱的開導下掙脫桎梏,心境開闊許多,對左詩萱頗為感激,她跟着站起身來,因腿腳不便,不能送左詩萱出門,只能扶着桌子朝左詩萱鞠躬道謝。

左詩萱虛按她的肩膀,示意她好好将養:“我明日再來看你。”何雲露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明日她來,想必也會帶來樂小義的消息。

柳清風将樂小義帶回南院寒樓,親自運功替樂小義療傷,一輪運功結束,樂小義內腑傷勢稍緩,藥力散開,浸潤經脈,臉上也随之有了些血色。

左詩萱前來拜訪之時,樂小義将醒未醒。

柳清風讓她進門,開口便問:“她是樂君皓的女兒?”

“是。”左詩萱一嘆。

她知柳清風心裏有與軒和一樣的執念,軒和可以對所有人隐瞞,唯獨不會瞞着柳清風。

“她沒事。”柳清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臉上雖沒什麽表情,但語氣緩和了不少,“往後她的劍法由我親自教導,虎父無犬女,她很有天賦,以後不會比樂君皓稍差。”

左詩萱面露喜意,有了柳清風這句話,樂小義的前途一片敞亮。

外門執事大都是後天武者,修為最高的也不過髓元境,但柳清風卻是一個例外。

柳清風的修為比之軒和只高不低,他也是一名先天高手,當初樾清居的長老之位本該屬于柳清風,然而柳清風不喜管理宗內事務,将長老之位讓給了軒和,自己退居南院。

他明明擁有極高的修為,卻甘願做一名執事。

據左詩萱所知,柳清風年輕的時候并不如此,他也曾意氣風發,與摯友肝膽相照,誰知人到中年遭逢大變,一夜之間滅心絕情,仿佛天地之間,皆無可令其意動之事。

有柳清風指導樂小義,左詩萱徹底放心。

左詩萱告退離去,不久後,樂小義醒了,胸口悶痛緩解,才剛睜眼,便聽身側傳來柳清風漠然的聲音:“醒了就起來。”

樂小義懼于柳清風的威嚴,聞聲心裏一驚,連忙翻身坐起,本欲站起來,肩上卻憑空壓了兩道氣勁,将她按在原地動彈不得。

“盤腿坐好。”柳清風再次發話。

樂小義立馬照做,挺起脊背。

柳清風:“擡手。”

樂小義心念一動,右手平伸。

柳清風唇角牽了牽,笑容只露了一半,随即左手掐訣,與樂小義合掌。

一股灼熱的真氣順着手掌經脈湧進樂小義的身體,樂小義有意識地引導自身真氣跟随柳清風的真氣運行,真氣運行速度加快,比之先前第一輪療傷時事半功倍。

樂小義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傷在真氣流淌之下慢慢好轉,淤青與紅腫散去,身體越來越輕盈。

柳清風的真氣非常渾厚,退出後仍有一小部分在樂小義體內殘留,融入樂小義的筋骨。

一個療傷的周天結束,樂小義意外地感覺體內修為有所提升,體元境八層的穴竅将通未通。

柳清風收功睜眼,面無表情地對樂小義道:“裴昊北的事情你不用再管,回去好好修煉,明日辰時,來此地見我。”

樂小義聽懂了,柳清風讓她回去之後不要到處亂跑。

她還沒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但她依稀記得自己昏迷之前是柳清風救了她,回來後柳清風又親自替她療傷,她心存感激,于是起身朝柳清風躬身一拜:“弟子謝過柳執事。”

從寒樓出來,樂小義疑惑地摸了摸腦門,雖然不太明顯,但她感覺柳清風對她的态度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樂小義揣着疑惑回到南三閣,二樓左詩萱的房門開了,樂小義一擡頭,就見左詩萱朝她微笑着招了招手。

“原來如此。”樂小義聽了左詩萱的解釋,面上浮現喜意。

左詩萱也替她開心,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勵她:“柳執事讓你明日過去,當是要指點你的劍法,好好加油。”

樂小義露出一個開心的笑臉。

以前,她感覺生活大多時候像夜晚,仰頭望天,是一片茫茫無際的黑暗,黑暗下壓着一層又一層的烏雲,不知什麽時候就會突然電閃雷鳴,永遠望不到黎明。

可自與姬玉泫重逢,她的世界一夜之間星輝燦爛。

姬玉泫像她的幸運星,她的所有幸運,都因她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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