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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時多了個胥武都沒有驚動獸群, 何況此次大家行事越發小心,怎會無緣無故惹來蟒群?

唯一多出來的東西就是這枚納靈丹。

“那該死的老匹夫!”尉遲奉臉色猙獰,憤聲罵道, 随即一把将手中玉匣遠遠抛開。

玉匣飛出去, 沒入幽深的叢林之中, 還未落地就被一條巨蟒截住, 然後餘下蟒群亦争先恐後地蜂擁過去, 尉遲奉因此躲過一劫。

李同周力二人亦是煞白着臉,渾身抖若篩糠:“我等與燕訣無冤無仇,還救了他的侄子, 他何故如此害我們?”

此物乃燕訣在他們問及仙人遺跡之前所贈, 他們不知道各種玄機,難道燕訣也不知道嗎?他們要離開炎川刀谷, 不管去不去尋訪仙人遺跡,都要途徑萬獸林, 必定是燕訣故意為之,他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們活着離開。

左詩萱心思一轉, 若有所悟:“眼下只有我們五人知曉胥武的去處。”

燕訣是要殺人滅口。

“可真是好手段!”尉遲奉咬牙切齒,如不是樂小義先想到納靈丹有問題, 他們真有可能栽在這裏, 他現在還心有餘悸, 腿肚子在發顫。

“那燕訣所說有關仙人遺跡的話,還能信嗎?”樂小義愁眉不展。

尉遲奉望了一眼黑寂寂的叢林,沉吟片刻後開口:“我們尋個地方躲避一下, 等天亮再去探仙人遺跡的虛實。”

許多兇猛的野獸都喜好夜間活動,若說剛才尉遲奉還有自信于萬獸林中來去自如,但在經歷了剛才巨蟒群圍擊之後,他的自信和驕傲搖搖欲墜。

對未知的恐懼暫時壓下他心底的傲氣,面臨生死的抉擇時,被一時沖動支配的腦子也冷靜下來。

這與樂小義左詩萱的考慮不謀而合,李同二人都以尉遲奉馬首是瞻,統一意見後,依舊是尉遲奉打頭,一行人暫時尋了個僻靜清幽的石壁落腳。

夜越來越深,林中活物自石壁下經過,時有震耳欲聾的動靜,有時也悄無聲息,有巴掌大的不知名的蟲子成群結隊,所過之處走獸潰散,也有一人高的飛鳥振翅而鳴,在深夜中以漠然幽冷的眼睛窺伺天地。

這片莽莽蒼蒼的萬獸林裏,藏納着無數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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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小義盤坐于石壁之下,擡眼四望,只覺天地間空闊寂寥,又包容萬象,腳下的土壤,頭頂的天空,萬古以來,多少過客在此駐足,多少鳥獸藏屍于此。

相比于浩瀚無垠的天地,他們五人,太渺小了。

坐在樂小義身邊閉目小憩的左詩萱突然睜眼,面露驚駭之色,視線警惕地掃過樂小義沉默的側臉。

她感覺此時的樂小義仿佛與黑夜中的樹林融為一體,身上籠罩着一層玄奧的氣機,她似乎化作一只飛鳥,又好像是一頭虎豹,或者只是一朵迎風生長的花,随風而落的枯葉,萬物都可以是她,萬物又都不是她。

左詩萱複擡眸瞥向尉遲奉和隊伍裏另外兩個男人,他們各自警惕地觀察着周遭環境,沒有發現樂小義身上細微的變化,左詩萱松了一口氣,自主為樂小義護法。

樂小義陷入這樣的狀态也只有短短數息時間,當枝葉間一滴夜露落在她的手背上,她肩膀一顫清醒過來,醒時神态迷惘,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她将視線投入叢林深處,一縷若隐若現的氣息與鴻蒙劍心相牽,冥冥中似有神助,叫她下意識地認為,那氣息所在,就是仙人遺跡。

那股空空闊闊的感覺很快散得一幹二淨,樂小義連它的尾巴也沒有抓住。

左詩萱看向她的目光裏卻多了兩分探究和深思,樂小義方才所處的狀态與上一任左氏家主臨終坐化之時,大徹大悟,神歸天地時的情形頗為相像。

有那麽一瞬間,左詩萱甚至以為樂小義是不是要坐化了,即便不是,也是一種與之相似的狀态,左家老祖宗坐化時是溯源境巅峰修為,樂小義現在是什麽境界?

二十來歲的年紀就初窺天機,豈不可怕?

左詩萱心有觸動,她隐隐覺得,樂小義身上有一種很特殊的福緣,總能逢兇化吉,看似清透,卻藏着不少秘密,她的未來就像一團迷霧,沒有人知道終點在何處。

——你去劍神宗,若有機緣找到樂氏之後,傾全力以助之。

這是老祖宗在坐化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時左詩萱還不知道左雲琴與岳君皓有後,她心裏想着,樂氏雖然沒落,可天地之大,姓樂之人何其多?老祖宗究竟在窺天之時看見了什麽,才留下這樣一句箴言。

如今,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卻還是覺得疑惑,老祖宗口中所說的樂氏之後,是樂小義嗎?

會是,只有體元境修為的樂小義嗎?

天亮了,尉遲奉起身躍上最高的一枝樹梢,舉目眺望,林中寂靜,走獸大都消匿無蹤,尉遲奉一聲令下,小隊再次開始行動,小心又迅速地深入萬獸林,探尋燕訣所言虛實。

他們此時行進的方向與鴻蒙劍心所感應到的氣息一致,樂小義猜想那仙人遺跡大抵是真的頗為兇險,燕訣打定主意要殺他們,尉遲奉問起仙人遺跡,在他看來就是自尋死路,便沒有隐瞞的必要。

随着隊伍逐漸深入叢林,林子裏的植被越來越茂盛,空氣中充斥着濃郁的血與腐肉的味道,一股股強橫的氣息在叢林間逡巡。

樂小義仰頭看着被樹蔭遮蔽的天空,一點多餘的陽光都透不下來,視野所及并無活物,但那種被暗中窺伺的感覺卻叫她惶惶不安。

她小聲将自己的感覺告訴左詩萱,左詩萱雖然隐隐不安,卻沒有和她一樣的被窺伺的感覺,這沒讓樂小義松開緊繃的心弦,反而更加沉郁。

樂小義每走一步都心驚肉跳,在她身後一棵參天古木的枝桠上,一只猩紅羽翼的鳥兒俯瞰着她,如燃燒火焰般的眼瞳中倒映出一道纖瘦的背影。

左詩萱忽然發現樂小義不見了。

明明上一瞬樂小義還在她眼前,但是一步邁出,那道身影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緊接着,尉遲奉、李同還有周力,就在短短一息之內,所有人陸續失蹤。

周圍的景物沒有改變,沒有模糊視野的迷霧,也沒有玄而又玄的幻陣,有的只是一片無盡的蔥茏,還有枝葉的陰影和零星斑駁的日光。

忽然之間,萬籁俱寂,可莫名的恐懼卻一瞬間籠罩了她的心扉。

一道影子閃電般地從枝頭飛掠而來,左詩萱側身閃避,同時一劍次穿了兇物的喉嚨。

那是一只體格健碩的花豹,劍刃割開了它的咽喉,卻沒有立即致死,血濺三尺,它一聲厲嘯,鋒利地爪子照着左詩萱的天靈拍下來。

左詩萱抽劍後撤,甫一落地,便有另一陣腥風從頭頂灌下來。

更遠一些的樹影裏,還藏着一整個花豹群。

樂小義不知道自己來到了什麽地方,她只是與左詩萱錯開一個身位,然後左詩萱他們就從她眼前消失了。

與隊友一同消失的還有郁郁蔥蔥的天地。

她站在一個黑漆漆的樹洞裏,陽光從樹杈中開裂的豁口照射下來,四周是藤蔓叢生的木壁,像囚牢一樣将她困在這裏。

那些藤蔓無法着力,稍稍一拉就從中斷裂。

再目測洞口到地面的距離,以她的輕功,應該上不去。

樂小義一顆心沉下來,她小心地觀察着四周,在鴻蒙劍心的感應中,正處于仙人遺跡的氣息之中。

也就是說,這樹洞是仙人遺跡?

她離開自己原本停留的位置,開始丈量這處空間的大小,觀察樹洞中的環境。

樹洞裏很暗,底端空間大抵兩丈方圓,什麽都看不見,但空氣中有一股腐臭的味道。

樂小義循着那股臭味尋找,于一個藤蔓堆疊的角落裏找到一具腐壞了一半的鳥屍。

這只鳥的體格非常大,展翅恐怕有三丈寬,羽毛是紅色的,有尖利的喙,背部拉出一道猙獰的傷口,慘敗的羽毛從腐壞的皮肉上剝落,散在樂小義腳邊。

樂小義拾起一片沾染泥濘的羽毛,毛色污濁暗淡,原本靓麗的翎羽糾纏在一起,狼狽地如同它此時消逝的生命。

若她無法離開這個樹洞,她的命運就将和這只鳥一樣,悄無聲息地消逝在這個無人知曉的角落,樂小義因此悲從中來。

她想活着回去。

可這困境看似沒有破解之法。

她抽出思泫劍,以劍尖掘地,在地面上掏出一個大坑,準備将這只鳥的屍體掩埋。

但在将鳥屍放進泥坑中時,一顆紅色的珠子從鳥腹滾出來。

樂小義愣住,随即猛地張嘴,大吃一驚。

這是……靈獸妖丹。

這只鳥并非尋常飛鳥,而是一頭靈獸!能煉出妖丹的靈獸,生前修為至少也是丹元境,能和柳清風一較高下。

樂小義一顆心怦怦直跳,丹元境的妖丹,這可是天大的機緣,若她煉化此丹,必定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補齊過去八年落下的修為,甚至猶有過之。

這妖丹她該不該拿?

她的雙眼暗藏灼熱,手也朝妖丹伸過去,就在即将觸碰妖丹的瞬間,鬼使神差地停下來。

連丹元境的妖獸落入此地都無法逃走,她即便拿了這妖丹,又能如何?

她只想到拿了妖丹的好處,可她還沒弄明白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裏,究竟是誰在背後窺伺,将這枚妖丹送到她眼前?

為什麽她心裏始終覺得不安?

樂小義沉了一口氣,遵從本心将手收了回來,然後毫不猶豫地将土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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