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多吉之死(三)

承野用舌頭頂了頂後槽牙:“不要給大家惹麻煩,不然就滾。”

他的聲音依然冷冰冰的,比冰窟窿裏的水還冷,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慕葕站穩,拍了拍身上掉落的雪花,她伸手摸到臉頰處,回想起剛才男人的指腹觸碰到自己皮膚的剎那,那是一種如同磨砂顆粒般的粗糙感,想象如果這雙手觸碰到其他地方,會是什麽感覺。

她看着幾米開外承野的背影,突然覺得天跟地之間其實隔得很近。

回到客棧以後,雙胞胎姐妹相擁而泣,老陶關切地問慕葕:“丫頭,沒事吧?”

慕葕搖搖頭說:“沒事。”

達瓦也擔心極了,語氣急躁:“野哥走之前才跟你們說了不要到處亂走,怎麽就是不聽呢?”

劉思瑆沒有說話,低着頭不敢看慕葕。

慕葕看了一眼承野,淡淡地說:“對不起,給大家添麻煩了。”

嘉措說:“人沒事就好,以後千萬不要這樣做,知道嗎?”

慕葕點點頭,雙眼還是盯着承野。

承野的臉色鐵青。

空氣中彌漫着若有似無的尴尬,達瓦突然後悔自己脫口而出的埋怨,女孩子膽子小,一時沖動可以理解,更何況慕葕只是為了救人心切。

“以後,以後注意就是了,對吧野哥。”達瓦笑着打圓場。

承野沒有搭腔,徑直上了二樓。

達瓦還想說些什麽來調節氛圍,可他多少了解一點承野的性格,他的生氣從來不通過音調的高低來表達,刀鋒般的眸光足以說明一切,想到這裏,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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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措走到慕葕面前:“他性格就是這樣,外人看來稍微有點冷了的點,有些陰郁,他只是不善于交流而已,你別在意,他心是好的,剛才一聽說你出去了沒回來,想也沒想就沖出去找你。”

慕葕擡頭看了一眼承野,男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樓梯拐角處,她嘴裏喃喃自語:“是嗎?”

“嗯,他是一個正直的人。”

回過神來,慕葕問:“多吉的屍體……你們發現什麽了嗎?”

嘉措嘆了口氣:“有些事情一時間無法确定,還是要等專業的人來處理,但這裏我們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須盡快離開。”

“是不是跟那個雪狼有關?”

“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嘉措,“等雪停了我們就出發。”

慕葕:“嗯。”

承野上樓,耿樂剛要下樓,他看見承野,問:“那個美女姐姐回來了嗎?跟你們一起的那個……”

緩和了一下之後,耿樂還是覺得慕葕其實不壞,只是有自己的潔癖,他也确實不該沒有經過對方同意就私自做一些事,這件事終究是他不對,他正準備去找慕葕道歉。

承野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糟了。”耿樂以為慕葕還沒回來,暗叫糟糕,“難不成那對雙胞胎真的要……”

耿樂想到這裏,也不等承野說話,急忙往樓下走。

承野突然擋在他面前:“你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我現在有事,麻煩你讓開。”

承野巋然不動。

“你剛才說雙胞胎怎麽了?”他重複了一遍。

耿樂嘆了口氣:“哎,我該提醒她的。”

“雙胞胎互換了衣服,不知道要幹什麽。”

耿樂仔細回憶他路過雙胞胎房間無意聽見的對話,“她們好像說什麽那個女人很讨厭,與其在這裏等死,不如找個人出去試試兇手的動機。”

耿樂的話還沒說話,就看見剛上樓的慕葕,他急忙走過去,關切地問:“姐姐,你沒事吧?那個,對不起啊,剛才是我不對,我不該……”

沒等耿樂說完,慕葕搖搖頭,擡眼看見承野,也沒說什麽,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承野跟了過去,慕葕剛要關門,承野伸手擋住門框,她皺眉:“有事?”

承野盯着她看了半天,但就是不說話。

慕葕有些不耐:“我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麽樣?”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他說:“女人不應該都會溫柔一點?”

慕葕:“……”

慕葕松開摁住門栓的手,承野進來,站在她面前,他們之間相隔的距離不過一個拳頭大小。

慕葕勾了勾嘴角:“我溫柔的樣子,怕你吃不消。”

承野說:“那對雙胞胎故意整你,你看不出來嗎?”

慕葕說:“看出來了,我還會上當嗎?”

承野沒吭聲。

因為兩人隔得真的很近,大家又突然都不說話,空氣中有一絲複雜的氣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慕葕突然說:“我可以聞一下你身上的味道嗎?”

男人皺眉,沒有接話。

“可以嗎?”慕葕又問。

“什麽味道?”

慕葕癡癡地盯着他:“自然是我喜歡的味道。”

承野沒有回答,但也沒拒絕,慕葕直接默認他同意,慕葕抓住他的手臂,輕輕地踮起腳尖,靠近他的脖頸。

餘光下,她看見他的喉結在翻滾,那是所有男人最性感的一個部位。

她深呼吸,那種木質清涼的味道再次傳入鼻腔。

不經意間,她的鼻尖輕觸到他的皮膚,對方突然伸手将她環住,用力往上一送,連帶着她整個人都被帶入懷中。

她輕輕地閉上眼,等待他的下一步動作。

可是沒有。

他沒有任何動作。

慕葕睜開眼睛,承野正擰着眉低頭看她。

“你到底是誰?”

“你問了我兩遍。”

“為什麽要接近我?”

“不是接近,是不自覺地想要靠近。”

男人沒有再說話,他松手,放下她,轉身離開房間。

慕葕看不出他的任何表情,越是看不清她就越煩躁。

門“啪”的一聲被關上,房間裏慕荇的胸口還在劇烈地起伏。

當夜平靜如水,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沒有發現多吉的屍體,沒有劉思瑆的出走,慕荇沒有跑出去找她,承野沒有來救慕荇。

就連那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似乎都并不存在。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老陶大喊一聲:“雪停了,出太陽了!”

雙胞胎姐妹退了房,迅速就離開了;耿樂還要續訂一晚拍片,他答應了老陶幫他拍攝客棧的宣傳照片;達瓦和丹巴很早就起床清掃車面的積雪,準備一會兒繼續上路;嘉措還在前臺,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

慕葕今天穿了一件翠綠色的羽絨服,像是即将開春的嫩芽,将她原本如雪的皮膚襯得透亮。

她将長發輕輕地挽起,在老陶那裏順了一支圓珠筆固定,幾縷發絲柔順自然地垂在額前。

她打算把行李放進後備箱,剛伸手,已經被人搶了先。

承野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的身後,他像拎小雞兒一樣輕巧地将慕葕幾十斤重的行李舉起,慕葕靜靜地看了他一眼,自覺地往後靠了靠。

等一切準備就緒,嘉措也打完電話出來了。

承野對他說:“今天我開車吧。”

嘉措說:“好,那慕葕坐副駕駛吧,後面幾個大男人,她也不方便。”

承野沒有說話,從車頭繞到駕駛座,一擡腳跳上了駕駛室。

慕葕跟着上了副駕駛。

暗處,一直有雙眼睛盯着這一切。

看見車子遠去,那人掏出電話:“他們已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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