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她的同桌完美就可以了

01

元旦晚會前兩周，級部裏就已經下達了征集才藝節目通知。要求每個班至少上報兩個節目，然後學生會再進行一系列的篩選。

像上次運動會齊浩哲征集運動員時，文娛委員薛冰月苦兮兮地從門口開始挨個統計。其實也不是沒人報，可一想到李浩楠捏着嗓子學《雷雨》中四鳳矯揉造作地對池旭喊着“大少爺”，柔柔弱弱的齊浩哲歇斯底裏地吼着《死了都要愛》，成暖暖瘋瘋癫癫地跳着《小蘋果》，薛冰月在登記後直接在心裏默默地先把他們pass掉了。

問了一圈，除了一個單口相聲勉強能拿得出手外，就剩下薛冰月自己的古典舞了。快到蘇杭那邊的時候，她抱着希望湊了過去：“蘇杭同學，咱們班還差個節目，你報名吧？”

蘇杭戴着耳機，手裏翻着英文雜志，沒什麽反應。

“蘇杭同學，咱班……”就在薛冰月以為蘇杭沒聽到，要再重複一遍時，蘇杭面無表情地迸出兩個字：“不報。”

年級裏有個“美人榜”，以前薛冰月霸占第一，方如沁排第二。現在有了沈翹，她只能穩居第二了。長期的備受吹捧讓她性子多少也有點傲，所以再次被大佬無視冷落後，她終于忍不住了。她扁着嘴，語氣委屈：“蘇杭同學，我平時有什麽得罪你的地方嗎？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冷淡？”

“我對誰都這樣。”蘇杭擡了擡眼皮，無辜又坦然。

薛冰月氣急，脫口而出：“才不是，你對沈……”

“我怎麽了？”沈翹抱着語文作業本回來，聽到薛冰月提了自己的名字，随口問了句。

蘇杭把作業本接過來放在窗臺上，動作自然。

薛冰月自尊心受到了極大打擊，她氣呼呼地扭頭，丢給了沈翹一個憤怒的白眼。

沈翹坐下：“你怎麽惹她了？”

蘇杭摘下耳機，煞有介事道：“她嫉妒爺對你好。”

“呵呵。”沈翹冷笑一聲，撇撇嘴，“冰月美女是要你報元旦的節目吧，你支持一下人家工作呗。”

上次薛冰月莫名其妙地撞了她，這次又瞪她，她随便猜猜也能猜到原因。跟方如沁一樣，薛冰月還是因為蘇杭才對她有意見的。

蘇杭挑了挑眉：“你想讓我報？”

沈翹轉過頭，很是傲嬌：“你愛報不報，我哪能管得着。”

蘇杭把耳機塞回耳朵：“也就你能管。”

沈翹裝聽不見，心裏的小別扭像是剛從泥土裏冒出來的小苗子，又“噌”地縮了回去。

冬天起床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宿舍三個人每天都會重複着同樣的劇情。

鬧鐘響了，被關掉。人醒了，迷糊着不動喊着另一個人。另一個人哼哼兩聲表示收到，然後大家再垂死掙紮跟床難舍難分幾分鐘，最後在誰的驚呼遲到聲中，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往教學樓奔。好幾次，三人都踩着鈴聲，險些遲到。

早上不吃飯，挨到中午要好幾個小時，沈翹經常餓得前胸貼後背，沒心思聽課。後來蘇杭每次比之前早來五分鐘，往她桌洞裏塞熱氣騰騰的包子和豆漿。

起初，沈翹還受寵若驚地道謝，并讓蘇杭不要再給她帶早餐了。可蘇杭竟然胡扯說不給她帶早餐沒心思學習，這讓沈翹無言以對。時間長了，她在成暖暖和陳莎羨慕嫉妒恨的唏噓中也就習以為常了。不過，她會每周五将飯錢一塊給蘇杭轉過去，蘇杭卻不收。

聖誕節那天是周三，前一天晚自習大家都開始坐不住了，老馬耐不住大家的要求，放了個電影。

雖然《忠犬八公的故事》不是當下最火的電影，但是只要不學習大家怎麽着都高興。

教室裏關閉了所有的燈，還拉上了窗簾，一人桌子上擺着一個蘋果，很有組團過節的氣氛。随着電影的片頭過去，影片采用倒序的方式将故事一點點展開。一開始大家還沒怎麽入戲，有人“咯吱咯吱”跟小老鼠一樣啃着蘋果，後來電影裏教授突發心髒病猝死後，舒緩悲傷的音樂和八公哀傷期待的眼神讓大家都沉默了。在一個雪花飄舞的聖誕夜，等待了主人十年的八公，帶着對主人的朝思暮想也去了天國。

沒有跌宕起伏的愛恨情仇，只有平淡樸實的敘述，很多女孩子抽抽搭搭地用紙巾擦着眼淚，男孩子們有幾個也酸了鼻子。

沈翹盯着片尾滾動的演員表，強忍着眼眶裏的淚水，深陷在對八公的感動裏。

手背被人碰了一下，一張紙巾送了過來。

捏着紙巾，沈翹紅着眼睛看着蘇杭：“現實生活中，會有一個人這麽執着地等待另一個人嗎？”

莎翁在著作《哈姆middot;雷特》中說過一句話：“人是宇宙之精華，萬物之靈長。”可是有時候人的感情會過期，極少有人會像八公這樣堅守和忠誠。

所以，沈翹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人。

黑暗裏，大屏幕的光反射在蘇杭的臉上，半明半暗。

“會。”蘇杭的聲音堅定，“The meaning of loyalty should never et the people you love.”

忠誠的含義，在于我們不應該忘記愛過的每一個人。

02

元旦晚會在大禮堂舉辦，高一、高二、高三從南往北依次排着坐，校領導和老師們坐在前幾排。

大禮堂正上方橫幅旁邊挂滿了彩色氣球，桌上除了提前備好的橘子、花生之外，還有熒光棒和拍手拍，全場洋溢着歡快的氣氛。四位盛裝的主持人也已經準備好，在簾幕後面的臺階上溫習臺詞。晚上七點晚會正式開場之前，場內所有燈光都熄滅了。

随着《Intro》振奮人心的前奏響起，大屏幕上出來一個電子相冊。相冊中是過去一年懷成一中取得的各種成就以及學生們參加活動的剪影。運動會、藝術月、讀書會、志願者活動等，每個活動都被記錄下來，一張張的電子照片呈百葉窗狀展開，或搞笑的，或令人感動的，通過回顧這些精彩瞬間，大家都有一種時光匆匆的感覺。

當音樂聲漸漸減弱，主持人們邁着優雅的步子閃亮出場，他們的聲音像電視上的廣播員一樣整齊又标準：“敬愛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晚上好！”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薛冰月笑得甜美，嗓音也像是出谷黃莺一樣悅耳。她穿着粉色的晚禮服，頭發盤了起來，露出光潔的腦門，落落大方。她身邊分別站着另外兩個穿西裝打領帶的男生，最左邊是穿黃色禮服的方如沁。

四人結束了開場白後，一個男生唱了首《光榮》。

一男一女兩個主持人一唱一和。

“如沁，你看，我們男生唱得多好聽，你們女生能唱嗎？”

方如沁歪了一下頭，佯裝不服氣：“我們女生不僅能唱，還能跳呢！你不信，且看咱們薛冰月同學的《相思引》！”

男生故作吃驚狀：“喲，那咱們就看一看！”

等兩人退場後，上方的燈光交替變了顏色，舞臺兩側也都有幹冰機營造出一種仙境朦胧的氣氛來。

踩着如流水一般叮咚作響的調子，薛冰月赤着腳，穿了一身白色的輕紗長裙出來了。她的頭發用一條發帶簡單束起，在悠揚的旋律中，輕甩着衣袖，嘴裏也唱着哀婉的歌詞。身段婀娜，裙擺随着她的旋轉像開出了一片片百合，引得不少同學拍手叫好。

班級區域內的座位随便坐，五人小分隊坐在一起。沈翹看着舞臺上沉浸在舞蹈裏的薛冰月，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以前B市的家長更熱衷于給孩子們報輔導班，讓孩子把精力和時間花費在學習上。在這裏，她越來越能感覺出教育的差距來。A市的家長不僅要将孩子的學習搞上去，還在孩子小的時候就培養他們的興趣愛好，以至于在沈翹的印象裏，好像班裏就她一個人沒有才藝。

成暖暖會彈古筝，池旭會薩克斯，陳莎會書法，就連李浩楠都會吹個口哨。

再看薛冰月，沈翹用胳膊輕輕碰了一下旁邊往嘴裏塞着橘子瓣的成暖暖，語氣聽起來有點喪：“暖暖，我是不是很差勁？”

成暖暖搖頭，含混不清道：“怎麽可能，你那麽好看，學習也那麽好。”

“謝謝你安慰我。”

沈翹望了望另一邊的蘇杭。他閉着眼睛，頭往後微微仰着，竟然絲毫不受周圍環境的影響，睡着了？

沈翹不知怎的，起了惡作劇的心思。她把兩根手指伸進了他外套的口袋裏，想把他的手機給藏起來，卻沒找到手機，反而把飯卡夾了出來。

剛要塞回去，她卻看到他的飯卡上貼了照片。她愣了愣，拿近一點仔細瞅了瞅，發現飯卡一面貼的是她打球時候的照片，另一面是他自己打球時候的照片。從兩個人打球的姿勢來看，兩張照片拼起來像一張合照。她目光專注，他從容自若。

“啪啪啪啪……”

掌聲雷動，舞臺上的薛冰月鞠了一躬，淑女般的下場了。

看着蘇杭的照片，沈翹沒忍住自言自語：“怎麽有人可以長得這麽妖孽？”

“翹翹，你什麽時候換卡貼了？”成暖暖心滿意足地吃完東西，湊過來一把将飯卡搶了過去，然後大驚小怪道，“這是你們打球的合照？不得了！”

見前面的同學聽到動靜回過頭來，沈翹趕緊把飯卡搶過來，扯了一下成暖暖：“小點聲說話。”

成暖暖捂着嘴，了然地點點頭，眼裏是發現新八卦的笑意，緊接着轉頭給李浩楠叨叨了一通。

沈翹之前解釋的次數多了，心也累了，索性就任由旁人去說了。她小心翼翼地把飯卡“完璧歸趙”。

後面的節目都是大家喜聞樂見的歌舞小品等，比較出彩的是體育生表演的體操和藝術生的群舞《嫦娥奔月》、二胡合奏《馬》。

沈翹打了個呵欠，也學着蘇杭的樣子，戴着耳機靠着椅子小睡。

不知道過了幾個節目，反正沈翹是被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給吓醒了。成暖暖晃了晃她的胳膊，兩眼亮得跟看到肉的狼一樣：“翹翹，杭哥！杭哥瞞着咱們報了節目！”

這次是方如沁報的幕，她站在臺上，看着蘇杭抱着電吉他上來。她想笑卻笑不出來，還是藏在簾幕後的男主持人提醒了一下，她才緩過神來。

大家在電視機上見過蘇杭的比賽，現在能親耳聽到大佬唱歌，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杭哥！杭哥！”李浩楠直接站起來，晃着熒光棒，帶動得這一片都喊了起來。

坐在前面的老師們有些無奈，卻也不好出聲制止，只能繼續“與民同樂”。

沈翹看看身旁空了的座位上只搭了一件外套，又看向舞臺，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少年穿了一件最簡單不過的白襯衣，如比賽時那樣沒有刻意注重外形裝扮，只站在那裏，一句話都不說，卻比任何人都奪人眼球。

調了一下話筒後，他對着身後打了個帥氣的響指。

“咚！”

燈光快速切換，一道激越的架子鼓聲從光線漸明的左後方傳來，随後負責架子鼓、電子琴、貝斯的幾個高三男生也出現在大家的視線裏，個個戴着鴨舌帽，酷酷的。

一段富有節奏感的前奏後，蘇杭開唱了：“無解的眼神，心像海底針，光是猜測我食欲不振。有點煩人又有點迷人……”

與參賽的《月半小夜曲》不同，他将這首《只對你有感覺》完全演唱成了搖滾風格，和其他幾個小哥哥配合得默契。

“微笑再美再甜，不是你的都不特別。眼淚再苦再鹹，有你安慰又是晴天，靠得再近再貼少了擁抱就算太遠，全世界只對你有感覺……”迷人的聲音略微沙啞，他像是在用歌曲肆無忌憚地宣洩着情緒，毫不掩飾，聲嘶力竭。

全場的學生都站起來揮舞着手裏的熒光棒，跟李浩楠一起瘋狂地叫着蘇杭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喊得人心潮澎湃。

隔着不停揮舞的雙手，隔着五顏六色的熒光棒，蘇杭還是能一眼就看到沈翹。他嘴角上揚，一邊直直地望着她，一邊唱：“請吸收養分讓腦袋平衡，要你現身動作慢吞吞，怎麽承認我非你不可……”

沈翹沒有跟其他人一樣為他吶喊，不過此刻她的內心也一樣在沸騰。

兩人的視線隔空交織，全場氣氛嗨到極點。

“翹翹，杭哥在看你！”成暖暖拉起沈翹的手，朝蘇杭揮了揮。

蘇杭臉上挂着令人目眩的笑容，在唱完最後一句後，他竟伸出了拇指和食指，做了一個打槍的動作，并重複了一遍：“我只對你有感覺。”

“砰！”

同時，屏幕上綻放出來一朵五彩斑斓的煙花，逼真的心形閃閃發亮，在落下時像是星星彙集而成的光海瀑布，萦繞着蘇杭和他的樂隊。

蘇杭無聲的一槍，不僅打在沈翹的心上，也擊中了在場所有女生的粉色少女心。她們的嗓子因為尖叫而沙啞，臉因激動而通紅。

沈翹握着成暖暖的手用了點力，在蘇杭下臺前，終于大聲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她不完美又有什麽關系呢？性格別扭又如何？她的同桌完美就好了！

嘈雜的聲音裏，沈翹的聲音不大，卻如一條絲線牽動了蘇杭的耳神經。

他轉過身，回頭笑得明媚。

03

兩周後，期末考試結束，寒假也正式來臨。

幾家歡喜幾家憂，宿舍裏，成暖暖哼着小調快樂地收拾衣服，而沈翹則坐在一邊一臉哀戚苦惱狀。

成暖暖瞥了沈翹一眼：“你發什麽呆呢！放假高興得傻了？”

沈翹嘆了口氣，坐着沒動：“我不想放寒假，不想過年。”

一提到過年，成暖暖也點頭：“可不，一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親戚就會問你學習怎麽樣，還老愛用長輩的口吻教訓人，想想就煩人。”

上次在畫展碰到劉美珍和葉文濤後，誰也沒再提這件事情，葉文濤也并未因此而對沈翹表現出異樣的态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噓寒問暖。沈翹雖然沒什麽親戚，可是放了寒假她就得回葉文濤家裏住，免不了又要面對葉家的人，這讓她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這時，陳莎從外面回來：“暖暖，翹翹，剛才宿管大媽說半個小時後封樓，讓大家快點收拾。”

“半個小時？這是急着要上天去？”成暖暖一聽，看也不看把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股腦往箱子裏塞，着急得要逃荒似的。

沈翹總算是站起來了，她把被子和鋪蓋都卷了起來，用床單蓋好。随便拿了幾件貼身的衣服，又把假期作業和幾本能用到的書裝進了包裏，前後不過十分鐘。

“你就拿這麽點東西？”成暖暖看着沈翹背着書包，提着一個小行李袋，又看看自己的兩個大行李箱，瞪大眼睛。

一個跟搬家一樣，一個似乎要去兩天一夜的短途旅行，形成了鮮明對比。

沈翹點頭，臉上還是沒什麽從學校這個牢籠裏暫時解脫的喜悅：“沒什麽好帶的，二十來天就回來了。”

高中臘月二十三放假，正月十六開學，被沈翹這麽一說，好像一眨眼愉快的寒假現在就不見了。

“啊啊，你這個讨厭的女人，不要再說了！”成暖暖勾住她的脖子，嗷嗷大叫。

“好了，好了，我錯了。”沈翹趕緊扒拉開成暖暖的手，見陳莎也收拾完了，檢查了一下宿舍的水電和門窗，三個人說笑着出了宿舍樓。

樓前有不少接孩子的家長，熙熙攘攘擠着不少人。

成暖暖踮着腳在人群裏搜索了一會兒，然後對着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招了招手：“老爸！”

成暖暖的爸爸胖乎乎的，和藹可親得像維尼熊。他接過行李箱，跟沈翹和陳莎打了個招呼：“是翹翹和莎莎吧，暖暖在家裏經常提起你們兩個，有空去家裏玩。”

沈翹和陳莎也乖巧禮貌地喊了句“叔叔好”，然後閑聊了幾句就此作別。

周邊來來往往的學生和家長，有手舞足蹈地向家長說學校裏發生的新鮮事的，有唉聲嘆氣地向家長吐槽這次期末考試題有多難的，也有因穿得單薄被家長唠叨的……

越來越多這樣的組合從沈翹身邊經過。

她站在原地，目送着大家相繼離開，眼神裏流露出一絲羨慕。

世界上的家庭形形色色，她不知道有多少家庭跟她的一樣，父親早亡，母親離家二嫁，她只知道她的童年缺失了很多東西。

愛和溫暖，是她心底最渴望的東西，也是她最不敢奢求的東西。因為對別人抱有期待，會讓自己變得被動。

漸漸地，校園裏的人越來越少了。

天上又飄起了小雪花，配合着沈翹現在略微憂傷的心境，氣氛傷感。

她還沒跟葉文濤說今天放假，也沒想好要去哪裏，正糾結是否要給葉文濤打個電話，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還要在這裏站多久？”

“嗯？”沈翹回頭，看見了蘇杭。

他穿着黑色的棉夾克，衣服的帽子扣在腦袋上，頭頂和肩膀上已經落上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見他嘴唇凍得有點發白，沈翹的眉毛不自覺地蹙了起來：“你不是回家了嗎？怎麽在這裏？”

蘇杭一直在樓下等沈翹，将她臉上的落寞盡收眼底。他忍不住走過來，接過她的行李袋，順手把她的圍巾往衣領裏塞了塞：“我還以為你也跟他們一樣大包小包跟卷鋪蓋回去似的。”

沈翹把手插進口袋，悶聲道：“你寒假有什麽計劃？”

蘇杭想了想：“你要是不想在家裏待着，我就陪你去圖書館學習。”

沈翹張了張嘴，心情有點複雜。

說不出來是開心還是難受，因為她還什麽都沒透露，他卻能如此精準地猜到她的心思。她沒有拒絕，只道：“再說吧。”

蘇杭将沈翹送上了公交車，然後站在站牌下對她揮了揮手：“到家給我發個信息。”

其實，兩個人住的地方相隔不遠，但是這一揮手送別倒是有種特別的儀式感。

沈翹也對蘇杭揮了揮手，煩躁的心情随着公交車啓動，一點點靜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給葉文濤發了條短信：

“葉叔叔，我放假了。”

04

劉美珍和葉文濤白天各忙各的工作，三個人只有晚上才有見面的機會。飯桌上簡單地交談幾句，吃了飯，沈翹就立刻回卧室，絕不在劉美珍面前多停留一秒鐘。幾天過去，也算“相安無事”。

臘月二十六這天，劉美珍沒去上班，她敲了敲沈翹的門後，沒等沈翹反應就直接進了房間，說要帶沈翹去買衣服。

新年新氣象，在劉美珍的意識裏，過年的時候，衣服由內到外都要穿新的。

這還是回到家後，劉美珍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話。沈翹點點頭，穿上外套跟着劉美珍去了商場。

母女二人一路無言，到了服裝店後，沈翹像是任人擺布的洋娃娃，對于劉美珍挑中的衣服無條件地接受。由于她的劉海太長遮住了眼睛，所以在買完衣服後，劉美珍又帶她去剪了劉海。

把沈翹送回家後，劉美珍去機場接葉老太太。

沈翹看着地上的十幾個衣服袋子，壓力山大地掰着指頭算計着還有多久開學。她不想要好看的衣服，也不想面對葉老太太，她想開學。

手機振動了一下。

是蘇杭發來了消息：“在幹嗎？”

沈翹趴在床上，回了句：“剛和我媽從外面回家。”

緊接着，視頻通話的邀請過來，沈翹手一滑，按了接通。

只見蘇杭坐在地板上，身後是堆滿了衣服的床。他穿了一件V領薄毛衣，俊臉離鏡頭很近，頭發又翹了起來，好像剛睡醒。

“什麽時候去圖書館？”

沈翹沒想到都過去了好幾天，蘇杭還記得這事。

她想了想，反問他：“那你什麽時候想去？”

如果葉老太太要過來住，那恐怕除了大年三十，其餘每天她都要泡在圖書館裏。

蘇杭看着視頻裏的小臉，語氣不禁溫柔起來：“每天都想。”

沈翹無語：“能不能要點臉？”

蘇杭輕笑，又問了一遍：“到底什麽時候？”

“你這麽着急幹嗎？”沈翹坐了起來，也被他的笑容給感染了，忍不住笑了。

蘇杭眼睛彎了彎，像月牙：“想和你……一起學習呀。”

心抖了一下，沈翹“啪”地按了挂斷。她往後一躺，伸手捂住臉，無奈：“這人真是……”

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沈翹連看都不看就接聽，脫口而出：“蘇杭，你能不能……呃，我知道了。”

她“噌”地下床，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一下，又對着鏡子檢查了一遍，确認無誤後去了客廳，如等待老佛爺駕臨似的，屏氣凝息地端坐着。

兩分鐘後，門開了。沈翹忙站起來：“葉奶奶好。”

摩登老太太一身白色皮草，戴着墨鏡，手上戴着紅色皮手套，胳膊上挎着一個價值不菲的包包。她沒搭理沈翹，目中無人地直接往樓上走。劉美珍提着行李箱，跟小丫鬟一樣，殷勤地跟在後面：“媽，你的房間我都給你打掃出來了，你要是有什麽住得不習慣的，你就跟我……”

“我回我自己的家，我能有什麽不習慣的？”不等劉美珍的話說完，葉老太太直接給堵了回去。

劉美珍讪讪地閉了嘴，把行李箱送去了葉老太太的房間。

沈翹垮着小臉，她知道這個寒假是要在提心吊膽裏度過了。

因為看老太太這架勢，是要久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