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青州知府女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自己還躺在原處,四周的花本能的向一旁傾倒,有意躲閃着我。

我起身向着胸口扶去,隐隐刺痛襲來,彼岸花還在,只是痛楚相較原來小了不少。

我踉跄着趕回業障池,修劫和柳然已經離開。借助彼岸花的力量,我看到了一些影像,小判官趕來領柳然時,修劫陪着她一起去了。他,對柳然還是有情的。我靠着一處牆壁,慢慢坐下,盯着碧波池水,看着那些執念的魂魄,暗生感嘆。

我很同情那些為了愛情放棄生命的癡男怨女,他們的執念譜寫了一首首動人的‘曲離歌’,只是這些歌曲終究是悲劇,是無法在開心時刻傳唱的。付淺淺與岳寒如此,秋思桤與秋沁槾如此,就連伊羯與柳然也是如此。傷的太痛,太多,就會無法釋懷,無法離去。

我又何嘗不是如此,我以為自己不愛修劫,卻始終不想離開地府。那時我就徹底明白了,我是愛他的,因為太執着,所以不能放手。

自己雖然理解‘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可是做到卻太難,我還是愛他的。

突然很想見修劫,想他一定是回了判罰殿,去清除柳然在地府的存案了。

“修劫?”我朝着判罰殿喊了一聲,沒有人回答。

殿內空空蕩蕩,只有翻開的典章和判罰溥。我環顧四周,希望能找到修劫,卻只看到了飄動的紗幔。

我是好奇心重的孩子,見了判罰溥放在那裏,就想上前觀望。內心也一直掙紮着要不要去看,可是這麽好的機會總是舍不得浪費。偷偷擡眼看了看四周,見依然沒有修劫的影子,就坐在了凳子上津津有味的翻動起來。

判罰溥很厚,記錄了這十年來所有的魂魄歸屬和判定。想想自己是在四年前死的,就随手翻了起來,去找自己的名字。

“伏勳十年、伏勳十年……”嘴上一遍一遍的重複着,終于看到了‘十年’兩個字,就激動的開始找月份:“三月在?嗯……啊!這裏。”看見了碩大的‘叁月’兩個字躺在溥子上,就雙手激動的找日子。

不禁感嘆到:“這個月份死的人可真不少。”

然後一頁一頁的往下數着。

溥子上出現一連串熟悉的名字,有家裏的管家,有陪我長大的丫鬟蓮兒,有喬媽、福伯,和許多家丁的名字。大家按照死亡的時間和順序依次排列。然後就是我的父母。最後就是我的名字。

“乾長平,烨京,十七歲,火逝。”我看着這一行觸目驚心的判定,思緒又回到了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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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的那天,我并不難過,只是身子有劇烈的不适。再次睜開眼睛時,我已經随着浩浩蕩蕩的隊伍向着一個方向走去,大家都是本能的走着,不哭也不鬧。空氣冷的可怕,我看不到一個熟悉的人,心底也開始發觸。想要去喊父母,卻開不了口,依然不自主地移動步子。

一旁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拄着拐杖,踉踉跄跄。我想伸手幫她,卻被她攔下,只是輕輕搖頭,就加快了步子,趕在了我前面。一旁又替上了一個青年,眼中含着淚,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哭訴什麽。見我盯着他看,就将頭轉了過去,淚珠依然不斷。我遞了帕子過去,想說什麽,張了口,卻沒有聲音,就只能無奈看他。

他接過帕子,又加快步子走到了我前面,被一個孩童代替,身上仿佛在滴水。我暗暗想,是自己走的太慢,還是他們走的太快。一旁的孩子很平靜,不哭也不鬧,眼中卻有着不是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神色。他與我的目光對視,冷冷地看了一會兒,又将頭底下。

我想,他同我一樣害怕。這樣清冷的空氣,這樣寂靜的氣氛,這樣黑暗的空間,如果我同他一樣大,應該會更怕。

我伸出一只手拉住他,他想反抗,我拉的緊了些,他不再執着,擡頭給了我一個感激的眼神。卻在不多會兒,慌忙松了手,趕在了我前方。

他跑去的一剎那,看的了前方的老奶奶,被一張血盆大口的花朵吞入了肚子裏,然後是那個青年,等到那孩子接近花朵時,我想沖過去抓他,被他突然轉身看了過來,臉上是綻開的笑容,最後消失在花朵面前。

我吓得想後退,卻停不住腳,不得已的走近了那朵花。以前并不知道那花兒的名字,現在回憶起來,正是一朵巨大的彼岸花。待我經過它身旁時,由于已經吞下了三個靈魂,它正在慢慢消化,并沒有對我張口。

我壓制着躁動的心髒,從它身邊小心翼翼的走過。到了安全地帶,我向它看去,仿佛能看到它淺色的花瓣裏包裹着的三個正在消失的人。然後,它又朝經過的其他魂魄張開了口。

我對地獄的第一印象就從那時開始,恐怖卻又有人情,離別卻又充滿希望。

我暗暗嘆了口氣,繼續往下看,幾行黑色的小字出現在視野裏,像是我的生平事跡,寥寥無幾的四五段,把我短暫的一生,簡單的描述了一番。

然後又是一行青色的小字。

“乾長平落入地府,本該命絕于彼岸花腹中,三個執念魂魄前來搭救,願以魄還報她的恩情。

乾長平,年十歲,施舍一粥一飯給行乞婦人,婦人于第二年餓死于他鄉,卻感念于她的施舍之恩,待乾長平落入地府後,舍魄相報。

乾長平,年十二歲,路遇一重病男子,贈與他金珠以作看病之錢,男子病重已深,不得治而終,卻感念于她的施舍之恩,待乾長平落入地府後,哭送并舍魄相報。

乾長平,年十六歲,遇湖邊落水孩童,命家丁将其救起,送至家中。第二日,孩童因高燒不治而死,卻感念于她的施救,待乾長平落入地府後,舍魄相報。”

我的眼淚不自覺地湧了出來,現在想想,那三個人這樣眼熟,我竟然給忘記了。嘴角抹出笑意,人心其實很美很善良,即使入了地府,人情卻不會消散。

溥子最後是一行紅色的字‘判:無罪,無孽,無意,無障,輪回轉世,重生。’

緊接着一行:“報:四重天命數官,伏勳十年三月十七,重生。青州知府女,冷情雨,肩頭賜青釵。”

看着和我現在不太相同的命數,我覺得自己找錯了人,只是跟我名字相同,出生相同的人而已,一定不是我。于是向下找去,卻再沒有了叫‘乾長平’的人。又回過去看自己的生平事跡,大體上都是我所經歷的事情。

我傻傻地盯着判定溥,心裏卻空蕩蕩的。修劫說,我的命數已經定好,在地獄被判罰五年後就能轉世輪回了,而判定溥上卻是說我死後就已經被判定轉世,不用呆在這裏五年。

我呆呆地坐在那裏,望着前方,眼睛盯着依然飄動的紗幔,不知所措,修劫為什麽騙我?

“長平?”修劫的聲音傳來。我不敢看他,依然盯着遠方。

“在幹什麽?”他走近了我,見到我面前放着判罰溥後,猛地将它合上,激動地問:“你看了?”

我搖搖頭。

“說實話。”

我繼續搖頭。

“那怎麽這副表情。”

“我師傅走了,我想看看他被判到了哪裏,結果沒找到。”我撒謊道。

“這樣啊。”他似乎有些信了,将我眼前的判罰溥拿了起來,朝着上空巨大的閣子扔了過去,又落下來另外一本兒,“他的命數不在那本裏。”

“那他去了哪裏?”我追問道,盡量表現出對這件事情的好奇心。

他看了看我,淡淡道:“青州。”

“青州?”我驚訝喊出。

“青州怎麽了?”他疑惑。

“沒什麽?青州在哪裏?去那裏是什麽命數?”我壓制住內心的激動。

“這個你也懂?”他的臉上終于浮出笑意。

“那是,我是第一判官的朋友,當然懂這個。”

“青州是婁銮的邊境地域,有妖邪恒生,菩袈被送往那裏,轉世後會被呂憶道士收為大徒弟,賜名‘禪伏’,跟随捉妖師斬妖除魔,若是他功德圓滿,會升為半仙。”修劫拿起判筆,在另一個小溥子上輕輕劃了一筆,我隐約看到了敖兮的名字。

“他怎麽了?”

修劫看我一眼,淡淡道:“你朋友還真多,管的也夠多的。”

我抿着嘴,直直望向他,又半乞求道:“你知道的,我好奇心重。”

他無奈搖頭,“你這朋友,又跑回南海去了,這不,剛被人追回來。”

“真羨慕他。”我誠實道。

“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他也真是的,淨給你添麻煩,回頭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育他。”

修劫假意瞪我一眼,提醒道:“你別給我找麻煩就行了,還好意思教育別人。”

“跟他比,我是老實人。”我繼續誠實道。

就在這時,被修劫派往業障池的看門小官匆匆跑來,“老大,有,有人找。”

我馬上向他做‘噓’的手勢。還是被修劫聽到了。

“他剛才叫你什麽?”修劫湊過來問我。

我低頭,一旁的小官邀功道:“判官大人,我聽您的吩咐,一直都尊稱乾大人‘老大’的,決不敢有一點違抗。”

我将頭埋得更低。

“哦?乾大人?老大?”修劫重複着,“是我吩咐的嗎?”聲音分明沖着我。

我只能偷偷低頭喘氣,順便咒罵着眼前沒腦子的東西,我都這樣了,他還邀功。

“長平先回去,你留下來。”修劫看了看眼前的小判官,那小官點頭哈腰的應下了。

我慌忙阻止道:“他還是跟我回去吧,我那兒一直都缺個看門的,好不容易有一個......”

“回去。”

“回見。”我灰溜溜地跑走了。

一進門,就看到一條長長的血路,一直延伸到業障池的最深處。裏面沒有掌燈,似是有人故意吹滅了。池子裏的魂魄看起來都很平靜,似乎是經常出入的人在裏面。

我順着血跡向前走去,黑暗中有些模糊的身影闖入眼睛,他蜷在地上發抖,頭上的一只龍角已經斷裂。我吓得撲倒在他面前,慢慢将他翻過來,那張臉映入眼簾,慘白的可怕。

見到是我,突然笑了起來,“長平,好久不見。”

“敖兮,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有關菩袈轉世後,變為捉妖師‘禪伏’的故事,請參看《曲離歌衍生劇》仙愛系列第一卷《換命使者》。

青州知府女,冷情雨也将登場,由于乾長平的命數被修劫私自修改,所以這個冷情雨并不是乾長平轉世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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