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必修21

肖蘊他們殺去陳松老巢的時候，其實林棗也是跟在後面的。

她怕他們智商下線把人揍過頭，到時候挨個找家長找老師的也怪麻煩，所以必須需要一個能英勇地站出來攔一攔的人。

林棗覺得自己攔一攔肖蘊還是可以的。

兜裏備了好幾根棒棒糖呢，招招手他估計會跑過來。

可是哪裏能想到，壓根沒有輪到她出手的機會。

當肖蘊一腳踢斷水泥板，陳松原本手底下的混混們便瞬間繳械投降了，那眼神，恍若是看見了手握笤帚杆的親爸爸降臨。

要知道少年們眼裏的爸爸形象，那都是滿血奧特曼，不可能被打敗的。

“老大，從此以後您就是我老大。”花臂男痛哭流涕，他雙手捧着鐵絲網，把烤架上最貴的烤的最好的雞翅膀呈上。

而肖蘊只是黑着張臉冷淡地瞥他一眼，回頭看向林棗：“你沒吃飯吧，肚子餓了嗎？”

他說話了以後衆人才發現原來肖蘊後頭還跟了個女娃娃，被這群個高的少年一擋完全看不見身影。

她穿着件純色T恤，下身是條緊身七分褲，整個人打扮得清清淡淡、柔弱無辜，比起來甚至還是那個女裝的趙宇更妖豔妩媚一點……

林棗走過來看了看，花臂男瞧見她面無表情的臉，惶恐地将手裏烤串捧得更高一點。

她搖搖頭：“不，我不吃那麽辣的。”

所有混混們心裏一凜：不知為何，覺得自己沒有生還的希望了。

前老大陳松臉腫成個豬頭，被丢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裏哭泣，剩下的人都到了外面，按照高矮胖瘦站成兩排。

趙宇肩上扛了根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掃把杆子，岔開腿坐在廢墟頂上，他還穿着那身女裝，因為這樣粗魯的姿勢暴露出兩條矯健纖細長腿，還有貼身穿的花格子褲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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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前還又哭又鬧的人，如今看來也完全進入了角色，趙宇這麽坐着，一只手還習慣性地順着胸前的辮子，姿态撩人。

底下一堆站着的小弟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個個臉色通紅。

張權忍無可忍，走過去把自己的校服外套丢在他岔開的大腿上，恨鐵不成鋼道：“注意點形象吧！”

趙宇：？？？

這時腳步聲響起，他們見肖蘊慢慢的一步步走到空地中間站着，垂着眼，光是冷冰冰看他們一圈，就沒有人再說話了。

肖蘊掃了眼這些打扮各異的不良，兩手插兜：“現在我給你們一分鐘的時間，有想為陳松報仇的可以站出來，有想自己當老大的也可以站出來。”

他聲音不大，衆人卻聽得清清楚楚。

“但是到了我手底下，你們以前做的那些混賬事就不許再犯，一中由老子罩着，誰敢挑釁，就是跟我為敵。”

有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卻無人說話。

肖蘊見沒有人動，壓低了聲音：“既然沒有人出來，那我就當你們是默認了。”

“從今天開始，老子就當你們是兄弟，想要欺負一中的人，就得從我身上跨過去。”

林棗一愣，她看着肖蘊孤獨站在那裏，夏風吹動他汗濕的額發，一雙眼睛裏好像有星空。但是他說完以後，底下的其他男生們又都爆發出了歡呼，仿佛這是少年的理想，是少年們的夢。

晚上回去她做了一個夢。

月黑風高的晚上，肖蘊臉上帶了個貓眼三姐妹的面具，左手一根小皮鞭，右手一個雞翅膀，他腳下匍匐着一堆穿女仆裝的不良，一個個嘤嘤哭泣。

而肖蘊一身黑風衣，瞬間飛到了她眼前，将那雞翅膀遞過來，嘴唇勾起露出一個酒窩：“林棗，你吃不吃？”

做夢都笑醒了。

尚城一中2018年當時的三屆男生們，都會記得那一天，他們換了一個新老大。

新老大進校門那天太拉風了，三個年級的刺頭們都跟在身後，一個個都是老師眼裏鼎鼎有名的問題兒童，連最輝煌的陳松，也滿臉挂彩凄凄慘慘，發蠟也不打了，金鏈子也不戴了。

這流言傳着傳着就成了肖蘊和陳松在江邊單挑結果單方面碾壓，雖然事實也确實如此。

而光榮事跡正被迷弟們口口相傳，微博熱搜裏蓋樓都蓋了一百多層的校霸肖蘊，正打着哈欠從教室後門往男廁所走。

拐個彎，正巧遇到了同樣往廁所走的林棗。

兩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頗有默契得沒說話，只是行動軌跡靠攏了些。

林棗聞到身邊少年身上傳來的淡淡煙草氣味，混着洗衣液的芬芳，而他就在她旁邊，垂着眼一副睡不醒的模樣。

“肖哥。”

“肖哥早啊。”

樓道裏遇見的男生大多會和他打招呼，瞧見旁邊并肩走着的林棗時也會多看幾眼。

那眼神，欽佩中帶着點敬畏，敬畏中又有暗含的豔羨。

林棗目不斜視，她遠沒有旁人想得多。

開學這麽久了，她和肖蘊也算朋友了，一起上廁所也沒什麽。小女生的友誼進程中最關鍵的一步就是一起上廁所，似乎這是一個古老神奇的場所，只要一起進去了，就什麽話都能掏心窩子的說，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情。

但是對象換成肖蘊的話，她側頭看了看他面無表情的黑臉。

[你帶紙巾了嗎？]

[我來大姨媽了，肚子有點痛。]

這種和方妍在洗手間說的話，她大概打破頭也不能和肖蘊開口。

正好快走到廁所門口了，趙宇從裏面出來，擡手打了個招呼。

“喲，棗子同學。”

她反射性點點頭，忽然覺得身邊人的氣壓有點不對。

啊，是了，那天在他家，他問可不可以叫她小名，她沒答應……那表情，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她捂了捂自己胸口。

林棗本身沒交過多少朋友，更別提男性朋友了，此刻竟然莫名有點慌。

過了一會，等她上完廁所出來，發現肖蘊竟然還在外面站着。

他斜靠在門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心情不算太好，原本想去廁所的人看那模樣都不敢進了。

本來還有幾個人在洗手的，男男女女都有，不知道為什麽他們一個個的都飛一樣的跑了，到最後洗手臺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林棗拿出手帕擦了擦水，走到門口時他又正好直起身來，低頭瞅了她一眼，獨自邁步往前。

他怎麽好像又生氣了。

林棗有點苦惱，這年頭的少年到底應該怎麽哄，愁人。

她想起他前兩天喊小名的訴求，又想起白天各路男生打招呼的樣子，嘴裏兩個字擰巴了好久。

“肖、哥？”半天開口。

“……”

前面那人背影一僵，回頭瞪她：“你喊我什麽？”

林棗站在原地，無辜地看他：“肖哥啊，他們不是都這麽叫你……還是說，你願意我喊你老大”

肖蘊肺都要氣炸了，所以搞了半天，他弄回來一個不良小妹？！

“你別這麽叫我。”他站在林棗面前，雙手撐着膝蓋，低頭盯着她雙眼嚴肅道，“叫我肖蘊或者別的都行，就是別這麽喊，只有你不能這麽喊我。”

他這眼神十分堅定，難得嚴肅認真的表情看得林棗心頭砰砰亂跳。

她偏過頭，服軟：“那好吧。”

“作為交換，你也可以叫我小棗，但不許在老師和家長面前叫。”

看着少年的臉上逐漸帶起笑意，嘴角越咧越大，像一張黑白照片帶上了色彩，林棗沒發現自己也在笑，并且完全壓不了。

肖蘊一直沉浸在“小棗兒”、“小棗”的蕩漾中，但是到了下節體育課，他立馬不那麽蕩漾了。

素質教育，學生們在結束一套拳法的教程以後，要開始男女分開授課。男生去打籃球，女生練習健美操。

“卧草啊！！健美操體操服，四舍五入不就是……！！”

“感謝老師！感謝教育局！感謝CCTV！”

聽體育委員說下節課安排以後，班裏的男生們都不太正常，仿佛中午全忘記吃藥。

林棗記得，這個畫面在不久的之前，游泳課上也曾出現過。

那會他們是什麽下場來着？男生全員被歐陽和李老師輪番進行愛的教育，數學卷子整整三大張吧。

但是男生啊，是永遠都不知道教訓的生物。

一中體育課是算比較正式的，男女都要求換服裝，籃球隊服、足球隊服，如果女生選修了瑜伽或者網球，也要更換相應運動服。

健美操作為一項國際賽事，藝術體操在正規比賽中女性是要求穿着貼身的舞蹈服的，有點類似形體服，下身沒有裙邊，方便腿部運動。

但是學生們肯定不會這樣穿，老師就要求上身運動背心，下身短裙。

林棗她們換了衣服出來，立刻就聽到了不遠處爆發的陣陣鬼哭狼嚎，隔三差五拍喪屍片，女生們都習慣了。所幸隔着一張鐵絲網，男生們過不來。

“能在期末考前看這麽一眼，我的心願已了。”

平時老老實實的班長孫青雙手也扒拉着鐵網：“老師，我也想選修健美操，就我這個頭也打不了籃球啊。”

趙宇捂着肚子：“老師我心髒不舒服，好像是舊病犯了，我申請到女生的場地裏休息一會。”

死魚眼的體育老師歐陽擋在他們面前，伸手掏了掏耳朵：“死心吧。”

而肖蘊坐在石階上，看那些畜生的眼神一個比露骨，氣急敗壞，他惡狠狠道：“誰都不許看，誰眼睛再飄過去，我把他頭擰下來當籃球打。”

衆人背後一陣陣涼氣襲來。

肖蘊看向那邊人群中的林棗，女生統一的背心都是紅色的，短裙黑色，露出胳膊和腿上大片大片雪白的皮膚，在陽光下一照，簡直比鏡子還反光。

這哪裏是上課？這他媽讓那群男生還怎麽好好上課？

那邊女生們短裙飛揚，嘿嘿哈哈喊號子，這邊肖蘊目光嗖嗖的冒火星子。

不遠處張權也和他們一節體育課，他湊過來，笑呵呵調侃：“肖哥，原來你倆還沒好上呢？”

肖蘊擡起眼皮瞪他一眼，沒說話。

“我沒什麽意思哈！”張權從旁邊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裏，他雙手撐着臺階往後靠，“我是沒說啥，就是網上瘋傳你倆緋聞，估計對人家女生名聲不太好吧。”

“什麽網？”肖蘊挑眉。

“哇，你是真的不知道啊。”張權掏出手機打開微博給他看，“喏，熱門話題底下，你的迷弟迷妹都快拉幫結派了，差點就人肉了哦。”

[這人誰啊，聽說是縣城裏轉來的，以前怎麽沒見過。]

[和肖蘊一個班，成績一般吧。]

肖蘊看着那些話愣在那裏。

“我是在想啊，林棗同學一看就是涉世不深的乖乖女，她萬一真的沒開那方面的竅，這樣衆矢之的，豈不是害了她。”

張權的聲音一遍遍回響在耳邊，肖蘊回頭再去那堆女生裏尋找她的影子，久久的，不知道幾秒還是幾十秒。

作者有話要說：林棗：愁人。

肖蘊：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