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必修32

肖蘊就這麽抱着她往醫務室走,陰沉着個臉,旁若無人。

從操場過去有一段路，他們需要經過長長的林蔭步道，再繞過教學樓的後身，此時，大部分學生都在操場集中着,肖蘊頂着衆人的目光，表情都沒變一下。

歐陽揉揉脖子，他看着肖蘊跟個兇煞一樣走了，回頭見自己身邊站着的施雯,小姑娘整個人哆哆嗦嗦,臉都吓白了,明明是個兇手吧，整的跟被害者似的。

“你,跟我到教務處去吧。”

這話說完，施雯整個人都癱了。

林棗被肖蘊抱着,雙腳因為懸空一晃一晃，這姿勢感覺自己好像變成殘疾人了似的。她手心和腿上的傷其實已經沒知覺了，現在隐隐有些火辣辣的觸感,但她窩在肖蘊懷裏,覺得他似乎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更生氣一些。

少年兩只手箍得緊緊的，胸膛因為粗重的呼吸一起一伏，眉頭緊皺，如果他的頭發能脫離地球重力的話,大概會豎起來吧。

林棗胡思亂想，眼睛就盯在他臉上一動不動。

沒過多久，肖蘊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起來，像顆熟透了的水蜜桃，他板着臉，又通紅着耳根，模樣說不出來有多可愛。

林棗饒有興致地看着他的表情變換，見肖蘊飛快地低頭瞥了眼她，又馬上轉回視線，樣子有些內疚和失落。

“你怎麽樣？”他說。

仿佛一只哈士奇搖着尾巴求摸頭。

她眨眨眼，回道：“我沒事。”

這裏沒什麽人，林棗為了減輕肖蘊的負擔，幹脆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兩人肌膚相觸的一瞬間，她覺得他腳步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莫名加快了速度往前走去。

醫務室只是一間開在小賣鋪附近的小平房，長期駐紮着一個大夫一個護士，學生如果有什麽意外傷，可以做下緊急處理。但如果是有小病小痛，給抓的那些五顏六色的藥丸，吃下去還真的保不齊有啥作用。

所以這又被大家戲稱為“獸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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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進去的時候，值班護士正在一邊看肥皂劇一邊挖西瓜吃，“咯咯咯”的笑得正開心。

冷不丁“咣”的一下大門被人撞開，冷風吹進來，護士回過頭正好對上一臉嚴肅的肖蘊，和被他像‘人質’一樣抱在懷裏的林棗。

三人面面相觑。

……

手機裏的電視劇很應景，女主角喊道：“你放開！你放開我！再不放開我就要報警了！”

男主角狠狠抱住女主角張口就啃：“我不放，我就是愛上了這樣甜美的你！”

肖蘊感覺自己額角青筋抽了抽，他走進來，把林棗就近放在病床上，動作又慢又輕，回頭說：“她摔傷了。”

“我看看。”護士終于反應過來了，取了醫藥箱走過來。

她先把林棗手掌上的傷口處理了一下，只是簡單擦傷，破了點皮，不過她手心細膩，看起來也挺觸目驚心。

腿上因為穿的是長褲，沒有直接接觸到地面，但想要看受傷的膝蓋的話，就必須把褲子脫掉。

護士後知後覺，問林棗：“你是脫褲子還是卷起來？”

她聲音洪亮，二人都聽的清清楚楚。肖蘊臉騰一下紅了，幾乎是飛一樣轉過身沖到了外面。

林棗看了眼他很快消失的背影，低頭回答：“卷起來就行了。”

“那如果碰到傷口了會很疼的哦。”

“我不怕疼。”

她兩條腿膝蓋都被蹭破了，染了一些血跡在褲子上，除此之外右邊小腿肚還有一條被長繩抽出來的痕跡，紅紅的已經高高腫起來了，看着有些駭人。

這位護士雖然年紀不大，手上倒不是很溫柔，她麻利地處理幹淨傷口之後，林棗腦袋上已經出了一圈冷汗，但她一聲都沒吭，只是手指緊緊捏着床單。

“傷口不要沾水，盡量飲食清淡。”護士收拾了垃圾，囑咐完之後就拿着醫藥箱和托盤出門了。

林棗松了口氣，她對着手掌上的傷口吹了吹，轉頭見門口一個人影探頭探腦的不敢進來，心情莫名大好。

“我已經好了。”她對肖蘊喊着。

“那我進來了……”他推開門，小心翼翼露出半個腦袋，看到她了，眨巴了下眼睛，才敢慢慢走進來。

此時林棗正伸直雙腿坐在臨時病床上，褲子卷到膝蓋以上，她腿上傷勢已經都被處理過了，蓋上了小塊的紗布，但那附近的皮膚顏色青一塊紫一塊的，她皮膚又白，就顯得格外滲人。

小小一個人，窩在雪白的被單裏，肖蘊不自覺的連說話聲都小了許多。

“還疼嗎？能不能動，要不我和老師請假吧。”

林棗搖搖頭，“不疼了。”

肖蘊幫她倒了杯熱水，然後就在她病床旁邊蹲下來了。少年身上還帶着運動留下的汗意，整個人熱火朝天。林棗被一個男生這麽盯着腿看，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好意思。

她縮了縮腳趾：“你回去吧，我可以自己回教室。”

“不行。”肖蘊想也沒想，“我放心不下你一個人。”

話出口彼此臉都有點紅，他往後退了幾步坐下：“你現在行動不便，有人看着最好。”

醫務室裏除了病床備了一排凳子，平時如果有急需輸液的人可以坐在這裏，此刻肖蘊折着長腿坐在那，樣子着實有些委屈。

他和護士買了一些酒精棉紗布什麽的，正在專心致志整理塑料袋。

要說尚城一中的不良少年們，雖然個別智商欠佳、行為惡劣，但總體來說，張權龐玉趙宇他們都是活潑且熱情的好少年，渾身都有使不完的活力，他們都在學生群裏，就算不穿綠釘鞋也一樣惹人注意。

林棗在醫務室休息了一會，忽然聽到外頭人潮湧動，是學生們化身成豺狼虎豹往食堂跑，肖蘊回頭看了眼牆上時鐘。

“到飯點了，我去買點吃的，你要吃什麽？”

“在這裏不好吧，我可以自己出去吃。”林棗害怕一會還有別人要用醫務室病床，作勢要起身，又被他一把按了下去。

“你現在最好不要動，客氣什麽，坐着！”肖蘊皺着眉頭，自己很快就出去了。

留林棗一個人在醫務室裏發呆，這時正好隔壁小護士打了飯回來，捧着飯盒揶揄她。

“這男生是你男朋友吧，對你可真好。”

林棗已經無力解釋了。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肖蘊回來了，風風火火的，兩手各提着一個白塑料袋，“咣”一下放在桌上，林棗一臉震驚地看着他——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有20個人等着吃飯。

“快吃啊，還不餓？”肖蘊挑了挑眉，手裏快速把袋子解開，先給她端出碗雞蛋羹，然後是碗白米飯，然後是葷菜兩樣和素菜兩樣，腰果蝦仁炒芹菜、紅燒龍利魚、韭黃炒雞蛋、清炒娃娃菜，最後又變戲法一樣拿出來一盒切好的水果塊。

這些全都是用白色的快餐碗裝着的，看起來又幹淨又好吃。

學校食堂統一都是用的塑料袋，有一些窗口會給一次性塑料盒，像這樣的紙碗紙盒子是絕對沒有的。

林棗拿着筷子沒有動：“你出去外面買的？”

“學校裏只有黑暗料理，我都吃不下別說你了。”肖蘊沒當回事，他坐下來催促着，“你快吃啊快吃，一會該涼了。”

“下次別浪費錢了，我吃不了那麽多。”

林棗吃了口雞蛋羹，嘟囔了聲：“我覺得還沒你做的好吃……”

女孩兒坐在白色病床上，頭發披散，瞧着柔柔弱弱的，吃東西的整個人沒有平日裏的冷淡，但目光裏又似有億萬星辰。

在他眼裏，這樣的姑娘說啥都是對的。

林棗吃過午飯覺得好多了，就和肖蘊一起回教室了。

下午的教職工項目還沒開始，教室裏有許多正在休息的學生，瞧見二人，頓時鬧哄哄炸開鍋了。

趙宇一個飛撲過來，被肖蘊一掌撥到一邊。

“肖哥，你說你倆在醫務室裏幹什麽了！呆那麽長時間不出來！”

肖蘊呿了一聲沒理他。

龐玉湊過來，笑道：“棗子同學，你的傷沒事吧？”林棗搖搖頭，見他又把目光轉向肖蘊。

“肖哥你剛才不在不知道，那個故意絆棗子同學一腳的女生，被五班班主任嚴厲批評了一頓，聽說全校通告處分都要下來了，估計以後是不敢再出來蹦跶了。”

肖蘊冷哼了一聲：“那不是正好。”

他回頭看林棗：“我讓她當面和你道歉。”

林棗愣了下，搖頭：“我不想要她的道歉，不能用也不能吃，而且我也不想再看到她這個人了。”

肖蘊聞言點點頭，說好。

下午一群人一起去操場，教職工項目除了年級大些的老師們幾乎都參加了，成為了年輕老師揮灑汗水展現體力、單身老師相親的好場所。

他們六班的班主任李老師幾乎是不要形象了，雙人障礙跑項目裏，他背人過關，背着接近170斤的禿瓢歷史老師，以十分英勇的姿勢奪得第三名。

聽說過了終點線就被壓趴下了，半天起不來。

所有人重新站成隊列聽校長在臺上講閉幕詞，順道開始給三個年級合計分數最高的班級頒獎。

六班因為有肖蘊等幾個學生表現活躍，分數不俗，但是因為缺了一個集體跳繩的項目，最後只拿了個二等獎，五班不知為何，連三等獎也沒有。

“就是可惜，咱們班的長繩本來肯定有名次的，起碼8分呢，卧草，一等獎妥妥的啊。”

“現在說這些幹什麽，那也不是林棗的錯啊，她都受傷了。”

幾個男生說道，他們沒刻意避諱，站在後排的林棗也聽得清清楚楚。

方妍戳了戳她：“棗兒，你別在意了，大家都沒怪你的。”

她點點頭，雖然如此，卻總覺得虧欠了六班的學生們什麽。

他們想要成績、想要獎金、想要李老師請吃巧克力、想要在高三年級出風頭，她覺得自己沒什麽可幫他們的。

但是很快，這個機會就來了——第一次月考。